“一共一百三十七个鞑子,首级都在这了。”
袁宗第骑马巡过战场,看着没能逃出去的鞑子,这些人确实彪悍,最后明知必死,也没有一个投降求生的,拼死挣扎之下,还给金吾军造成了不少的伤亡。
金吾军阵亡骑兵反超过鞑子。
“鞑子也不过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而已,只是他们多年来,打小开始习练骑射技术,又年年征战,所以作战经验丰富些,而且你看他们的甲胄也都很精良。”
八旗可以说的上是全民皆兵,旗人定期有武艺考核,考过了就能有相应的粮饷可领,作战抢劫更能分到好东西,本质上来说,八旗人的这种旗兵制度,跟明太祖当初设立的卫所军户制度也没太大区别。
只不过大明卫所经过近三百年后,早就武备驰废,军丁不堪用了。
而八旗在辽东苦寒之地挣扎求生存,如今正是上升期,所以强悍也很正常。
想当初闯军不过是一群饥民和走投无路的边军造反,刚开始不也是连大明的官兵都打不过,后来经过多年的战争锤炼后,照样把明军锤的魂飞魄散,连京师都丢了,大明天子都自缢了。
“把衣甲剥下来,换上。”袁宗第沉着脸道。
他这一路不躲不避,直奔苏州城去,路上见到鞑子直接就围杀。好在鞑子兵本就不多,击溃吴志葵部后便开始分散追击,兴奋的收割着,却不成想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一支冒充绿营的明军到来。
那面绿营和士兵剃发,都给鞑子很大的迷惑性,让袁宗第他们总能拉近鞑子而不打草惊蛇。
“报,军门,湖里游上来不少溃兵,有一人自称是苏松总兵吴志葵。”
“哦,请来相见。”
袁宗第对吴志葵没太在意,甚至很瞧不起,但既然遇到,不管真假总要见一下。
吴志葵一身湿漉漉的被带过来,非常的狼狈,见到袁宗第的时候,他也仔细打量了许久,都没认出来,试探的问,“你们可是江南朱提督的人马?”
“你说你是吴志葵将军,可有证明?”
吴志葵从身上摸出了自己的总兵银印。
袁宗第看过后基本上能确认,这人极可能真是吴志葵,“原来是吴总镇,将军受累了。”
“败军之将,羞见军门。”
吴志葵虽疑惑这些人怎么打着绿旗,甚至还剃了发,可他们刚才宰鞑子的那个痛快,也让他深信对面就是一支明军,现在一番询问,对方的回答更让他欣喜不已,果然是鲁监国的兵。
“本镇想请吴将军帮个忙,不知可否?”
吴志葵终于知晓了这个高大冷峻的将军的身份,大明靖西侯袁宗第,原闯军大将,如今为鲁监国任命的湖北提督总兵官,暂代御营侍卫亲军马军提督,统领北伐骑兵。
一个闯贼大将,现在居然成了鲁监国北伐军骑将,这有些难以相信的事情,可吴志葵也管不上了。
“军门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本镇想委屈一下吴将军,暂充做本镇俘虏,一同去苏州城。”
吴志葵猛然一惊,差点就拔腿而跑,惊疑不定的看着袁宗第,脸上全是疑惑。
第146章 惊溃十万师
西山岛。
黄蜚还在做着战争动员,因为军中还携带着大量的家眷和家当,这支五万多人的庞大流浪舰队,此时还在忙着先安置好家属和那些破锅烂铁。
黄蜚水师现在一大特色,就是他们的士兵带着家属走,甚至在打仗行军的时候都是不分营的,一营士兵和他们的家属都在一个营里,连同各自的那点家当,都是走哪带哪。
这样虽然便于大家在流浪中照顾好自己家人,可却也严重妨碍了这支军队的战斗力。
就如现在,好不容易到了苏州旁边的太湖,又在西山岛开始构筑前进基地,但乱嘈嘈的非常混乱。
大家非常散漫,甚至从早上起,总有鞭炮声响起,一会响一阵一会响一阵。
黄蜚都懒得去问,也知道这定又是哪家在嫁女,哪家在娶媳妇了,几万大军一起行动,犹如一个移动的城池,这么多人,婚丧嫁娶不可避免。
虽是在军中,甚至已经是战时,可大家也似乎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方式,该娶就娶该嫁就嫁,甚至照样还要按席宴客,热闹庆祝。
这边搭起新房,迎接新人成婚,那边却又有人挂起白灯笼,撒着纸钱哭送去世的老人。
黄蜚站在岛上高处,看着如蚂蚁般忙碌着的岛上大营地,也只能皱眉,不带上这些人,士兵们更无心出征,留在崇明岛,他们也不放心,只能是走到哪带到哪。
黄蜚他们甚至还计划着,等打下苏州城,到时就安置家眷们搬进苏州,甚至等将来收复苏松各府县,士兵们派驻各地,家眷也跟着迁移驻防,就如同明初的各地卫所军一样,带着家眷驻防。
一支舰队匆匆回来,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吴志葵未按约定,擅自单独提前进攻苏州城,结果中了埋伏,副总兵鲁之屿战死城中,如今首级被县在城门上,而吴志葵大败,生死不知,吴部近万人马和其随军眷属,大溃四散。
一支精锐的鞑子骑兵从江宁赶来增援,杀伤无数。
听到这消息,黄蜚高大的身躯也不由的晃了几下,差点没站稳。
“苏州城不是只有千余伪贼守城吗?吴志葵鲁之屿就算被伏,这上万人还被上千人歼灭?”
来报的那员将领正是之前吴之葵见到的那支舰队的将领,他带着两三千人上百条船,却被百余虏骑吓跑。
逃离战场后,沿湖小心绕了绕,救了一些逃入湖中的溃兵,从溃兵那收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也不管是否矛盾,便跑来禀报黄蜚。
“听说都是洪承畴和田国宝、吴胜兆他们的阴谋,苏州城里其实埋伏了上万精锐人马,另外伪提督吴胜兆、伪总兵李成栋他们根本就没去崇明,就在苏州城外不远埋伏着,另外还早就向江宁求来了上万鞑子精锐骑兵,就等着咱们撞上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黄蜚不满的大声打断了这员游击的话,“吴胜兆和李成栋都早已经进了常州地界,苏州城中只有千余伪骑,这苏州城外更不可能埋伏几万人马。”
“大帅,可吴总镇已经全军覆没,咱们水师不习陆战,不如先撤!”
“撤?花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到了苏州城下,现在一仗未打,你们就说撤?”黄蜚怒了,撤撤撤,这几年他听的最多的就是这个词。
从东江撤到登莱,从登莱撤到淮扬,从淮扬又撤到江南,这一撤再撤,还能往哪撤?
“大帅,不可意气用事啊,咱们虽号称十万众,可真正打仗的也不超过两万,这两万人又有多少精锐敢战之兵?我们缺甲少械,若是弃舟上岸,如何与虏骑争雄?现在苏州城坚兵众,我们打不了的。”
许多将领开始犹豫,甚至已经荫生退意了。
一听到鞑子骑兵的名,他们都感觉骨头发软,让他们上岸去跟鞑骑交锋,他们根本没这个胆量。
“退退退,退到哪里去,退到什么时候去,这哪还有地方可退?”
正说着,一名家丁惊惶赶来。
“不好,吴总兵全军覆没的消息走漏,已经散播开来了,现在岛上惊慌不安,有些人已经开始抢夺船只带家眷逃跑。”
“报,刘参将率家丁带数百人驾船往苏州投降去了!”
“报,赵守备已经带人往南去!”
短短一瞬间,当吴志葵大败的消息传开后,太湖西山岛前进基地大乱,有些将领直接驾船投敌去了,有人带着家眷开始夺船跑路,更多的士兵也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整个岛越来越乱。
黄蜚眺望全岛,发现果然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一幕幕让他想到了东江镇陷没前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他辛苦维持的这支五万人的大明水师舰队,居然仅因一个战报败绩就崩溃了,“封锁西山岛,封锁码头,任何人不得离岛,不许登船,违者斩!”黄蜚几乎吐血的吼道。
可身边的一群将领们却都脸色灰败的摇头。
“大帅,势不可挡,将士们军心溃了,收拢不起来了,撤吧。”
黄蜚不甘心。
可整个西山岛的混乱却在不断升级加剧,无数士兵脱离自己的队伍,跑回自己的营帐去见妻儿老小,看着慌乱哭喊的家人,他们几乎毫不犹豫的抛下了军队,开始拖家带口往码头跑去。
因为码头人太多,又慌乱,没有秩序,还开始出现踩踏,踩踏加剧了恐慌,于是更加混乱,终于有人开始拔刀砍人开路,自己人开始跟自己人砍杀起来。
流血,踩踏。
恐慌。
黄蜚看着这一幕幕心在滴血,也知道大势已去了。
现在就算他仍坚决,可只怕除了他的家丁,没有人再听他的了。
“撤,把你们的家丁都派到码头上去,维持秩序,谁敢再乱冲撞砍人,直接斩立决,就算要撤,也得保持秩序,要走一起走,这般无头苍蝇般乱窜,不过是自寻死路。”
随着黄蜚的一声叹息,崇明义阳王监国朝廷酝酿了许久的这次攻势,也就彻底的宣告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