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制度下,吴三桂就算是安南总督,也根本难以说一呼百应,直接造反的。
毕竟大明地方上的军队,还他娘的分成了几大系统,有驻防御营系统,有省巡防营系统,有团练系统,另外屯镇、驿镇也属于地方武装,但却各有指挥体系。
比如各省驻防御营,只受驻防御营提督统领,省防巡警备营,只受省巡防提督统领,而各新恢复的都指挥使司,则只负责团练,以及招兵动员等。
吴三桂身为驻安南总督,实际上权柄不如内地的总督,而且和内地总督一样,是无权直接指挥调动驻防御营的,调动省营、团练、屯镇等,也要通过巡抚巡按的联署,并经过省提督、省都指挥使、团练总兵等。
其中最精锐的驻防御营更是调不动,只能请求配合,还得经过朝廷批准。
另外就是安南还驻有水师部队,水师同样隶属驻防御营的一种,一样无权调动。
如果是镇压安南的土着叛乱,那么手续齐全的情况下,吴三桂是能够调动辖下的这些人马,甚至请求驻防御营陆军和水师的配合的,还能征召安南莫氏、武氏的人马。
可如果他要造反,那他就没有手续。
更别提如今大明如日中天,他要造反,谁肯附从,连他娘的升龙城的莫氏,宣光的武氏,甚至是顺化的阮氏他们,都绝不会公开支持他的。
吴三桂若有选择,还会束手待擒?
“总不能坐以待毙!”张国柱不甘心,这种军头乱世里走过来的,骨子里还保存着不行就反的念头。
“也许引颈就戮才是我们最好的归宿,起码还能保存家族。”吴三桂叹气。心中满是不甘,可却被束缚的死死的,无能为力。
想他堂堂吴三桂,如今镇守安南,身为总督,可皇帝居然只派几个御前侍卫护送着九品行人,宣一道圣旨,就能将他拿下。
他连半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他在安南其实也有些亲兵,甚至有些暗里豢养的死士家丁,可他却连召他们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带走了。
反?
他当然想反,可现在一点本钱都没有,拿什么反?
真一时情绪上来,凭着这满腔怒火就反了?
那结果呢?
吴三桂做事,向来喜欢谋定后动,喜欢三思后行,他总是思前顾后,是个精于算计的人,或许骨子里还始终保留着他们老吴家的商人天赋。
“大帅,我在矿区里也有自己的矿,那里有不少族人亲戚,还有许多家丁矿奴,我知道大帅在矿区也有不少人,矿场里的看守也是有不少武器的,咱们进港后,找个机会逃去北边矿区,招集人马先占了矿区,到时扇动那些矿工奴隶造反,承诺只要他们跟着起兵,就还他们自由,甚至杀敌还能立功受赏,咱们先夺矿山再夺下龙港……”
吴三桂很佩服张国柱的大胆冒险,这计划可不是一般的大胆。
“我们矿场里才多少家丁护卫,多少奴工?皇家、官营的三大矿场你知道有多少护卫武装吗,知道朝廷在那边驻了多少兵吗,有多少民兵、团练,尤其是在下龙港,这里的水师你知道有多少炮舰水兵?”
想跑去矿场扯旗造反,难如登天。
可张国柱却已经咬牙切齿的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既然他朱以海不给咱们活路,那咱们也跟他拼了,败了不过一死。”
“不反,死我们一人,败了,必是满门抄斩。”吴三桂提醒。
“大帅何必这般丧气,未必就一定会败,咱们在矿场扯旗举兵,若是拿不下下龙湾,大不了往西去,十万大山里还有的是机会,实在不行,咱们就一直往西南,去那蛮荒之地,占地为王,总好过这般束手待擒引颈就戮。”
吴三桂知道他说的是安南西面的南掌国,南掌国以前是孟人真腊国统治,真腊衰弱后,湄公河中游的泰人城邦陆续成为独立城邦,后来诸城邦联盟组建了泰人联盟国家南掌国,也叫澜沧国,后南掌被迫归附安国。
此时的南掌国实力弱小,甚至内讧不断,隐隐分裂为勐占等四大割据势力,在安南、缅甸、暹罗几大势力的包夹下,南掌这个湄公河中游的内陆国家越发衰弱。
若是能拉一支部队过去,吴三桂认为还真有机会占地为王,而且那里身处内陆,偏远落后,明军都未必能够去围剿。
第898章 罪加一等
雨过天清如洗。
御桉摆放的台历,皇帝又翻过一页,明天便是立秋。
七月立秋,便正式要进入秋天,虽然天气依然炎热,可古人也说七月流火,天气开始要慢慢转凉。
夏之绚烂的结束,秋之收获的开始。
皇帝窗前,院里的花坛里,五公主种的玉米也开始抽雄授粉,这些绿油油的玉米长在花坛里,犹如一排排健壮的卫兵,挺直的站在那里。
五公主细心打理着这些玉米,定期来浇水施肥,还经常带着弟弟妹妹过来捉虫。
这位曾经的战争孤儿,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贤淑的皇家公主,难得的是她是不仅会插花绘画,也会种玉米种菜,还烹饪的一手好菜。
这些玉米种的就非常不错,老农看了都得说声好。
太子觐见。
朱以海对站在门口的太子招手,“进来吧。”
太子进来,又行了一礼,“陛下,吴三桂、张国柱在安南新安府的下龙港谋乱。”
朱以海却毫不在意,“乱世军头,这嚣张跋扈的本性难移啊,不过张国柱谋反朕能理解,吴三桂也谋反不应当啊,他难道不明白他们谋反,只是死路一条,根本毫无胜算?”
皇帝充满自信,虽然这些家伙以前反反复复,各种嚣张跋扈,什么养贼自重,什么拥兵自重,什么拒不奉诏,但今时不同往日。
崇祯朝甚至更以前的时候,制度上的问题,加上官场的腐败,让他们有这种土壤环境,但现在他们没有。
尤其是他们人都被带到下龙港了,还造反?
“结果?”
太子很佩服父亲的镇定,答道:“吴三桂张国柱在下龙港趁船补给之时,半夜潜逃,试图逃往矿区召集自家矿场的家丁矿奴等造反,结果翻墙时被侍卫发现,在城中追捕时,张国柱被追击的侍卫用火枪打死,吴三桂则被巡夜的保丁拦截,他拒不受擒,被乱箭射死了。”
吴三桂和张国柱也算是乱世两枭雄,结果连下塌的那条街都没逃出去,就双双毙命了。
朱以海听了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真是逃跑时被杀?”朱以海问太子。
“确实如此。”
“你确定不是护送的侍卫或是下龙港的将领擅自主张,把他们杀了,然后说他们潜逃谋逆?”
太子被父亲那眼神盯的有些紧张:“儿臣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安南那边上报,有数方的奏报,都说是吴三桂他们潜逃,然后拒捕被杀,下龙港的知府、知县以及都尉、县尉,还有下龙港的水师将领,省营守备,甚至御营驻防的营官,以及港口码头的海关官员,以及锦衣卫的密探等都是一样口径。”
这样的回答,意味着吴三桂他们是真的逃跑而被杀的,不是被直接处决的,因为在下龙港,没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让不同系统的各方人马统一这样的口径。
除非是太子,但这事本来太子就没参与其中,是他亲自在处置。
皇帝长呼一口气,身子后躺,躺靠在椅子上。
“吴三桂怎么能这么蠢呢,他为什么非要铤而走险,他难道不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成功吗?”
太子低头肃立一侧,他能感受到皇帝很愤怒。
朱以海确实很恼怒。
他想要在退位前,审判那些罪臣,清理那些反复无常者,让太子能够接手一个更干净安全的大明朝廷。
可是这些家伙居然都不肯配合。
耿仲明自杀,钱谦益装疯卖傻还试图用妻子诱惑他,现在吴三桂和张国柱居然想逃跑造反。
愤怒的朱以海直接拍了桌子。
“把吴三桂、张国柱的尸首送来京城,交给驻京八大呼图克图,用他们的尸体制成法器,人皮做鼓,胫骨做笛,眉骨磨念珠,头盖骨做碗,血肉喂狗,骨头磨灰,骨灰烧成骨瓷跪像,放到各省总督府收藏警示。”
“把吴三桂的兄弟儿孙侄子,所有男丁处死,女卷发配永宁寺与边军为奴。”
……
满门男丁抄斩,还要株连九族。
对张国柱也是如此处置。
如果他们配合进京受审,那朱以海会将他们公开审判,最后列入罪臣录,然后对他们处死,但他们的族人会放过,也就是迁移边疆,没收财产,三五代不得考举不得当兵不得为吏不得迁回内地,其余的仍是自由民。
可现在,他们这个样子了还要造反,那就是在彻底挑战皇帝底线。
他退位前就只想做好这一件事情,他们都还不肯配合,这种条件下,都还想着造反,可想而知,若是自己现在不清理了这些人,这些家伙将来在太子的统治下,更随时可能造反。
“把这两逆贼的九族其余男丁都发配去澳洲养羊猎袋鼠,女子皆下龙港鸿基矿场与皇家矿工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