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担心韩成还要多问,一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屋子。
韩成在屋子里默默站了一会,苦笑着摇了摇头。
薛仁贵又打了胜仗,朝野为之喜悦,而他这个败军之将显然就不受人待见了。
来到西讨大营时,已是下午时分,韩成通报之后来到帅帐。
帐内除了武承嗣外,李绩、苏定方都在。
他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大声道:“末将有负大帅信任,损兵折将,还请大帅治罪!”
武承嗣将他扶起,温言道:“那场战争主责不在你身上,朝廷已经商议过,将你降为中郎将,将来再好好立功表现吧。”
苏定方拍了拍他肩膀,笑道:“韩成,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年轻时也打过败仗,你回去好好总结教训,下次别再栽在同一个跟头上就是。”
韩成心怀激荡,大声道:“是!”
武承嗣微笑道:“好了,你赶紧回家吧,你父亲很担心你。”
韩成用力点了点头,向三人一拱手,退出了帅帐。
李绩缓缓道:“此子打仗太过于拘泥,只可作守城之将。”
苏定方抬杠道:“是啊,野战或者攻城战就要用郭待封那样的将领。”
李绩因为郭待封的事整日被他奚落,早已习惯,淡淡道:“咱们还是继续讨论赤岭城的事吧,论钦陵突然弃城而走,你们觉得是什么原因?”
苏定方摸着下巴道:“从时间上来看,他应该是得知交换俘虏之后才弃城,也许是在向吐蕃赞普表达不满。”
武承嗣道:“还有一个可能。”
两人目光立刻看了过来。
武承嗣抱着手臂道:“论钦陵退守山石城,应该是摸不清我军进军意图,故而后撤观望。”
苏定方哈哈一笑,赞同道:“薛仁贵每天进军十里,士兵不做任何操练,换作是我看见了,也会觉得心里发毛。”
李绩笑道:“承嗣,你还没有向我们解释,为何那种进军方法能够避免士兵得瘴病?”
武承嗣用的法子是应对高原反应的办法,然而古人不知氧气的存在,解释不易,便道:“这是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
二人自然都不信,但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再多问。
李绩道:“最近朝廷接连动兵,国库里的钱已经不多了。依我之见,与吐蕃的战争暂且休止,你们觉得如何?”
苏定方哼了一声,道:“你才当上中书令多久,说话就染上文官们的腔调了。”
李绩道:“我也只是建议,裴行俭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新罗和倭人联军也快打到平壤了。再过不久,咱们就能一举收复辽东,吐蕃这边先放一放也好。”
武承嗣道:“我同意,打下辽东后,下一步是攻灭倭国,等东面的后患全部扫除干净,才能腾出手来,彻底收拾吐蕃和突厥。”
苏定方急忙道:“大帅,这次打吐蕃你不让我去,接下来几场战争,总有我的份吧!”
李绩笑道:“苏兄,你我都这一大把年纪了,还与年轻人争什么。”
苏定方瞪眼道:“你不争是你的事,我还没打过瘾,大帅,你只说还让不让我上战场吧!”
武承嗣想了一会,道:“您如果一定要亲上前线的话,不如先等扬州水军打下九州,然后您参与攻灭倭国之战,如何?”
苏定方目光发亮,道:“好,到时候我一定亲手抓住倭国大王,押回长安!”
他平生最得意的事,便是夷灭百济,将百济国数百贵族押回长安。
几日之后,吐蕃又传来一个好消息,吐蕃大相禄东赞病死,大相之位由论钦陵继承。
十一月中旬,吐蕃谴使入唐,商议两国同盟之事。
此时俘虏已经换完了,武承嗣从韩成那听到吐蕃赞普的话,便亲自接手此事,只答应议和,拒绝了同盟。
吐蕃使者十分不悦,又要求唐朝退还赤岭城。
武承嗣冷冷道:“贵使请转告贵国赞普,贵国突袭我朝拔换城,责任都在贵国,赤岭城便算贵国议和的诚意了。”
吐蕃使者还要再论,武承嗣已起身离开,剩下的便交给鸿胪寺官员与吐蕃使者唇枪舌剑了。
一个月后,吐蕃赞普答应了条件,宣告着吐蕃与唐朝这场几个月的短暂战争,终于结束。
与此同时,唐朝对倭国九州的骚扰,也因为天气转冷,进入休止状态。
扬州将领个个养精蓄锐,摩拳擦掌,只等明年开春,便大举进攻九州。
第428章 前往长安
十一月二十五,一场大雪降落在蜀地,瑞雪兆丰年,蜀地百姓们虽手脸冻的通红,脸上却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虽然地处偏僻,但因临近吐蕃,唐军获胜的消息早已在蜀地传遍开来。
人们此时已停止了农忙,每日闲来无事,便喜欢聚在一起高谈阔论。
除了唐军大胜吐蕃的话题外,蜀地出现一名才女的话题最常被提及。
那女子名叫费铃儿,原本名不见经传,却孤身前往长安,以十种乐器挑战长安十大家。
虽然胜少败多,但谁都不会真觉得她输了。
蜀地人因为这件事大大露了脸,不少喜爱音律的人开始跋山涉水入蜀,来学习蜀乐。
还有些嗅觉灵敏的商人开始来蜀地采购乐器,卖给其他地方。一时间,竟让蜀地产生可喜的变化。
费玲儿本人也因此受到蜀人追捧,只可惜她有个脾气古怪的丈夫,在家门外设置陷阱,让想去拜访她的人望而却步。
秦州,山阴县以西二十里有座鸭掌山,王沉和费玲儿两人便住在山脚下一条小溪边。
一间小院,三间屋舍。
王沉已经答应武承嗣的邀请,在神火营任职,这次回家是处理些杂事,顺便收拾行李,然后便搬去长安。
王沉在屋子里忙进忙出,王夫人则坐在院子里手抚琵琶。
并非她不愿为丈夫帮忙,而是王沉不许她动手。
这木匠最喜欢妻子那双白嫩的纤纤玉手,哪肯让她干粗活伤到那双美手。
王夫人情绪极佳,她虽然与王沉恩爱如鸾,但偶尔也觉得丈夫太过顽固、孤僻。
这次王沉肯入京做官,她自然是欢喜极了。
曲露心声,这首原本幽怨的琵琶曲,也因为王夫人的好心情,变得欢快明朗。
就在这时,曲音中混杂着一道惨呼,王夫人耳力天生较常人灵敏,听出那是有人踩中自家陷阱的声音。
站起身,便要过去察看。
刚出院门,在厚厚的积雪上走了没几步,忽然,一支箭矢疾射而来,从她耳边擦过。
王夫人吓的尖叫一声。
王沉一听妻子叫声,立刻放下手中事务,如同一团旋风般飞奔而来,拉住妻子手道:“怎么了?”
王夫人此时已退到院门口,指着前方小树林,花容失色道:“我刚才听到前方有惨叫声,便想过去察看,谁知差点被支箭给射中。”
王沉道:“你在这等着,我去瞧瞧。”他身材矮小,动作极为灵敏,很快便消失在树林中。
过了没一会,王沉飞奔而回,急道:“快走,快走,祸事来了!”说完拉着妻子手便向客房而去。
来到客房,王沉说了句“你在这等我”,又匆匆离开客房。
等他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包袱,里面是王夫人的几件衣服和几贯铜钱。
王夫人早已在客房床上躺好,王沉躺到她身边,扣动床侧面一个机关,床板翻动,两人落了下去。
那床板设计的极为精巧,转了一圈后回复原样。
喀的一声,机关又拉住了,就算再有人躺在床上,也无法落下。
过不多时,十几名黑衣人进入王沉小院,他们中不少人因陷阱变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领头的是名衣服上镶着金边的黑衣人,他负着双手,站在院子中央,冷冷道:“搜!”
众黑衣人立刻冲入屋子里,翻箱倒柜,原本整洁温馨的一间小屋,顿时失了模样。
屋子不大,很快便搜索完毕,却不见夫妻踪迹。
黑衣首领冷冷道:“必是逃了,老郑,你的追踪术最高明,知道他们从哪个方向逃的吗?”
一名独臂黑衣人上前两步,迟疑了一下,说:“队长,我刚才查过了,这种雪天,足迹不可能藏住,他们应该没有离开这间院子。”
另一名矮个黑衣人粗声道:“放屁,这里就巴掌大的地方,他们倘若躲着,能逃得过咱们眼睛吗?”
独臂黑衣人默然不语,目光中也充满疑惑。
黑衣首领忽然道:“这次的目标是个木匠。”
矮个黑衣人叫道:“木匠也不会隐身术啊!”
黑衣首领冷冷道:“木匠会挖地道,给我再搜一遍,屋子里一定有地道或者密室!”
众人皆是目光一亮,应诺一声,又去屋子里搜索了。
然而任凭他们将所有家具移开,都找不到一处类似地道的地方。
独臂黑衣人跪在地上,用刀柄在每一寸土地上都敲一下,然而全部敲遍了,也找不到密道所在。
众黑衣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他们个个都是组织中最聪明绝顶、精明强干的人,哪知却被一个小木匠玩弄在股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