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孝泰浑身一颤,暗骂:“那些该死的高丽人,明明答应替我保密的,为什么我的事许敬宗会知道?”低头看着地面,一声不吭。
裴行俭忽然道:“武将军,陛下说过的话您忘记了吗?”
“什么话?”武承嗣皱眉道。
“陛下说这次对高丽的战事十分重要,如果庞将军愿意戴罪立功,去高丽国做细作,到时可根据功劳减免罪行。”
武承嗣扬声道:“区区一个高丽国,哪里阻挡的了我大唐天军,又何必派什么细作!”
说完高高的扬起了下巴。
裴行俭肃然道:“将军莫要太过小觑高丽人,他们实力并不弱,能多增加一分胜算总没有坏处。”
庞孝泰看了裴行俭一眼,心想:“回长安看来必死无疑了,去高丽的话,也许还能保住一条命。”咬牙道:“我愿意,我愿意去高丽当细作!”
武承嗣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裴行俭眯眼道:“庞将军有把握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吗?”
庞孝泰急忙道:“渊男建十分信任我,我有把握打探到对咱们大唐有用的消息!”
“哦……原来渊男建很信任你,这么说你承认勾结高丽了?”武承嗣慢悠悠道。
庞孝泰小声道:“我、我也不是勾结他们,只是……偶尔有点合作。”
郑仁泰勃然大怒:“你这狗贼,果然勾结了高丽人!你可对得起你这名字,对得起你兄长?”
庞孝泰低声嘟囔道:“我并没有投靠高丽人,只是偶尔和他们联系一下,做些交易,从没想过要危害到咱们大唐的利益。”
裴行俭冷笑道:“诬陷苏公,这还不算危害国家利益吗?”
庞孝泰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此刻有求于裴行俭,将话又吞了回去。
武承嗣笑道:“我猜庞将军只不过把这次的事也当做交易,苏老将军走了,你就有机会升为正都督了,是吗?”
庞孝泰嗫嚅了一句:“苏将军毕竟年事已高了嘛。”
武承嗣瞪着他道:“你与高丽人还做了哪些交易,都从实招来!”
庞孝泰犹豫半晌,说道:“除了苏老将军的事外,也就偶尔卖些军械物资给高丽人。”
“没别的了?”
“没有了,我保证!”庞孝泰连连摆手。
武承嗣凝视他片刻,缓缓道:“既然如此,裴将军,将这内奸押下去吧,准备一辆囚车,送他去和许敬宗做伴。”
庞孝泰惊呼道:“你们不是说让我戴罪立功吗?干嘛还要押我回长安?裴将军,你快说句话呀!”
裴行俭冷笑道:“庞孝泰,实话告诉你,并没有什么戴罪立功的事,许敬宗也没有供出你。”
“你……你们骗我!”庞孝泰怒吼道。
“骗你,难道你勾结高丽的事,都是假的不成?”武承嗣冷笑道。
庞孝泰大声道:“我……我兄长为国捐躯,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裴行俭大怒:“你这竖子,还敢提你兄长?他若知道你做下这些事,第一个就不会饶你!”上前几步,老鹰拎小鸡一样,将庞孝泰拎了出去。
李绩扫了郑仁泰一眼,见他垂首不语,朗声道:“郑仁泰,老夫以行军大总管的身份,免去你云州都督的职位,也会向皇后和陛下上折陈述你收受贿赂之事,你可有异议?”
郑仁泰沮丧道:“老夫没有意见。”
李绩点了点头,挥手道:“你们去外面等我吧。”待郑仁泰二人出营后,面带微笑道:“承嗣,还有需要老夫做的事吗?”
武承嗣拱手道:“没有了,这次多亏李爷爷帮忙了。”
李绩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夫也一大把年纪了,这场仗打完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就盼着能在死前抱抱外孙,那就死而无憾啦。”
李绩显然是在催婚,想起出城时李芷盈送别的表情,武承嗣深呼一口气道:“您老会如愿的。”
李绩开怀大笑:“那老夫就放心了,对了,这几年朝廷对高丽的相关战事卷案,我都放在你帅案上了,有时间看一下吧。”
说完大步离开了营帐。
武承嗣来到案前,果然看到一叠厚厚的公文,拿起来细细一读,不由吃了一惊。
高丽国的实力出乎他预料,而朝廷针对高丽国的战术,更另他动容。
从公文中得知,高丽国鼎盛时期,虎据辽东大半区域,最多有六十万军队,而且半数都是骑兵。
这也是隋朝时期天下皆臣服于中原王朝,只有高丽国敢叫板隋朝的资本。
高丽甚至先发制人,主动联合靺鞨人(女真人)攻打过隋朝领土。
从那时起,中原王朝与高丽的战争就没停过,杨广甚至因三征高丽,导致百姓故意伤残自身,以逃避兵役。
这也是隋朝二世而亡的一个重要原因。
李世民时期,高丽因欺压新罗,新罗谴使向唐朝求救。唐朝命令高丽不准再攻打新罗。高丽不听,于是太宗开始对高丽用兵。
大约在二十年前,唐太宗第一次攻打高丽,虽然大胜而归,却没有灭掉高丽。
从那时起,唐朝采取偏师骚扰战略,让高丽人疲于应付,耽误农时,从而削弱高丽实力。
到李治继位后,高丽又联合百济、靺鞨,攻打新罗。
新罗王金春秋又向唐朝求救,李治派程名振和苏定方一起出兵救援。
这一场混战持续了数年,最终以苏定方灭了百济告终。
后来唐朝连年与高丽作战,期间百济死灰复燃一次,不过又被唐朝给灭了,土地大半被唐朝占领,建立了熊津都督府。
三年前,高丽联合倭国攻打熊津都督府,被刘仁轨打败。自此之后,苏定方经营营州,继续采用偏师骚扰的战略。
如今的高丽国军队只有三十万不到,少于鼎盛期的一半,盟友也没有了。再加上渊盖苏文一死,国家发生内乱,正是大唐攻灭高丽的大好时机。
第117章 病来如抽丝
武承嗣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地图前,细细看了起来。
辽东势力非常复杂,唐朝位于西面,契丹在北,高丽在南,东面则是靺褐。
其中契丹臣服唐朝,每次唐朝对高丽用兵,都会要求契丹出兵呼应。
靺褐属于游散部落,目前还没有统一政权,属于辽东较弱的一支力量。任谁也想不到他们将来能入主中原,建立清朝。
名义上靺褐也是臣服于大唐的,但他们不与唐朝接壤,故而反复无常,极有可能会出兵救援高丽。
武承嗣目光先在高丽领土上看了一会,很快又转移到契丹领土上,就在这时,他感觉脑袋一阵刺痛眩晕,摇摇晃晃走到木床上躺了下来。
躺下没多久,他只觉身体越来越难受,浑身冷热交替,力气也渐渐从身上消失,喊道:“韩成……韩成……快……快来人!”
帐外,亲卫校尉王保山隐隐听到一丝声音,探头向帐内瞄了一眼。
瞧见武承嗣身躯卷缩在床上呻吟时,他猛的冲进帐内,急切道:“将军,您怎么了?”
武承嗣低声呻吟着,没有回答他,似乎神志自不太清醒。
王保山慌了手脚,急忙奔出营帐,大吼一声:“将军生病了,快去请几位将军过来,还有郎中也请过来!快,快!”
几名亲卫急忙去了,另几名亲卫随着王保山进入营帐,王保山取了水袋,跑到武承嗣身边,轻轻道:“将军,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武承嗣只感觉脑袋火烧一般,四肢又发冷,说不出的难受,只不住呻吟道:“热……我好热……好热……”
“快给将军喝水,快!快!”牛勇急不可耐道。
“没听到将军说的是热吗?应该给将军脱衣服!”卫恒反驳道。
王保山瞪了两人一眼,没好气道:“不懂就别乱说,这时候不能随便脱衣服,快去端盆凉水过来!”
一名亲兵飞快去了。
端热水的亲兵刚回来,只听武承嗣又呻吟道:“冷……我好冷……”
众人面面相觑,牛勇大喊了一句:“郎中怎么还没来,我出去看看!”飞快的跑了出去。
没多久,韩成率先冲进营帐,瞧见武承嗣面容后,脸色剧变:“这是怎么回事?将军怎么会这样?”
王保山支吾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帐外听到将军声音,进来一看将军就这样了!”
韩成心中好生懊悔,暗骂自己不该为了练箭而离开武承嗣身边。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小声道:“我感觉将军是染上伤寒了,我娘得过这病,就和将军一模一样,一时喊冷,一时喊热!”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伤寒是一种笼统的疾病称呼,有轻有重,轻则几日就好,重则无药可救。
突然,武攸暨撞开帐帘,飞步进入帅帐,瞧见武承嗣情况后,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还未回答,一众将领和郎中纷纷进入帅帐中。
来的是最有经验的随军郎中,名叫钟客师。
他先把了把脉,又将武承嗣嘴巴扒开看了看,接着又在武承嗣身上到处摸索,脸色越来越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