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起得早,但在场这些官员们,许多在半夜时分就起了身,在此地已等候了一个多时辰。
昂首挺胸,赵延洵走在御道上,在他两侧是贵俯的官员,身后则是霍安林全等太监随行。
进入长乐门,赵延洵继续往里走着,此刻他已经能够看见,前方大殿内太安帝的梓宫。
当赵延洵经过时,从南方入京的藩王们,悄悄抬头打量着他。
乍一看,只觉赵延洵只是俊朗些,其他并不出奇之处。
但多看几眼,却觉得他龙行虎步,威势凛然不可直视。
很快,赵延洵拾级而上,迈步走进了大殿内。
大殿内同样跪着一批人,是太安帝的兄弟和儿子,乃是血缘关系最亲的一批人。
除此之外,太安帝梓宫左右,还有大批盘坐诵经的道士。
而梓宫前正中间空着的蒲团,则是给赵延洵留着的。
当赵延洵迈步走进大殿,目光便落在了前方神位上,心里紧接着叹了口气。
实打实的说,太安帝对他很不错,在他就藩时几乎满足了他的一切愿望,所以此刻赵延洵的哀伤是发自真心。
跪在蒲团上,赵延洵从太监手中接过一炷香,对着前方神位跪拜三下,然后把香交给了太监,由他把香插到了香炉内。
接下来,又是各种繁琐的礼仪,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当一切仪式结束时,已经是天光大亮,太阳高挂在东边天空。”
这也意味着,起棺的时候到了。
在礼官的引导下,五十多名身着素服的力士进入大殿,接下来就是最挂件的起棺。
但在起棺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大殿门口,礼官高呼道:“举哀……”
他这一喊,仿佛打开了众人泪腺开关,一时间长乐宫内外官员藩王们,全部都大声嚎哭起来。
在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哭嚎声中,几十名力士已经就位,在礼官指挥下将棺木抬了起来。
哀乐奏起,伴随着哭嚎声,太安帝的棺木向外徐徐移动。
大殿内外是男人们在哭,而两侧的偏殿内,则是后妃和命妇们在哭嚎。
大殿东侧偏殿内,端妃面西而跪,在她身后是太安帝的妃嫔,以及各藩王的王妃们。
其他人或许是在假哭,但一向心狠手辣的端妃,此刻却真的在流泪。
耳边响起的哭嚎声,和着苍凉凄楚的哀乐,对端妃来说都是催泪弹。
看着前方正殿前,太安帝徐徐移出的梓宫,端妃更是哭出声来。
太安帝多年偏爱,即便端妃铁石心肠,也诞出了深厚的感情。
“皇上……皇上啊……您怎么就走了!”
而在西侧偏殿内,则是薛宝筠跪在最前方,在她身后则是赵延洵诸妃,以及品级较高的命妇。
这里的所有人,基本和太安帝没有交集,便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所以多数都是假哭。
但有的人在假哭之余,心里却想着其他事。
比如跪在靠后位置的张凤秀,此刻她的目光,就一直盯着前方的黄蓉蓉,神色间满是冷厉和怨毒。
黄蓉蓉给了她一巴掌,直到现在都让张凤秀耿耿于怀。
此事她先是禀告了薛宝筠,可这位王妃直接和了稀泥,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本来张凤秀想在禀告端妃,但她想了想还是打住了,毕竟这就把端妃架到了前方,很可能惹得端妃不喜。
张凤秀吃了哑巴亏,可仇却被她记下了,无时无刻她都想着报仇。
而今天这时机,让她嗅到了机会。
正当她盘算着,如何让黄蓉蓉在国丧“失仪”时,却听靠前位置的林静玉说道:“王妃娘娘,若有人举哀分心,该当何罪?”
雍王府薛宝筠,在这座偏殿内无疑有“生杀予夺”之权,这也意味着她的每一句话都不能出错。
“国丧失仪,乃大不敬之罪,当严惩!”
这句话自然无比正确,也让殿内哭嚎众人,声音都减小了许多,她们也都想着看热闹。
实际上,薛宝筠此时不想横生枝节,林静玉突然开口让她很不爽。
但她还是压住怒火,问道:“何人失仪?”
这一句话,又把林静玉架了起来,她如果不说出具体的人,那她就是失仪之人。
“张奉仪方才失神,臣妾才有此问!”
林静玉答得很巧妙,她虽点了张凤秀的名,却没有直接说她失仪。
但这句话,却让张凤秀明白,自己刚才的表现,都被林静玉看在了眼里。
此时她有两个选择,要么解释要么认罪。
张凤秀当然不可能认罪,只听她说道:“臣妾哀痛难当,心如刀绞,以至忘我,还请娘娘恕罪是!”
这解释勉强说得通,此刻薛宝筠不想多事,所以也就没再追问。
此时,林静玉和张凤秀四目相对,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冷意。
其实林静玉不想多事,但这张凤秀要动黄蓉蓉,却让她不得不“节外生枝”。
而作为当事人的黄蓉蓉,对刚才的交锋浑然未觉,只是对张凤秀被“点名”感到快意。
在一众妃嫔之后的命妇们,则从几位王妃三言两语交锋里,察觉到了日后皇宫内的风雨。
第798章 葬礼2
正殿处,在五十名力士托举下,花费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将皇帝梓宫抬到了大殿外。
而此刻在长乐门外,已有大批仪仗人员列队。
队伍最前面的,是六十四名高举万民伞的引幡人。
在他们后面,本该是皇帝的仪仗队,全员有一千六百多人,全部由雍军充任。
又过了二十几分钟,皇帝的梓宫被抬出了长乐门,紧接着抬棺力士进行换班。
外面更宽敞些,可以容纳更多人抬棺,所以人数增加直一百二十八人,这也是天子该有规制。
梓宫两侧,则有三百多名和尚道士,正不断诵念超度经文。
当梓宫走上御道,后面则跟上吹奏的乐队,前后三班共计有六百多人。
而在更后方,便是真正意义上的送葬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是赵延洵,在他身后是百多名藩王,这等情形在大晋立国以来是头一遭。
在这些藩王们后面,便是一众朝廷高官,中低级官员一会儿得回衙办公。
至于后妃命妇们,则会在所有人离开后,转入正殿继续致哀,一直到太安帝安葬后才能离开。
这件事前前后后,要耗费差不多三天时间,意味着他们要在长乐宫干等三天。
半个时辰后,长乐门从外关闭,内里除了侍奉的太监宫女,便只剩下大批大批后妃和命妇。
在这些人里,端妃地位最是尊崇,所以她跪在了最前面最中间的位置。
在她右后位置,跪着的是薛宝筠,再往后便是林静玉黄蓉蓉,更后方便是其他妃嫔。
至于数量众多的藩王妃和命妇,全部都跪在了大殿之外。
和方才的喧闹不同,此地已彻底归于安静,甚至可以说安静得有些吓人。
时间缓缓流逝,这里显得无聊无趣,偏偏还要跪着等待。
当然了,一般人才需严格遵守礼制,而端妃便可去偏殿歇息。
张凤秀以侍奉端妃为由,紧跟着去了偏殿,看得薛宝筠眼中寒光掠过。
当这这么多人的面,张凤秀抢着侍奉端妃,就等于证明她这个儿媳妇当得不好。
可以说,张凤秀急躁的手段,把薛林黄三人都得罪了。
进了偏殿,张凤秀一边给端妃捶腿,一边讲诉着自己被欺负的事。
“你在举哀时走神?”端妃语气森冷问道。
本来张凤秀是诉苦,哪知端妃会是这种反应。
知道事情搞砸了,张凤秀连忙来到端妃面前跪下,极为惶恐叩头道:“臣妾有罪!”
在端妃面前,她不敢耍一点儿心眼儿。
张凤秀想在丧仪上搞事,确实让端妃怒火大炽。
情感上,端妃不想亡夫葬礼出岔子,而理智上来说,张凤秀这样做同样很愚蠢。
一但闹出事端,黄蓉蓉是否受惩罚两说,但张凤秀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端妃已经重新了解了自己儿子,即便是她做事也得顾忌赵延洵的态度。
想到张凤秀愚蠢如厮,不仅让端妃审视,她是否还有栽培这丫头的必要。
而在这沉默中,才是张凤秀最恐惧的时,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正漂浮不定。
“滚出去!”
端妃吐出了这三个字,让张凤秀如遭重击,以至于让她失魂落魄起来。
端妃的话就是懿旨,眼见张凤秀没有反应,立刻便有宫女上前,直接把她架了出去。
见张凤秀被遣出,而且看起来魂不守舍,殿内众妃嫔不由窃窃私语。
“肃静!”
薛宝筠回头看向后方,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
时间过了两天,太安帝的梓宫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陵寝之地。
皇陵占地广阔,但建设却未完工。
好在主殿和神道已修好,勉强让丧仪可以举行。
主殿内正在举行仪式,仍然只有赵延洵和亲近宗室在内,其他藩王和大臣都在外面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