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听着萧月仙的话,问道:“仙娘以为周鼎方那般的恭敬模样都是故作于本王看的?”
萧月仙道:“是否故作的妾身不知,但妾身知道,若是周鼎方早知殿下今日来此,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万万不敢如此暴涨盐价。”
李恪前往盱眙的安排很是突然,只有身边人知晓,而周鼎方在淮南势力再大,一时半会手也伸不到李恪的身边,故而他想必是不知的,盱眙也才会出现如此一幕。
萧月仙的身世如何,李恪确实查而不知,她的目的和用意李恪也不全然清楚,但李恪知道,她讲的话却是实言。
盐行豪富,甲冠东南,而盐行能有这般多的钱财,自然离不开搜刮民财,李恪在山阳县见过,如今在这盱眙县又见到了,只不过这一次盐行所为比上次更为恶劣,李恪的怒火也比上次更甚。
趁天降灾祸,大肆高抬盐价,这已经不是欺行霸市这般简单了,这是在动摇大唐地方的民治根基!
李恪对广阳子问道:“不想道长虽是方外人,却对民间疾苦也如此关切,却不知道长是何处得来的消息?”
广阳子看着李恪的模样,心知他虽然信了自己的话,但似乎对他这个人还存有一丝疑虑,于是回道:“殿下说笑了,贫道虽是方外人,但也食五谷杂粮,离不得茶米油盐,这城中盐粮之价飞涨,贫道袋中余钱越发地不经用了,贫道又岂会不知。”
李恪听着广阳子的回答,不禁愕然,心里对这个道士竟高看了两眼。广阳子与那些神神叨叨的道人不同,没有那些故作玄虚的姿态,接地气地很。
李恪觉着这广阳子颇有几分意思,正欲同他再多问几句,可就在此时,一队身着衙服的人马正自城内疾行了出来,领头的一人身着浅绿色官服。
淮南道官员众多,李恪只见过各州刺史一职的官员,来人李恪倒是眼生地很,但李恪看着来人,很快便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在这盱眙城中,能身着七品官府的人除了盱眙知县林远图,还能有谁?
李远图骑着一匹快马,刚出城门,便看到城外茶寮中坐着的李恪,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李恪的跟前。
“臣盱眙知县林远图,拜见淮南道黜陟大使,楚王殿下。”林远图走到李恪的身前,俯身拜道。
李恪看着林远图拜在身前,似笑非笑地对林远图道:“林知县好灵通的消息,本王刚到城外坐了不过片刻,你便到了。”
盱眙城大水,淮河有决堤之险,以致竟要李恪亲自来此督水,林远图本就诚惶诚恐,如今有人告知李恪已至,林远图生怕李恪见怪,便连忙赶来了此处。
林远图道:“臣哪里是消息灵通,只是恰巧臣在城上巡视,远远地瞧见了殿下在此,故而前来拜见。”
林远图策马而来,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哪里像是瞧见了李恪,而后自城上下来的模样,分明是远路赶来。
不过李恪也懒得点破他,只是道:“林知县有心了,只是林知县但凡把这些心思放了一半在民政之上,又何至于城内百姓惊慌失措,竟要靠设坛施法来稳定人心。”
广阳子正站在李恪的身旁,李恪多半已经知道了广阳子开坛做法之事,林远图也不敢多有狡辩,回道:“臣才疏学浅,不通治水之务,只能暂时设法,稳住城中人心,还望殿下恕罪。”
李恪闻言,面露不悦道:“借施法来暂稳城中民心,轻巧的法子倒是都叫你给用了。可如今法也施了,道也做了,大雨还是未停,本王又该如何?你做事不分轻重,这是要把本王放在火上烤啊。”
林远图通过这种法子,确实是在一定程度上暂稳了城中的人心,可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只能起到拖延之用。
如今数日施法之后,大雨仍旧未停,城中百姓自然又会逐渐混乱,而这样的压力便压在了来盱眙督水的李恪的身上,故而李恪的话倒也不假。
依李恪和林远图之间别若云泥的身份而言,李恪所言算得上是重了,林远图连忙下拜道:“殿下恕罪,臣绝非此意,还望殿下明察。”
李恪轻轻一挥袍袖,道:“你要本王明察,难道本王明察这大雨便会止息,城中百姓便会安稳吗?”
林远图听得李恪的话,似有他意,于是问道:“臣愚钝,治政只能不及殿下万一,还望殿下明示。”
李恪道:“欲治大水,必先安人心,欲安人心,必先定城中盐、粮之价,本王即刻便往县衙一趟,你替本王把盐行、粮行的主事之人给本王寻来。”
第258章 定价
林远图用意为何,许是因为胆小怕事,不敢开罪盐行,许是才干平庸,处事不明,这些李恪都不得而知。
但李恪清楚一点,那就是现在事态紧急,他已经没有半点时间跟他林远图在此磨耗了,水患不等人,他此来盱眙,行事务必要快,故而李恪也没有丝毫的推诿,便命林远图以他李恪之命下令,请盱眙城中各处盐行、粮号主事之人前来盱眙县衙,李恪要请他们“饮茶”。
不管是盐行还是粮号,哪怕他们是盱眙乃至整个淮南的地头蛇,在地方横行霸道贯了,也仍旧是些无官职在身的豪绅,在他们的眼中,李恪是那真正顶了天的人物,是他们往日相见都见不着的。
可就是这样的大人物,刚到了盱眙,做的第一件事情竟是请他们去县衙饮茶,他们心中能够坦然才是怪事。
这些各方主事闻得李恪传见,无一不是满脸苦笑,不想去,却又不敢不去,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县衙。
“草民拜见楚王殿下。”
负责盱眙盐行、粮号各处主事的六人,刚到县衙正厅门口,便看到了虽然年少,但却一脸老成地端坐在正中上首的李恪,连忙入内拜道。
李恪正在品茶,听得众人入内,也不正眼看他们一下,仍旧兀自端着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压了片刻才惜字如金道:“坐。”
李恪言简意赅,话虽说的不多,但众人却能看得出他的意思,这怕是要给他们下马威了。
李恪唤他们来此所为何事,他们自己也清楚地很,得了李恪的话,一个个都寻着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待众人坐定,李恪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环视了一圈,神色平淡地对众人道:“本王听闻众位近来买卖兴盛,日进斗金,可要本王为诸位道个喜啊?”
道喜?
他们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李恪何等人物,在李恪的眼中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大老远地,冒着大雨自扬州赶来此处,岂是为了给他们道喜。
众人连忙道:“小人不敢,殿下折煞我等了。”
李恪闻得众人之言,冷笑了一声,问道:“不敢?你们有何不敢,是不敢来见本王,还是不敢赚取这不义之财?”
李恪的话显然是动了怒,两个罪名,他们一个都不敢应下。
众人忙解释道:“殿下言重了,殿下传见我等,使我等得见尊颜,乃我等三生之幸,岂会不愿,不过这赚取不义之财之事,我等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李恪看着正厅中的众人,冷声道:“淮南平价盐,一百文一斗,盱眙城作价六百文。平价粮十文一斗,盱眙城作价五十文,如此哄抬高价还不是不义之财吗?”
李恪之言一出,厅中一下子竟安静了下来,大唐虽不管盐政,任由民间煮盐贩卖,但也并非没有旧例可循,通常而言,淮南盐价高不过一百五十文,粮价高不过十五文,这几乎已是陈规,如今盱眙城中的盐价、粮价确实高的有些离谱了。
众人不知李恪的态度,互相地看着,面面相觑,一个个坐立不安,谁都不敢当先答话,生怕做了那出头鸟,惹怒了李恪,自己遭了殃。
李恪看着厅中的众人都不说话,于是轻哼了一声,指着靠着自己最近的一人,点名道:“既然你们只是否认,却不一个个又不说个缘由缘由,那边由你来说吧。”
李恪并不识得厅中的众人,不过说来也巧,他不过随便点了一人,这人便恰好是盱眙盐行的主事孙琮。
孙琮为盱眙盐行主事,盱眙又在楚州之下,而楚州盐行曾开罪过李恪,也因此吃过亏,为此东南盐行行主周鼎方还来信至此,要楚州盐行上下往后需小心行事,不得再叫李恪抓住了把柄,可如今事情过去不过月余,李恪竟又盯上了他们。
早在孙琮来此的路上,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想,故而李恪突然指着要他答话,他虽是心中讶异,但倒也不至因此失了分寸。
孙琮起身朝着李恪拱了拱手,回道:“启禀殿下,近日来盱眙城中盐价确是较往日涨了许多,但也并非全无因果。”
“说来听听。”李恪手臂放在身侧的桌案之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桌案上的茶盏,不紧不慢地对孙琮问道。
孙琮回道:“好叫殿下知道,自打多日前,淮南连日降雨,淮南木行的木材价格便涨了许多,煮盐的耗费比之以往也高了。除了木材之外,因气候过于潮湿,食盐之储运也比以往困难上许多,自盐场运盐至盱眙,别的不论,光是损耗便多达两成,故而盐价自然难保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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