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章楶接话,章惇道:“元度也另有一些想法,与许将,曹政走的比较近。”
元度,蔡卞的字。
说到这里,章楶面色有些严肃了,终于明白章惇为什么罕见的提着包子来与他吃饭下棋。
李清臣自然是坚定的‘新党’,在某些方面,他比章惇还要激进,行动也更冒险。
蔡卞就更有大局观,在某些方面,他比章惇温和,采取的方式方法也更趋于‘渐进式变法’,不喜欢激烈,仓促,短期要结果的行政手段。
李清臣与蔡卞的态度变化,外加‘九人格局’的形成,令章惇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章楶沉吟良久,道:“你要我怎么做?”
章惇来找他,肯定是有所求,而且,会是那种十分危险的要求!
章惇坐直,与他对视,道:“在某些时候,我需要你的支持,我希望你能够毫不犹豫的支持我。”
章楶眉头拧起,道:“到了这种程度?”
章惇道:“还没有。但我有预感。”
章楶道:“官家虽然固执,可是刻薄之人,不会为难于你。”
章惇道:“我说的不是我。我说的是在某些时候,你要支持我。”
章楶这会儿听懂了,沉思半晌,道:“好。”
章惇竖起的眉头慢慢放松,伸手拿过一个已经凉的包子,道:“邦直,元度,苏颂,王存我都不担心,哪怕是文彦博,我也能稳得住。我所顾忌的,是诸事不断累积,到了一个不可不解决,又无法解决的时候。”
这种时候,往往需要通过解决人来‘解决事’。
解决谁?
章楶会意的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
章惇塞过一口包子,拍了拍手站起来,道:“官家执意出京,我得在官家离京之前,去北方各路走一趟。”
章楶也站起来,道:“要我陪你去吗?”
章惇向外面走,道:“‘军改’我不掺和,你不用去了。若是我与官家某天都不在汴京,还得你坐镇。”
大宋的朝局,自从高太后死后,就一直十分微妙,其中的复杂程度,甚至超过了大宋立国之初!
章楶嗯了一声,送章惇出门。
此时的户部,灯火通明。
梁焘最近熬出了诸多白发,还在伏案,翻着公文,一脸苦相。
吴居厚拿着一叠公文进来,也不敲门直接道:“尚书,要钱粮的到京了,估计明天就要打上门了。”
梁焘知道他说的是种师中,头也不抬,道:“钱粮就那么多,他别说打上门了,就是打我的脸,我也变不出更多来。”
梁焘的话,多少有些郁闷之气。
大宋朝廷的剧烈变革之下,处处都需要钱粮,户部早已经透支了不知道多少,可还是不够。
成都府路的钱粮刚刚凑集,广南西路又要,五万大军的钱粮,可不是小数字!
吴居厚走上前,貌似憨厚的脸上笑眯眯的道:“尚书,再不行,就向皇家票号借一点。”
梁焘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还借?你还想借多少?这么借下去,官家迟早砍了我们的头。”
吴居厚无奈,将手里的一叠公文递过去,道:“各处催拨钱粮的,林林总总,六十万贯。”
梁焘脸上隐有怒容,道:“又是那些鸡毛蒜皮,动辄就要钱的?”
吴居厚点点头,道:“他们公文里说了,没钱办不了。”
没钱办不了——那他们就不会去办,事情就会越来越大,最后朝廷得出更多的钱——循环往复。
第六百八十六章 恶性事件
梁焘彻底怒了,一把将吴居厚手里的公文摔在地上,腾的起身。
“他们办不了,我找能办的人去办!”梁焘说着,气冲冲的就要出衙门。
吴居厚连忙跟着,道:“尚书是要进宫吗?官家刚刚见过种师中,听说,现在出宫,去了众王府。”
梁焘脚步一顿,道:“众王府?我记得,还没建成,官家去哪里做什么?”
吴居厚瞥了眼门外,低声道:“九殿下为了做表率,已经搬过去了。官家,十有八九是去找他。”
梁焘神情越发难看,恨声道:“圣君不眠,夜里奔走,是我等的无能!”
吴居厚不说话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大宋处处用钱,国库寅吃卯粮多年,唯有‘内库’的皇家票号有余钱。
官家这大夜里过去,明显是找掌管皇家票号的九殿下商量办法了。
话说回来,皇家票号被户部明里暗里,各种手段借出了近三千万贯,现在还能拿出来吗?
吴居厚这样想,梁焘同样思索着道:“征讨李夏得来的战利品,多数在皇家票号,折算出来,也有了几百万贯,希望能凑一凑吧。”
赵煦御驾亲征征讨西夏,获取的战利品,除了那些金银玉器之类,最多的,就是牛羊了,多达几十万头。
至于战马之类,全数归属兵部消化了。
吴居厚又瞥了眼外面,低声道:“尚书,其实盐政上,也可拿到一些贴补国库。”
梁焘心里稍松盘旋,道:“你想怎么做?”
吴居厚又瞥了眼门外,越发低声道:“我们可以请求官家将盐政彻底交给我户部,而后我们理清产出,售出,这中间的所有收入,归入国库,每年少说也有个一千万贯。”
梁焘闻言,登时意动,又有些为难。
大宋的盐政相对来说是复杂的,并不统一,管理上由于特殊的制衡制度,自然是布满了蛇虫,大体上类似于转运司,有专门盐课管理,直接归属于朝廷,但收入,不足实际三成。
这盐政是自太祖立国以来就没怎么动过,一举一动牵扯大宋千家万户,弄不好就是民怨沸腾,得不偿失。
再说,这笔钱,是归属朝廷,不走户部的,在三司衙门被裁撤后,诸多权力归还户部,唯独盐政,被章惇死死拿捏在手里。
梁焘左思右想,还是摇头道:“别的还好说,盐政这件事,怕是官家都不同意给户部。”
吴居厚又瞥了眼门外,道:“不给我们也可以,但我们总得经手吧?盐政不走国库,终归是说不过去的。再说了,盐政的收入,还不在朝廷的预支范围,进出总得有个说法吧?”
实际上,盐政虽然归属于政事堂,可渠道渐趋于皇家票号。
也就是说,皇家票号在逐渐接受官盐的销售。
梁焘还是拿不定主意,道:“这个暂且放放,我找时间,试探一下蔡相公的口风。走,先去众王府。”
官家大夜里去筹钱,身为户部尚书不露面,着实说不过去。
在大宋君臣为钱粮发愁,用尽浑身解数的时候,江南西路再次发生恶性事件。
洪州府,南昌县。
宗泽,周文台,李夔,陈浖,外加一个陈榥,四人在座,一个人站在下面。
他手里拿着一份公文,抬头看了眼几位大人物,道:“从各处通报,总计来看,被损坏的桥梁二十二处,破坏的官道六十里,还有工部主修的一些功德碑,亭楼,堤坝,船只……”
宗泽,周文台,李夔,陈浖四个人,几乎表情一样,含怒忍发,面沉如水!
周文台与蔡卞相似,是一个不触及底线就是好脾气的人,现在,明显是触及他的底线了。
他看向三人,怒声道:“我的态度是,命巡检司,皇城司即刻拿人,有多少拿多少,胆敢聚众反抗,就地格杀!请南大营派兵协助,若有民变,一律剿灭,不分轻重,以谋逆论处!”
陈浖是工部侍郎,主要负责江南西路的各项工程,现在工程遭到大面积毁坏,他是最愤怒的。
但他没有说话,说到底,他的权力不在这里。
李夔脖子动了动,头上青筋暴跳,道:“南大营,这几天,出现了数百逃兵,并且还在扩大。”
宗泽深吸一口气,强压怒气,看向陈榥,道:“你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
陈榥是陈皮的侄子,派给宗泽,是有培养,也有监视意图的,本身的位置十分低,就是个普通文吏。
他闻言,又看到四位大人物的目光,有些畏惧,还是硬着头皮道:“这些人选择这个时候动手,就是赶在了十三殿下离开之际,说明他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图谋。一夜之间破坏了这么多,说明他们串连了非常多的人,很可能江南西路的官员掺和其中,以洪州府,抚州府为最。”
这些破坏性事件主要发生了洪州府与抚州府。
周文台脸色铁青,道:“下官糊涂。之前确实过于妇人之仁,一直希望着和为贵,现在看来,是错的离谱!下官恳请,巡检司继续清剿,对于一些重点怀疑对象,无需什么证据,直接拿下,只要严审,必然会找到证据!”
李夔见陈浖阴鹜的不说话,道:“我看可以,这件事朝廷还不知道,我们必须在朝廷反应之前,做出作为果断,迅速的处置,确保不会发生第二次!否则,在座的各位,就要坐着囚车回京向官家,向朝廷解释了。”
陈浖这才忍不住说话了,道:“你们要怎么处置我不管,我需要有人保护我的工程。我会向朝廷上书,给我派兵的。”
李夔眉头皱了皱,没说话。
陈浖这种要求,在以往是绝无可能的,现在,却十分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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