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随即撤退,军医称老将军已至弥留之际,为达老将军遗愿,杨洪之孙杨珍护送杨洪,火速赶往京城。
与此同时,景泰二年会试已毕。
放榜当日,福州会馆之中,一片恭贺之声之中,被围在当间的,正是当初在江南诗会上大肆赞扬朱祁苼的柯潜。
此事,于谦最起码提前收到了十几个同僚提醒,可于谦何许人也,万万不会因此就点柯潜为会元。
可是连阅卷之时,都有人提醒他注意其中一张卷子,这科举试卷,乃是封名而阅的,上面做不得半点记号。
柯潜这张卷子,更是一点记号都没有做,那完全是从监考到收卷,凭着人们互相之间的默契,硬生生把这张卷子传了出来,一直到于谦桌上之时,这卷子都是第一张。
终于,于谦明白了,这是朱祁苼的意思。
没成想,此次科举,于谦却卷进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舞弊案之中,而此案主谋,竟是当今圣上。
苦笑之余,再看那试卷,于谦不得不感慨,这个柯潜,当真是学富五车。
此次科举之前,朱祁苼临时更改主考为于谦,因此朝中有不少书上书反对此事,主要是于少保此刻权利实在太大了。
兵部,内阁,再来一届科举座师,怕是三杨在世,三个人加起来,也只能跟于谦打个平手而已。
不过这些朱祁苼都没当回事,因为他知道,他想做的事儿,只有于谦敢做,而且只有于谦能做好。
那便是把这科举所考的八股文章给改了。
何为八股文?
八股文就是指文章的八个部分。
文体有固定格式: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题目一律出自四书五经中的原文。
后四个部分每部分有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合起来共八股。
而八股文题目,内容,格式都限制太严。
考生们只是按照题目的字义敷衍成文,因此扼杀了作者的创意。结果造成八股文内容空洞,专讲形式,成了文字游戏。
朱祁苼身为现代人,受过大学的高等教育,对八股文深痛恶绝,可惜自身水平有限,实在玩不过朝中百官,所以就把这个担子放在了于谦身上。
而即便是于谦,对于这一点,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绞尽脑汁,将此次科举由八股文,改为了半八股文。
题目依旧由四书五经中取原文,但考生答卷,不需再以八股为铁律,只要与题目沾边,便可各抒己见。
说白了,就是题目反正是这个题目,你写八股文也行,不写八股文也可以。
话虽如此,但于谦自己也觉得,既然自己这样做了,那么依旧写八股文的考生,和不写八股文的考生,肯定是后者在于谦心中更优。
毕竟八股文,考生们都已经练的炉火纯青,敢于临场发挥,才能显出其对才学之自信。
而柯潜,就没有写八股文,且无论是文章内容,还是用字用词,甚至是字迹,都让于谦眼前一亮。
本着坚决不跟皇上同流合污的打算,他把柯潜的试卷暂时放下,待到所有试卷批阅完毕之后,于谦无奈的发现,柯潜这篇文章,当真会元之作。
待到三月十五,朱祁苼亲自监考殿试,柯潜就坐在第一排,看的朱祁苼满意不已。
其实这殿试,按理说该是三月初一就开始了,不过正赶上辽东军的军官训练接近尾声,辽东军的兵丁也纷纷入京,所以他往后推了推,毕竟他觉得自己的辽东军比这科举重要多了。
另外,主要是他自己学问不怎样,真要说写文章,下面这些学子各个都能当他师父,所以他还是有些心虚。
倒是王海最后给他出了个主意,把他剽窃来的那首沁园春雪写了出来,然后裱起来挂上,说这一首诗,就足够给皇上撑门面了。
朱祁苼还有些疑虑,说不至于吧。
王海大呼怎么不至于?
这时候朱祁苼才知道,自己这首诗,在朝中早就已经炸开锅了,现在举国上下,都为皇上这一首诗而沸腾呢!
朱祁苼半信半疑的问王海:“那怎么没听有人传唱啊?”
王海苦笑道着说:“您老那首诗,也就你能随便吟唱,其他人都只能偷着交流,就连誊写都不敢啊。”
朱祁苼一想好像也是,之前他还一直以为这首诗造成的影响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呢。
大喜之间,赶紧吩咐王海写下来,然后连夜找人裱了挂起来,就为的是今天殿试之时,挂在这里撑面子。
殿试的主考官是皇上,也就是说,朱祁苼出题。而这次,朱祁苼给这帮学子们可谓是出了一个千古难题。
你这玩意,朱祁苼能饶了他们吗?这辈子第一次有给人出题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些学子。
人家别的皇帝,出个题目让考生写文章就行了,朱祁苼直接出了一张卷子!
倒也不是什么难题,都是些鸡兔同笼,两个水池抽水灌水,还有青蛙爬井这些初中小学的题。
看着学子们一个个急的满头大汗,朱祁苼忍不住笑道:“都别慌啊,慢慢答!答不上来也没事儿,答不上来的,用第二张卷子,随便写一篇利国策论就算过了。”
这话说的容易,可是学子们都知道,这是皇上在考验他们啊,若不是实在答不上来,那绝对不会去写那篇策论的。
不过,这些学子中,也不乏天资聪颖之辈,例如那柯潜,看其奋笔疾书的模样,朱祁苼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说难道他会做?
不全会,但是大部分都解出来了,柯潜甚至还有空闲,在答完题后写了满满一篇策论,然后继续回去研究那几道没有答上来的题。
这一幕,可把朱祁苼高兴坏了,心说国之大才,当即点柯潜为状元。
至此,柯潜连中三元,一时之间明躁京城,而朱祁苼那张卷子上的题,也在殿试之后,被官员们争相拿回家研究。
就在朱祁苼准备好好恭喜一下这这一批新科进士的时候,王海慌慌张张的来报,将杨洪病重,临行前念叨要见皇上的消息告诉了他,并且说杨洪之孙子杨珍,已经带杨洪在进京的路上了。
得知此事,朱祁苼当即草草结束了殿试,下令速派御医前去接应,过了两炷香的时间,更是直接出宫,带齐辽东新军三百军官,一齐前去迎接。
杨洪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他强吊着一口气,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见朱祁苼一眼。
摇摇晃晃的马车,他其实感觉不到,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是热还是冷,他统统感觉不到。
他只知道,自己还有意识,知道自己不能闭上眼睛, 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见朱祁苼。
终于,在深夜的官道之上,朱祁苼与护送杨洪的车队碰上了,待他拉开马车的帘子,已经许久没有看清过东西的杨洪,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
“皇上?”杨洪笑了,他看着朱祁苼,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它挣扎着要站起来,要给朱祁苼行礼,却怎么也动不了。
朱祁苼扶着他微微坐起来一些,着急道:“老将军,你怎么这样,病了就得好好养病,你来京城这一路折腾,这可怎么是好啊!”
“皇上。”杨洪微微摇头,他看着朱祁苼,含泪道:“末将有罪,末将中计了,皇上。”
“什么中计了?老将军你在说什么?”朱祁苼莫名其妙,没有听说宣府有大败的战事啊。
“皇上,也先不是要来打大明,他要打的是鞑靼。”杨洪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他要打鞑靼,他让我追,他假意遁逃,实际上是想让鞑靼放松警惕。”
“皇上,也先一旦统一草原,必成我大明心腹大患。”
杨洪一边说,一边气息越来越弱,朱祁苼见状着急道:“知道,老将军,朕知道了,你快别说了。”
可是杨洪那抓着他小臂的手,却渐渐的松了下去,随着老将军脑袋一歪,朱祁苼看着怀中的老人,他知道,杨洪走了。
杨洪部下的哭嚎声响起,杨珍泣不成声的跪在马车旁,朱祁苼走下车来,面朝马车向后退了几步,大喝道:“辽东军听令!”
“给老将军送行!”
“一鞠躬!”
辽东军所属军官连带着项羽光远李秀秀等人,陪着朱祁苼一起郑重给杨洪深鞠一躬。
“二鞠躬!”
“三鞠躬!”
三声喊完,朱祁苼低着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在心中暗道。
老祖,杨家后人杨泽,在此给您送行了。
杨泽,正是朱祁苼穿越前的名字,而杨洪,正是杨家先祖之一,而杨洪本身,正是杨泽家的老祖宗。
辈分太大了,已经搞不清楚了,就连杨珍,按理说朱祁苼也得叫他一声老祖宗。
这晚,大明的上空,注定又有一颗耀眼的星辰落下,朱祁苼带着辽东军,一路亲自护送杨洪的尸骨归京,更是追封杨洪为颖国公,谥“武襄”。
就在杨洪头七这天,朱祁苼做了一个梦,他在梦里,见到了杨洪,梦里的杨洪,没有了往日对他的那份尊敬,反而多了一份长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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