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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 (宇十六)


  江安义暗暗佩服,术业有专攻,古人诚不欺我。
  改编过后的“明月几时有”一经唱出,立时赢得满堂彩,晓晓赢得一万三千四百两的彩头。虽然花魁会还未结束,但晓晓夺得花魁已无悬念,江安义告别申国公,回到自己的彩棚内,余庆乐表情复杂地递给他一张香笺,说是怜儿姑娘派人送来的。
  “明日戌时,贱妾在彩云居设酒以待,届时告知公子师姐下落。怜儿。”江安义面露喜色,将纸条揣入怀中,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余庆乐脸色阴晴不定。
  戌时未到,江安义带着石头出现在满春院,婉娘事先得到怜儿知会,径直带着江安义前往彩云居。上次江安义随余庆乐去的是湘儿的一尘居,梧桐老竹,小院清雅得紧。
  彩云居的风格与一尘居截然不同,长廊中处处描金彩绘,花草假山极尽考究,一股醉人的香味弥散在空中。长廊尽处,挂着只真腊红嘴鹦鹉,见有人来,尖声叫道:“客人来了。”
  珠帘卷起,小丫头笑吟吟挑帘迎客,婉娘站定,笑道:“江公子,奴家就送到此了,不耽误你与怜儿的好时光。”
  进得屋来,一股清香醒神,屋内桌椅有如居家。墙上挂名人山水,香几上香几上博山古铜炉,烧着龙涎香饼。书桌上摆放笔墨,书架上摆放着古玩典籍,另一边的桌上摆放着琴棋等物,寻常小姐的闺阁也没有如此讲究。
  怜儿高高挽着美人髻,一根珠簪挑着颗蓝宝石,在灯光下闪着妖艳的光芒。一袭绿丝裙,露着胸前粉腻,肌肤如雪,红唇欲滴,着实勾人心魄。纤纤碎步迎上前,风摆杨柳般飘飘万福,道:“多谢公子怜惜,公子请坐。”
  隔几品茗,看着怜儿用黄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用壶中开水淋过,袅袅上升的蒸汽带着清郁的茶香,江安义原本焦急的心变得宁静下来。反复相沏,茶水倒入盅中,呈于江安义的面前,那玉手尖尖,如同杯中茶叶般舒展绽放如花。
  见江安义盯着自己的手看,怜儿略显害羞地缩回手去,微嗔道:“公子,请喝茶。”
  江安义醒过神来,掩饰地喝了一口茶,赞道:“好茶,好香。”
  “不知在公子的心中,茶与人相较,哪一个更香些?”怜儿微微别过头去,盈盈似不堪娇羞,灯光映照在她的侧脸,别有一番风情。
  江安义一愣,他从未接触过如此直白的女子。看到江安义的神色,怜儿暗呼不好,没想到江安义是个欢场雏儿,自己刚才的话语必然引起他的反感。当即作出一副泪盈于睫的样子,补救道:“公子莫要以为怜儿是轻贱之人,只是一时动情,难以自已。”
  已经纳了冬儿为妾,还有个彤儿不明不白的,江安义可不想再与怜儿有什么瓜葛,让欣菲知道了,该怎么看自己。干咳一声,江安义道:“怜儿姑娘,江某并无瞧不起姑娘的意思,小可牵挂欣菲的下落,还望怜儿姑娘告知。”
  怜儿破涕为笑,娇声道:“公子急什么,长夜漫漫,你我且先饮上几杯。”
  江安义哪有心思喝酒,再说酒能乱性,万一冬儿的故事重演,那岂不是后悔莫及。站起身道:“怜儿姑娘,时间不早,家中还有事,有空再与姑娘痛饮,请姑娘告诉我欣菲的下落,江某不胜感激。”
  怜儿不无幽怨地道:“公子既然归心如箭,怜儿不便强留。昨夜承蒙公子慷慨出手相助,怜儿敬你三杯酒,饮过三杯酒,怜儿便将师姐的消息告诉你。兰儿,拿酒来。”
  小丫头兰儿用托盘托着壶酒过来,三钱的小酒盅放在一边。江安义见酒杯不大,没有在意,接过怜儿倒的酒,一饮而尽。怜儿与江安义说了几句话,又倒上第二杯,等第三杯酒下肚,江安义觉得从下腹中升腾起一股热意。
  热,躁,身上的衣服束缚得难受,江安义只想着把衣服撕扯开。怜儿眼中闪过得色,凑过来柔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不如到怜儿的床上稍事休息。”
  是春药,江安义竭力想保持住清醒推开怜儿,手触碰到怜儿柔软的肌肤时,化推为抱,紧紧地将怜儿揽住。怜儿得意地冲兰儿使了个眼色,兰儿一笑,正要掩门离开,异变突起,余庆乐从外面闯了进来。
  怜儿一惊,喝道:“余公子,你这是何意?”
  余庆乐满身酒气,怒气冲冲地走到怜儿面前,一把拉开江安义,骂道:“江安义,朋友妻不可欺,我都把你当朋友了,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
  桌上放着盆洗茶的水,江安义端起水来连喝带淋,总算将躁意消除了些,大声问道:“欣菲究竟在何处?”
  怜儿恨不得一巴掌把余庆乐拍死,见江安义面目狰狞地喝问自己,心中酸楚,冷然道:“看在宝石的份上我告诉你,欣菲在并州无量山中,至于具体在何处,你自己去找吧。兰儿,关门谢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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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前尘往事
  北漠和亲的队伍一路上游山玩水,慢悠悠地赶在九月底前进了京师。天子对此次和亲十分看重,举行重大的典礼欢迎北漠二王子利漫。
  含元殿仪仗威严,文武百官肃立两侧,大殿正中,一个北漠装束,满面风霜的老者正在念着北漠国书,拔都利漫昂然而立,满是好奇地东张西望,金殿上的奢华,着实让他震惊不已。
  两旁的文武百官心中鄙夷,北漠荒蛮之地的野人不知礼仪,金箍勒头,披头散发,身着裘衣,脚踏牛皮靴,真乃化外之民,除了骑马射箭,哪及我泱泱大国文明风流。韦义深一反常态,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那个念国书的北漠副使,越看越像是曾经的一位故人。
  当陈因光宣读诏书,十月初六日在乐游苑设宴款待利漫王子,席间请出适嫁郡主歌舞,请王子自行挑选佳偶时,起了意外。北漠副使挺身而出,反驳道:“先前陈大人出使我大漠时有言,以公主和亲,不知大郑因何变卦,改由郡主和亲。两国和亲大事,岂能如此儿戏。此举有辱我大漠国威,请以大郑安寿公主许配于我家王子,不然大漠四十万铁骑当以血洗辱。”
  一席话,朝堂上顿时变得紧张,韦义深站出来道:“贵副使有所不知,安寿公主已有婚约,我皇其他公主尚且年幼,因而从血脉中择一堂亲,待王子选中后自然会晋其为公主,让其和亲北漠,两家永结同好。”
  那老者冷笑道:“韦相,好一招移花接木之计,只是无论你怎么说,大郑都逃不脱欺诈之名。”
  看见老者的鼻侧小小的黑痣,韦义深惊呼出声:“承道兄弟,莫非是你,难道你还在人间?”
  老者眼中露出悲痛欲绝的神情,悲怆冷笑道:“这世间已经没有了吴承道,只有北漠外臣渠逆道。”
  插曲陡生,使得这场朝会不欢而散,礼部和光禄寺奉旨与北漠使团商谈沟通,商谈之地设在北漠使团的住处四方馆内。四方馆,接待东西南北四方少数民族及外国使臣,设在皇城以西顺义门外的布政坊内。
  拔都利漫此次前来和亲,带了金狼骑二百人,加上一些前来贸易的商人,林林总总不下于五百人,将整个北馆塞得满满当当。
  大堂内,大排筵宴,餐桌上杯盘罗列,珍馐美馔还如同流水般地送来。拔都利漫盘腿而坐,直接用手捞着菜肴塞入嘴中,吃得汁水淋漓,一旁陪席的陈因光等人直皱眉头,暗中鄙夷不已。
  “咣当”,将一根肘子骨丢在桌上,利漫扯起桌上的餐布擦了擦手,笑道:“以前听师傅说什么大郑的吃食如何精细,说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本王还不相信,如今看来师傅一点都没有夸大,中原美食确实胜过大漠几分。”
  陈因光笑道:“二王子能满意就好,我大郑与大漠结好的心意诚恳,如果和亲成功,二王子不妨要求我皇陪嫁一些御厨,这样二王子在大漠也能吃到中原的美食了。”
  “哈哈哈,陈大人,你我是老朋友,一切都好商量。只是此次前来和亲,父汗吩咐我一切听从师傅的安排,本王也不好做主。”利漫抹着短须上的油汁,一推六二五。
  陈因光等人只能把目光聚焦在渠逆道身上,这位二王子的师傅正看着四喜丸子在喃喃低语,“……每到过年母亲都要亲自下厨,那丸子真叫香……母亲孩儿不孝,让你成了刀下之鬼……此恨难消……”
  御书房,石方真道:“韦相,朕少见你如此惊慌,这个北漠副使是什么人?你怎么与他相识?”
  韦义深长叹一声,道:“此人名叫吴承道,是老臣的好友,原是我大郑之臣。那时万岁还年幼,不知是否记得二十六年前的登州之败。”
  “二十三年前,登州”,石方真陷入回忆,猛然忆起道:“莫非是北漠入寇平阳关,攻陷洛城、金盘等县。”
  “不错,正是此事,吴承道当时就是洛城的县令。”
  石方真勃然大怒,斥道:“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之辈有何面目重回大郑,管他是不是北漠副使,朕要派龙卫将此贼子斩杀于此。”
  韦义深苦笑道:“万岁休怒,且听老臣慢慢道来。吴承道是先帝祥庆年间的进士,与臣是同科,及第之时年不满二十,被时人誉为才俊。臣与其结交,其人比臣小六岁,好言兵事,自许王佐之才,好评点江山,藏否人物,臣初以为其好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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