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崇和张畯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张绍双眼一黑,晕倒在粮车之上。
“张将军……”黄崇拍拍张绍的脸蛋,扭头看看张畯,犹豫着问道:“张将军,此地距离乐城将近百里,距离赤板围十五里,咱们……不如回黄金围?”
“也好,反正令狐愚已被击退,一不做二不休!”
张畯把心一横:“咱就去黄金围!不过,我得派人向太子禀报,再向乐城的蒋将军求援,请他送批粮草过来。”
二将一拍即合,于是迅速打扫战场,将死伤的汉军兵卒抬上粮车,迅速往东而去。
……
次日晨,张绍受伤、黄崇与张畯屯兵黄金围的消息传到汉中,刘璿大惑不解,诸葛融却满脸欣喜。
刚开始,刘璿和钟会打算击溃令狐愚之后,大军立刻退回汉中,再持续地以汉中广阔的地形袭击魏军粮道,待其兵疲力竭之时给予最后一击;
当时,诸葛融建议趁胜兵进石泉,掐断山道,彻底断绝魏军的粮道和退路,再诱使韩琮引兵来救。不过,当时的刘璿以「稳妥」为由并未采纳。
“太子,昨日一战,我军伤亡两千余人,魏军伤亡四千多,令狐愚正在率军退往汉水;
张将军受伤四十余处,还好只是皮外伤,现在已无大碍;乐城的蒋将军紧急送了一批粮草前去,可供七日之需。”
刘璿点点头,诸葛融迫不及待地说道:“太子,几位将军屯兵黄金围,末将以为,这比退回汉中好得多;若太子仍有顾虑,我可暂时不攻石泉,就死守黄金围!”
前几日,诸葛融提出此计时,诸葛瑾并未支持,而是坚持刘璿的稳妥意见;此时,诸葛瑾也劝道:“太子,其实……融儿的主意也不错!我屯兵黄金围,位置虽然比不上石泉,却能以黄金围为据点,掐断东面的山间小道,魏军的粮队再难通过;
当然,我还可令张梁、甘瑰、马忠三将移师赤板围,这两围以乐城为依托,一举掐断魏军粮道!”
刘璿无奈地摇摇头,看了看钟会,然后解释道:“诸葛将军!前几日,我以「稳妥」为由不建议攻取石泉。此时,我也不建议屯兵黄金围。”
看着诸葛瑾疑惑的表情,刘璿继续说道:“占领石泉,这确实是好计!不过,令狐愚在石泉驻有六千魏军,其两侧的狭窄道路皆被魏军控制,我很难成事;
我若屯兵黄金围和赤板围,这就要途经一百里的开阔地带,从乐城运粮前往,而魏军兵力占优,我之粮道极易被魏军袭扰,这对我大大不利;再者,我屯兵黄金围,其实是被魏军两路夹击,这也对我不利啊!”
“太子所言有理,这确实有些冒险!”
诸葛瑾肯定了刘璿的话,却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太子,此时的情况完全不同了:令狐愚新败,他与韩琮总共就四万多兵马,既要守住羊祜的汉水要道,又要打通自己的粮道,其兵力自然捉襟见肘;
而我则不同,我先不管羊祜,只需集中三万大军于乐城,就算魏军全军来夺,我仍能坚守数日!”
“不错,太子!机不可失啊!”诸葛融也劝道:“魏军若要夺回粮道,只能出石泉后沿着小道进兵,我可轻易挡之;西侧的韩琮和令狐愚却要从汉水隘口而来,他们不远二百里行军,而且缺少军粮,我何愁不能胜之?”
“叔父,堂兄,其实……太子建议退回汉中,还有另一层深意。”诸葛瞻看了看钟会,压低嗓音说道:“我若真的掐死了魏军之粮道,魏军全都溜了咋办?”
诸葛瞻压低嗓音,他并不是担心有魏军的细作听见,而是感觉自己的声音太稚嫩,想显得成熟一些罢了;
诸葛瞻这么一说,诸葛瑾和诸葛融并未觉得他稚嫩,反而恍然大悟。
“没错,三弟说得对!”刘璿正色说道:“诸葛将军,咱们的本意,并非仅仅是击退进入汉中的魏军,而是想将其全部吃掉。
当然,若诸葛恪将军能尽快攻占子口,将关中的魏军逼回潼关,同时再堵死傥骆道、褒斜道出口,深入汉中的魏军自然会被闷死;
然而,我还不确定诸葛恪能否堵死这两个出口。所以,我只能慢慢地放长线,耐心地钓大鱼了。”
其实,不论是现在的刘璿、钟会还是诸葛瞻,甚至历史上几十年后的姜维,他们的「诱敌深入」或「敛兵聚谷」之法,都是利用地形优势守住各处隘口和城廓,再以魏军粮道狭长的缺点处处袭扰,很容易就能以极少的兵力击退魏军。
当然,历史上姜维的「敛兵聚谷」之法失败,皆源于傅佥和蒋舒镇守阳平关时,蒋舒率军出城降了钟会,使得阳平关落入钟会之手,逼得姜维放弃汉中各城,辗转回退到剑阁驻防,这才导致汉中迅速失陷。
在这之后,邓艾偷渡阴平绕到姜维身后,诸葛瞻、张遵、李球、黄崇等人没能在绵竹阻住邓艾,这其中的原因很是复杂。
因此,不能武断地说姜维失了汉中就导致成都失陷,也不能认为「敛兵聚谷」之法不如魏延的「错守诸围」。
“太子,末将以为……我能击退汉中之敌,这已经是大胜,不可……不可太过冒险啊!”
诸葛瑾谨慎地说道,他将即将出口的「贪功」二字换成了「冒险」,刘璿并未察觉。
这段时间的诸葛瑾很是自责,他回汉中养病期间,儿子诸葛恪忽略了子口的防御,这才让魏军轻易地兵进汉中,让西线的局势迅速转为劣势。因此,若能解汉中的危局,诸葛瑾已经相当满意。
“太子,若末将没有猜错,你将马忠、张梁、和甘瑰留驻汉城,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抢占褒斜道和傥骆道,将魏军全部困在汉中,是吧?”诸葛瑾正色问道。
刘璿点点头,诸葛瑾却满不在乎地说道:“太子,依末将看来,其实大可不必!我堵死黄金围,断了魏军的粮道之后,就算魏军从傥骆道和褒斜道出逃,他们仍需二十余日才能到达关中;
因此,能顺利回到关中的魏军,恐怕十不足一,能回到潼关者更是少之又少,这与全歼魏军又有何异?”
诸葛瑾说罢,刘璿看了看钟会和诸葛瞻,未置可否。
诸葛融知道刘璿与钟会、诸葛瞻是结义兄弟,他知道刘璿的目的之后,立刻就想到这是钟会和诸葛瞻的主意,不禁对这三人的「狠毒」心生恐惧,心头也在感叹着,幸亏自己不是三人之敌。
刘璿听从钟会和诸葛瞻的建议,暂时没有堵死傥骆道和褒斜道,更没有一举封死黄金围的打算。其实,这是给司马懿营造了「汉中兵力不足」的假象!
在这种假象之下,羊祜既有攻破阳平关的希望,又有随时退兵的安全通道。
这样一来,司马懿若能击退关中的诸葛恪,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往汉中继续增兵,从而越陷越深,此举确实狠毒。
诸葛瑾见刘璿犹豫不决,继续劝道:“太子,汉中乃是成都的屏障,也是我重要的粮食出产区,此刻即将秋收,若魏军长期屯兵于此,百姓生活定会受到影响,也可能会有怨言,恐影响我大汉的运势,请太子详察!”
“太子,我只要堵死黄金围,魏军若不能迅速打通粮道,必会从褒斜道或傥骆道退走,我若尾随追击,也能全歼这些粮草不济的魏军;
如此一来,司马懿折损十万兵马,他再也无力与我争夺关中,必会退回潼关死守。
如今,陆将军的中路大军已经堵死武关道,我要取武关就轻而易举,我可迅速与陆将军会师,将战场转向中路的南阳,洛阳就将两面受敌,这对我更加有利,还请太子三思!”
诸葛瑾说罢,诸葛融又劝道:“太子,司马懿不会太傻,他若久攻阳平关不下,顾及到关中的诸葛恪大军,他也不敢再往汉中增兵,必会设法退往潼关坚守。
因此,我若立刻堵死黄金围,一举吃掉冒进汉中的羊祜,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决定性的胜利,实在不宜多作拖延啊!”
诸葛瑾和诸葛融,他们没有钟会和诸葛瞻那般狠毒,但二人的话也很有道理。
刘璿看了看两个义弟,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采用了二人之计。
“来人,给汉城传令:马忠、张梁、甘瑰,引一万五千兵马佯攻汉水隘口,若魏军大举反攻,可引兵退往乐城。”
校事离开后,刘璿又令道:“来人,再给乐城传令:令蒋斌引城中兵马,速往赤板围和黄金围运送粮草,越多越好;再令张绍、黄崇、张畯三将,死守黄金围,不许一个押粮的魏军通过!”
次日晨,汉城的汉军往东部的乐城方向移动,羊祜不仅没有感到忧虑,反而感到庆幸。
“羊将军,我久攻阳平关不下,已经折损三千多人,蜀军此时东去乐城,断我后方粮道的企图十分明显,我不可大意啊!”王凌提醒道。
“王将军,你猜得没错,蜀军就是想掐断我粮,再逼我退军。”羊祜肯定了王凌的话,口中却满不在乎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跟蜀军赌一把!我倒想看看,是我军先断粮,还是先破阳平关。”
“羊将军,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