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将军,粮草是大军的根本,将士们本就饿了一天,今夜再吃草,如何能熬到明晨?不如我连夜起行,这样一来,明晨就能赶到樊县。”
“不行!绝对不行!”郭淮坚定地说道:“我说过,必须保持战马有足够的体力。若我连夜起行,到达樊县时必会兵疲马乏,若遇蜀军此时来攻,我岂不全军覆没?”
王雄还想再劝,郭淮又说道:“你别忘了,蜀军还有一万骑不知藏于何处!樊县的西面和南面是山阳郡,再往西又是济阴郡,若蜀军在樊县以逸待劳,我真会全军覆没!”
郭淮说罢,王雄仍有诸多不解:“郭将军,既然蜀军可能在前方埋伏,我为何不迂回一圈,再返回东阿?”
“这样更不安全!”郭淮肯定地说道:“我迂回之时,烧戈和李球正在我身后。他们必以为我欲与之决战!明晨时,我士卒已经饿了一天一夜,如何敢与之决战?
再者,蜀军在前方埋伏,这不过是咱俩的猜测而已,若烧戈和李球身后另有援兵,我大军也会溃败。”
王雄感觉到一丝不妙,郭淮安慰道:“王将军,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樊县隶属任城郡,它是任城王的封地,我到樊县必能获得补给。
届时,我就能穿过彭城郡去往下邳,就算蜀军在东海郡有埋伏,他也不敢与我决一死战,我可全军安全地退至淮水。”
“报……两位将军:前方探马来报,蜀将关樾,引步卒一万出僮县,携大量粮草和攻城器材,正往下邳县方向移动!”
“下邳县?”王雄扑哧一声,然后大笑不止:“下邳县?莫非……关樾想以步卒阻我骑兵?他才一万兵马?他是准备给咱们送粮草,还是送人头?”
下邳郡,本是徐州境内的一个藩国,下辖良城县、下邳县、徐县、僮县、睢陵、下相、淮阴、淮陵等十七个县,建安11年(公元206年),曹操废下邳国而置下邳郡,直到隋朝时期才废下邳郡。
刚才,郭淮所说的下邳,是泛指的下邳郡,其南部的徐县、睢陵、淮阴、淮陵等县已在魏国水师的控制之下;
信使报来的关樾的位置,实际是下邳郡北部的下邳县,它的南面七十里便是僮县,东面八十里正是东海郡的厚丘县,西面四十里则是彭城郡的吕县。
前不久,关樾引兵一万渡过淮水,驻于洪泽湖以北的徐县;
粮草将尽时被魏军砸破城池,然后在白毦兵的协助下夜袭魏军营寨,获得一批攻城器材和粮草之后,趁着魏国骑兵被吸引到卢县和厚丘之时,大摇大摆地转移至僮县。
关樾的麾下的兵马本是步卒,此时放弃僮县而向下邳县移动,对魏国骑兵来说,这确实是个诱惑。
郭淮正在思索关樾的意图,王雄继续说道:“郭将军,关樾带着大批重型装备粮草,他日行不过三十里,两日内无法抵达下邳县。
我明晨出发,午间到达樊县,获得补给并休整半日,然后长途奔袭二百里,可抢在关樾之前赶到下邳设伏,必能全歼这支蜀军。”
“王将军,你若敢去袭击关樾,这正中了蜀军之计!”郭淮冷笑道:“关樾屯兵僮县已有多日,此时北上下邳县,这是不是太巧了?我要长途奔袭二百里才能赶上,这个时间,简直计算得天衣无缝啊!若说下邳方向没有蜀军埋伏,有谁肯信?”
“那……郭将军的意思是……”
“很明显,这是姜维之计,我绝不能上当。”郭淮肯定地说道:“我军本已断粮,最忌长途奔袭。我还是步步为营,日行不超百里,尽量保持战马的体力。
我到达樊县之后,可经谯郡回寿春,也可经下邳郡回淮陵,这两条线路都很安全。不论如何,我千万不能靠近下邳县,这附近必有蜀军埋伏!”
“郭将军,你太谨慎了吧!”王雄不屑地说道:“蜀军在淮北只有两万骑兵,我亦是两万,你到底在怕什么?为何要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王将军,下午时我已经说过,你这么快就忘了?”郭淮正色说道:“你必须记住!我保住这两万骑兵便是大功,若是惨胜蜀军,或是败于蜀军,这皆是大过!你还不明白?”
郭淮说罢,王雄再也没有表达不同意见,同意了郭淮的部署。
毕竟,郭淮的资历和军职都高于王雄;
另外,郭淮在军中或朝中的关系网也比王雄丰富;
再者,郭淮的部署虽有避战之嫌,太傅和邓艾却没有要求与敌军决一死战。因此,王雄虽有不同意见,却不方便激烈地反对。
不多时,小将送来一碗野菜和草根煮成的粥,王雄找了半天也没见必粒稻米,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口就喝得精光。
少时,肚里又咕咕直叫,王雄难以睡熟,起身来到帐外。在淡淡的月光下,营地内外全是找寻食物的兵卒。
……
十里外,汉军营地。
篝火早已熄灭,各营各部的骑手正在呼呼大睡,李球被一阵呼噜声吵醒,四处寻了一番,却见烧戈睁着大眼睛,嘴里却呼噜不止。
“卧槽!”李球一巴掌拍在烧戈的脸上,愤愤地说道:“不想睡就去巡视营地!半夜三更,你吵得烦不烦!”
烧戈脸上挨了一下,惊醒后猛地坐起来,手中长枪紧握,却未听到营外有半点动静,摸着自己的脸疑惑不已。
“卧槽!你是真睡还是假睡?哪有睁着眼睛打呼噜的?”李球奇怪地问道。
烧戈似乎明白了什么,虽然脸上仍在火辣辣的,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家夫人经常说我打呼噜,咱也没办法……嘿嘿,我还以为有魏军袭营呢!”
“袭营?亏你想得出来!”李球满不在乎地说道:“听说魏军在无盐县没有弄到补给,这会儿全都饿得呱呱叫,正在与战马抢草吃!要不,你去帮他们捉点螃蟹、泥鳅或青蛙?”
“哼!上次之仇,咱总算报了!”烧戈哈哈笑道:“你还别说,若是大家都缺了粮,在野外呆个十天半月之后,本将一人就能胜过魏军一部兵马!”
“对了,俄何将军让咱们一直跟着,他有没说怎么歼灭这支骑兵?”李球突然坐起来,欣喜地说道:“烧戈将军,上次咱俩俘获五千匹,可是大赚了一笔!前日在厚丘和卢县共俘获一万匹,可惜分账的人太多;这一次,咱们前方有两万匹,这可是笔大生意啊!”
“得了吧!你还想独吞不成?”烧戈哈哈笑道:“这一次,分账的人可多了:不仅有咱们所有的骑兵兄弟,可能还要加上关樾将军。这仗下来,落到每个人手里也没多少。”
“怎么回事?步卒来凑什么热闹?”李球不解地问道。
“怎么?这次的步卒由关樾将军统领,他好歹也是你表叔,还不是一家人?咱们都没说啥,你干嘛如此小气?
再说了,这次要想全歼魏军,必须得依靠关樾将军!给他分一股也理所当然嘛!”
李球正在思索烧戈的话,寻思着步卒如何歼敌,烧戈却饶有兴趣地问道:“李将军,听说……你们李家与关家同穿一条裤子,还在紧抱关将军的大腿,可有此事?”
“抱就抱呗!别人想抱,还没这机会呢!”李球不以为然地说道:“李家没落至今,若不是叔父樊上了关家,现在的李家哪有这般风光?”
李球说罢,又想起一个藏在心里已久的问题,犹豫着说道:“烧戈将军,咱们汉籍的百姓,全都讲求宗族的传承,儿子女儿都会跟随父姓;那……你们羌籍的百姓不随父姓,你们好像也没有姓氏,若是族谱丢失,宗族又如何传承?”
“嘿,你还别说!这个问题啊,我跟俄何、伐同和邻戴他们商议过:等到合适的时候,咱们也起个特别的汉籍名字!
届时,咱们羌人就跟汉人一样,也会有自己的姓氏,别人只听姓名,立刻就能猜到自己的祖籍!”
“这也不错,不论普通百姓还是世家大族,这宗族的传承绝不能断。几百年后,咱们的后世子孙,都会为自己的先族参加了复兴大汉的战斗而自豪!”
李球点点头说道:“陛下经常在说,羌人、蛮人和汉人都是一家,陛下没禁止羌人、蛮人与汉人通婚,鼓励相互学习和包容对方的生活习惯;
不过,你睁着眼睛打呼噜,还有生吃青蛙和泥鳅的习惯,还有一年不洗澡的习惯,这些……恐怕没人敢包容吧?莫非你家夫人也一年不洗澡?”
“嘿嘿,这些……不都是逼不得已嘛……”烧戈挠挠头,憨厚地笑道:“以前啊,咱们在羌郡的时候,哪有这么多的河流湖泊?那些地方一年也难得下场雨,哪有地方洗澡?
杨夫人虽是汉人,她在羌郡的十几年,不也跟咱们一样?
再说了,咱们羌人到了南方,一看到大江大河就兴奋,全都跳到河中洗澡,谁说一年不洗?不过,生吃青蛙和泥鳅,确实比较鲜美,也更加抗饿……”
“卧槽!死性不改!”李球又是一个巴掌拍过去:“你就不怕肚里呱呱叫?不怕小蝌蚪在你肚子里找妈妈?”
“报……二位将军,魏军拔寨起行,往任城郡的樊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