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化学家 (暮看云)

　　对于枪械方面的知识，刘磊最熟悉的恐怕就是火药和炸药了，所以最后他跟着方中履便转到了这个地方来。还没走进工坊，刘磊就闻到了浓重的尿骚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这是什么味道？”刘磊捂着鼻子闻到。
　　方中履嘿嘿笑道：“副总舵主忘记了吗？这是土法制硝的嘛。”经他提醒刘磊才醒悟过来，因为硝石矿的缺乏，他们在利用屎尿制作硝石。这种制法虽然效率不高，但胜在产量稳定，只要扩大足够规模就能源源不断的提供稳定产品，缺点便是这个味道了。
　　刘磊最先到达的便是土法制硝的地方，而隔了较远的火药制作工坊味道便小了许多。他勉强看了土法制硝的场所，安慰了几句工匠们，赶快前往了工匠们制作火药的地方。
　　这里的工坊与其他地方不同，除了一排排木板房之外，还有许多研磨火药的工位在外面。这些工位犹如格子间般整齐的排列着，每个工位都由三道土墙分割。刘磊上前摸了摸，发现这些土墙并非实心，里面应该是挂在木架上的草帘子抹了泥而已。
　　看到刘磊检查墙壁，方中履说道：“这是大明火器坊的旧制，如此做一旦出事可以防火，也能避免其他人受害。”
　　这些草帘子显然是用于卸去爆炸冲击波压力的，而外面抹泥则是防火，可谓一举两得。刘磊看得连连点头，古代工匠的智慧也不能小看，尤其是在细节方面，可不是自己这样的半桶水所能相比的：“我想去看看成品的火药如何？”
　　“行啊。”方中履带着刘磊走到火药作坊的最后几个位置上，这里是包装工人们在忙活，他们要将火药和铅弹包裹入油纸里作成定装弹药，这也是上次刘磊提议后新增加的工序了。
　　刘磊蹲**去，从装火药的布袋里拿起一些，放在手里捻动着，随即摇了摇头。
　　方中履始终盯着他的动作，见到刘磊摇头，他上前道：“火药有什么问题？”
　　刘磊却不回答，他拍掉手中残留的火药末问道：“方三哥可听说过粒状火药？”
　　“好像听师父说过，只是他当初也只是听大明火器匠人们所说，却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如何制法。”方中履说道。
　　刘磊点了点头道：“你们的火药做法的确很精良，硫磺和硝石都经过了仔细的筛选和研磨，木炭烧制前也先去了树皮，这都是增加火药威力的方法，但这样的火药有个缺点，因为硫磺、硝石和木炭的比重不同，在长途运输中会分层的。”
　　见到方中履仍旧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他只好说得更加通俗些：“本来火药里的三种成份是完全混合的，被点燃后它们便会一起燃烧将铅弹推出枪膛，这时候铅弹才能杀人。可是经过长途运输，三种成份又各自分开了，这样的火药如果不重新搅拌就很难点燃了。”
　　“有这种事情？”方中履从来没做过长途行军的试验，当然不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
　　刘磊摇头道：“一定有的，如果今后要长途行军，这样的火药是无法使用的。”
　　“有何办法？”方中履问道。
　　“有啊，如果你将火药混合好放在大锅里隔水蒸，便可以让它结成一块，然后再用碾子压成小粒，这就成了粒状火药。”刘磊摊摊手道。
　　方中履吃了一惊：“就这么简单？”
　　“当然，就这么简单。”刘磊笑着点头道：“这样的火药已经板结，不怕三种原料再分层的。而且粒状火药不会被压得太实，还能加快燃烧速度，让火枪威力更高些。”


第111章 当场试炮
　　“若是大炮也能用上……”方中履听得眼睛发亮。
　　“大炮不行。”刘磊摇头道：“按照我的计算，大炮的发射药燃烧越慢越好，当炮弹到达炮口时，火药才刚刚烧完最佳。所以在制作大炮装药的时候，要使用没烧透的木炭，而且在大锅蒸制以后，要将火药再重新磨成粉，而且越细越好。”
　　“知道了。”方中履对刘磊十分信服，默默记下了这些要点。刘磊告诉方中履的火炮装药制法，其实是十九世纪才有的栗色火药，这种火药燃烧缓慢，可以给予弹丸充分的动能，同时因为膛压变小不容易发生炸膛事故。
　　以刘磊的能力，就算制作出更好的发射药也不是难事，只是现在许多原料无法量产，火器的材质太差也无法承受太高的膛压，所以也只能日后再说了。想到这里刘磊也不止一次的感叹，果然科技树的发展需要平衡，任何一个分支崛起到了特定程度，都要被其他分支拖后腿的。
　　刘磊在这里住了两天，让木匠帮他做了一辆车。那是个只有木架和两个大轮子的简易车辆，两边横木上还有穿钢钎的凹槽。这就是刘磊要木匠打造的东西，专门用于安置大炮的炮车。
　　至于那尊大炮的陶范终于算是烧好了，当陶窑慢慢冷却，工匠们把那个陶器拉出来才松了口气，这么大的物件没有烧得开裂，手艺也算非常不错了。
　　刘磊命工匠们将陶器打开，三片陶器拆掉之后，里面的木头已经差不多变成碳了。由于提前在表面抹了油，木炭与陶器没有任何粘连的现象，这让刘磊非常满意。
　　“副总舵主，你是打算用这个陶范铸炮？”方中履问道。
　　刘磊点了点头道：“陶器的溶解温度在2000到3000度左右，铁汁是1500度，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不过在使用前要先给陶范预热免得炸裂，这是个有些麻烦的问题，如果能用铁范铸炮就好了，我们先试试看吧。”
　　在刘磊的指挥下，大家将陶范拼接起来，埋入沙子里，只留下浇筑口在外面。随后众人开始在周围架起木柴点燃，给陶范预热，与此同时铁匠作坊里重新开始溶铁水准备铸炮。
　　眼见预热差不多了，方中履亲自上阵，他先用铁棍在铁水中卖力搅动一阵去除气泡，随后便与几个铁匠带上石棉手套抬起坩埚，将铁水缓缓注入浇筑口内。铁水是分三次倒入的，两次之间相隔五分钟以便让气泡充分释放，这样能大大提升火炮强度。在刘磊的指挥下，众人一起工作，直到铁水溢出这才停了下来。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铁水开始渐渐凝固，工匠们破去外面的砂层，露出下面仍旧是火红色的陶范。刘磊见到铁水已经凝固，对方中履道：“不要让大炮完全冷却，我们还需要去除毛刺，最好是在温度高的时候更容易加工。”
　　方中履点点头，刘磊虽然知道原理但真正有经验的人却是他，何时打开陶范必须由他来决定。又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方中履感觉差不多了，他立刻命令工人们用铁钩打开陶范，将其中的火炮露了出来，此时大炮仍旧是一片通红。
　　“修整炮形。”方中履一声令下，早就待命的铸炮工匠们纷纷上前，开始用铁锉子打磨其火红的炮身。这个时候生铁还没有完全变硬，打磨起来要容易得多，方中履也将一根大号的铁棍捅入炮口内，磨砺着炮膛内凹凸不平的地方。
　　不得不说利用陶范铸炮的好处很多，没有了砂溶现象，让炮身光滑了许多，当然铸造生产内部有气泡在所难免，不过已经少了大半。工匠们迅速打磨完成，便任由火炮慢慢冷却了。
　　直到铁炮变回来原本黑黝黝的颜色，方中履才拿了把小锤子上前，在炮身前后轻轻敲击起来。通过倾听回声和观察炮身表面有无裂纹，可以初步判断铸炮是否成功。等到方中履将火炮彻底检查了一遍，才走到刘磊面前兴奋地说道：“副总舵主，这是门好炮啊。”
　　“是吗？”刘磊也走到大炮面前，这可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证火炮的铸造。尽管这只是一门古老的前装滑膛炮，与刘磊心中所想相去甚远，但这也算是他梦想的开始，只要脚踏实地得走下去，一定能达到目标的。
　　刘磊也上前查看了一番，发现这门火炮表面光滑没有多少毛刺，只是炮身一侧的杂质似乎多了些，他比划了一下发现这些杂质位于浇筑陶范的上层，心中顿时有了些许明悟：“方三哥，下次铸炮的时候把陶范竖起来用。”
　　“竖起来？”方中履听得不明所以。
　　刘磊指了指一侧有些斑驳的炮身道：“这里有杂质，应该是生铁中的，我们很难去除，不过却有办法避免。这些杂质大部分都轻于铁水，浇筑的时候会浮于表面。我们把陶范竖起来先从炮尾浇筑，让这些杂质留在炮口位置，这里受到的压力最小，即使材质差些也没问题了。”
　　“明白了。”方中履一拍额头道：“咱们是不是应该试试炮？”
　　“当然了，现在就试。”刘磊也很想看看这门大炮威力如何。试炮的工作就交给了新组建的炮兵连，由炮兵连长江宏亲自指挥，而炮兵教官科恩特朗当然也到场了。
　　这么好的实践训练机会，科恩布朗是不会放过的，他正好现场教学，指导炮兵们应该如何装填，如何发射。在用猪鬃刷子沾着桐油清理炮膛后，江宏亲自放入了一个药包，再将一枚大铁球炮弹塞了进去用推弹杆压实。一名炮兵将牛角火药筒对准点火孔，撒上了一些火药。等到众人撤离之后，才有炮兵用火把按上了点火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