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究还是缺乏胆气和历练。”
严成锦拿起笔,硬生生地又写了一封疏奏,呈了上去。
弘治皇帝看了看,直皱眉头,这个家伙,叫他弹劾自己,还是不敢。
这回更甚,连弹劾的人他都不认识了。
“朝中大臣,可有叫马玠的人?”
李东阳想了想:“官中并无此人。”
弘治皇帝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家伙弹劾的,是个平头百姓,正当他纳闷时,马文升却打了个寒颤:“马玠是犬子,严大人怎么会知道我儿?”
严成锦目光闪烁,期期艾艾:“我瞎编的。”
胡说什么呢,瞎编能把我儿名字编出来?
马玠无官无禄,说不上弹劾二字,严成锦真正意指的人,正是他爹马文升,慎重起见,才从马玠下手。
马文升七窍生烟,这个家伙太气人了,正欲辩驳的时候。
严成锦又递上来一封弹劾疏奏。
弘治皇帝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严成锦终于交出一份令他满意的答卷。
“你要弹劾兵部尚书马文升?”
全场鸦雀无声。
马文升气得跳脚,陛下让你弹劾他,你又弹劾本官作甚?
弘治皇帝含着笑意:“不过是练习,只是说了马卿家教子无方,无碍,不必动气。”
教子无方毕竟是家事,比起徇私枉法,擅役乡民之类的差远了。
马文升却不乐意了。
他也是个暴脾气,有话当面就说,绝不藏着掖着。
“就算是练习,严大人又怎么会知道犬子的名讳,这分明是一场有预谋的练习。”
李东阳等人也觉得有道理。
难不成你严成锦还能掐会算不成?
严成锦睁眼说瞎话道:“臣委实不知,马玠是马大人之子,只是今日坐轿子,听闻有人自称是王法,还高喊他叫马玠,臣一时情急,就把他写上去了。”
这是一时情急吗?显然是这个家伙瞎编的。
不过李东阳等人注意的却是另一句话,竟有人敢自称是王法?
反了!
马文升吓得差点没昏过去,哆哆嗦嗦:“你……你可不要乱说。”
弘治皇帝脸色沉下来,王法乃是朝廷的律令,是皇帝的治国之器。
自称是王法,岂不是说他是皇帝。
谢迁看情况不对:“严成锦,这是演习,话不能乱说。”
“下官亲耳所闻。”
弘治皇帝陷入沉思,片刻之后,才道:“今日就先到这儿吧,严卿家,你先退下。”
马文升松了一口气,有这么拿人练手的吗?瞪着严成锦,给了一个眼神,你丫自己体会。
“臣告退。”
严成锦悻悻地告退,出了大殿。
“陛下,顺天府刘庆求见。”萧敬道。
刘庆神色慌张,快步走进大殿:“陛下,菜市口打死了人,还妄称王法,臣已将他收押入狱,只是此人……乃是兵部马尚书之子马玠,且牵扯到了宫中御马监。”
众人脸色一变。
这么说来,严成锦刚才说的,全是真的……
打死人还不算,还敢自称是王法,真是嚣张至极。
马文升脚下虚浮,抓住一旁属下的手,才能勉强站立,慌张不定地望向刘庆:“刘大人,你可……不要吓老夫。”
刘庆轻叹一声,他比马文升晚入官场几年,马文升任都察院都御史时,对他多有照拂,但马玠打死的是个官,陛下早晚知道。
李东阳忙问:“打死的……是何人?”
“是矿监税使,蒋宗。”
打死了税监?
弘治皇帝记得这个宦官,曾伺候过他,后来一高兴,就赐给了他一个差事,去监管矿税。
刘庆继续:“马玠与商贾在西山开了煤矿,矿监税使蒋宗要收税,而蒋宗收税奇高,取十税五,马玠气不过,直接把他打死了。”
要是蒋宗知道背后的人是马玠,或许打死也不敢贪心。
马文升无力跪下,悲恸道:“臣管教不利,任凭陛下责罚。”
李东阳眼神微眯。
明初规定三十税一,渐渐地,甚至连税都不收了。
这蒋宗实在当诛。
马文升晚年得子,兵部事务繁忙,他又无力管教,才宠溺出这样的儿子来。
严成锦从奉天殿出来,准备去都察院衙门走一圈,就看见朱厚照义愤填膺冲过来:“老高,本宫听说,你弹劾本宫?”
“殿下,那只是演习。”
当严成锦承认的时候,朱厚照心头宛如被锋利的刀片划开那样痛,不乐意了:“演习也不行,会败坏本宫名声的!”
刚从奉天殿出来,朱厚照消息也太快了吧……
“殿下如何知道是臣弹劾?”
朱厚照笑嘻嘻道:“萧敬那个狗东西安插在本宫身边的眼线,叫谷大用,被本宫策反了。”
弘治皇帝让萧敬盯着点东宫,萧敬让谷大用盯着东宫,朱厚照又让谷大用盯着奉天殿?
一旁的太监堆着笑容:“严大人好,奴婢谷大用。”
“殿下,借一步说话。”
第141章 谷大用的人生规划
严成锦来到一旁,偷偷帮谷大用规划了一下今后的人生,澳洲好像还没有人去。
“殿下,臣考你一个哑谜。”
一听猜谜,朱厚照来了精神:“本宫很聪明,一般的哑谜,难不住本宫。”
“这个哑谜,保准殿下猜不出来。”
朱厚照瞪着眼睛:“你说!”
“此物很奇特,肚皮有个窝,窝中能养鼠,身下生两足,五步作一步,快若草中兔。”
不是臣瞧不起你,就算告诉你答案,你也不知道是啥。
“给殿下一刻钟的时间。”
不一会儿,朱厚照抓耳挠腮,急道:“老高你再等等,本宫快要猜到了,再等等。”
“是袋鼠。”严成锦才不管他,直接揭晓了谜底。
朱厚照傻眼了,他见过奇珍无数,对虎豹之流也颇有研究,何曾听说过袋鼠。
“袋鼠,是何物?”
严成锦云淡风轻:“臣也是听弗朗机人所说,此物跑得比赤兔还快,在倭岛还要往南,也不是很远,最重要的是,这畜生只吃草,不花靡费,殿下可以让谷大用去抓一只回来。”
朱厚照眼睛放光,吃草好啊,出了京城,遍地都是草,不花银子,随便吃。
正愁最近没乐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请问你对未来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严成锦想,这么高深的问题,谷大用肯定答不上来,顺手就帮他规划了。
其实有时候,人生压根用不着自己规划。
突然,朱厚照露出几分玩味,碰了严成锦胳膊一下:“老高,本宫听说,你还弹劾了马师傅。”
“殿下怎么说这个?”
“看看你后头。”
马文升冷不丁站在身后,尤其是那一副干瘪的老脸,龇牙咧嘴笑出来,半黄的牙齿,狰狞得像鬼一样。
差点没给严成锦吓得穿越回去。
朱厚照笑嘻嘻,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恨不得马文升揍老高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一顿。
等老高还吊着一口气,自己再出手相救。
那样的话,老高一定会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继而给他当牛做马。
马文升伸出手来,亲切地握住严成锦的手,拍了又拍,和蔼至极:“贤侄弹劾之恩,老夫没齿难忘啊。”
朱厚照惊得下巴掉下来了,严成锦也没反应过来。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脑疾?
马文升感慨几声:“犬子打死鱼肉百姓的税使,立功了。”
打死了人,还立功了?
严成锦和朱厚照面色古怪。
不过,一听鱼肉百姓和税使这两个词,严成锦就明白了。
在大明太监行业中,除了司礼监外,就业率低但收入高的职位有三个,镇守太监,采办太监,税监。
明朝的商税按三十税一,对商人极为宽放。
但却收不上来什么银子,十年下来,收到的矿税也不过十万两银子左右。
算下来,一年才一万多两银子,支去宫中用度和大臣薪俸,几乎所剩无几。
到后来,矿税的收税变成了口头形式,几乎不收了。
但税监们却打着朝廷收税的名号,擅自拟定税额,甚至无中生有,凭空捏造一些税。
有些地方根本不养蚕,却还要交丝税,其实朝廷并未下旨征收这些税。
父母官与税监勾结,言路堵塞,百姓们无路可告,没有盼头,要么反,要么逃。
蒋宗仗着自身是税监,贪墨银子,幸运地摸到弘治皇帝的逆鳞,死了也白死。
马玠这个家伙踩到了狗屎。
弘治皇帝要处置,也是从轻处理。
不过,严成锦倒是真不知道,马玠打死的是个税监。
“下官就是看他做了好事,才上奏陛下的。”
朱厚照满脸错愕。
老高这家伙真坏啊……
马文升觉得有点尴尬,阴沉得滴出水来,打死了人是好事吗,是打死了徇私枉法的税监,你可不要乱说啊。
“陛下已经下旨彻查此事,若是记了功劳,本官向陛下禀明,记你一功。”
“那就有劳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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