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妻子还是有些不安,钱铮解释道:“如果联姻一事不成,潘家算是将徐、钱两家都得罪干净了……对潘家来说,渊儿娶的只要是徐家女,至于是谁……无甚干系。”
“也是为了叔母嘛。”钱渊笑嘻嘻道:“以后咱家和徐家难免有些来往,有个刘氏帮着分担张氏的火气……”
陆氏叹了口气,“只可怜那璨姐儿了。”
钱铮偏头仔细看了眼,侄儿脸上没什么其他表情,看来是真看中了那连正式名气都没有的女子。
这时候,外面有人通报,“少爷,有宫内司礼监冯公公到。”
钱渊迟疑了下先放下卷轴,才走出书房,拱手笑道:“老冯,陛下召见?”
“咱家就不能来找你牌戏?”
“拉倒吧!”钱渊亲热的拍拍冯保的肩膀,“就你那水准,我送钱都送不出去……难不成是来给我送银子的?”
冯保还要开几句玩笑,看到钱铮出来了,拱拱手笑吟吟道:“陛下召见,让你带上……呃,是叫罗小黑?”
“啥?”钱渊一头雾水,黄锦那边找了个什么狗屁理由,居然让自己带上小黑。
“小黑?”
“小黑!小黑!”
钱渊吼了几句,茫然转头,“带上猫是什么意思?”
“呃,陛下养了只狮猫。”冯保小声说:“估摸着想比比?”
“香菱和可卿……”陆氏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才想起来两个丫鬟今儿都不在。
这下好了,自打可卿、香菱入府,小黑就不太亲近钱渊,整日里混迹在脂粉堆里,钱渊都想给他换个名字,叫贾宝玉算了!
现在两个丫头不在,钱渊领着人找了整整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在衣柜顶上找到还在打盹的小黑。
一手拎着卷轴,一手拎着小黑的后颈,钱渊在马上摇摇晃晃,干笑着看向冯保,“老冯,见笑了,见笑了,这厮太野!”
冯保眨巴眨巴眼睛,“别到了西苑到处窜,那就不好找了。”
好吧,一语成谶,进了万寿宫后殿,钱渊才拜倒在地,手一松,小黑滋溜一下窜出去。
在空荡荡的殿内跑了一个圈,停下来从陆炳的脚边走过,然后小黑浑身毛发直竖,身子弓起,尾巴下垂,盯着刚从嘉靖帝膝头上跃下的狮猫。
“这么小?”嘉靖帝摆摆手让钱渊起身,“这是螳臂当车啊。”
的确,小黑体型小的很,而临清狮猫差不多有小黑两个多大,长长的白色尾巴甩了甩,看了眼小黑,不以为意的又趴下来。
“陛下……不会是让学生带小黑来斗猫吧?”钱渊一把拎着小黑的后颈,“斗狗斗鸡斗蟋蟀,还有斗猫的?”
嘉靖帝没好气的瞪了眼,“还真这么宝贝,抱着都不肯松手?”
“陛下有所不知,它可是和学生并肩作战的。”钱渊小心翼翼的将小黑放下,一只脚拦着不让它去怼那只狮猫,嘴里接着说:“太平府那晚,每进一栋屋子,里面若有响动,都是让它去试探一二……所以说,小黑通人性啊。”
嘉靖帝嗤笑道:“这话鬼都不信……”
话还没说完就住了嘴,嘉靖帝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狮猫起身,慢悠悠的踱到钱渊另一只脚边上,探头嗅了嗅,然后安详的趴下来。
钱渊也挺无语的,我又不是行走中的猫薄荷!
不对,猫闻了猫薄荷应该会醉……
嘉靖帝眼角余光瞥了眼擦着头上冷汗的黄锦,板着脸道:“听闻华亭有女,花容月……呃,颇有诗才,展才你有意求娶?”
钱渊一把搂起要跳过去的小黑,郑重其事道:“陛下,绝无此事!”
嘉靖帝一愣,看了眼陆炳,后者眨眨眼一脸的茫然,这厮是疯了吧,这种事也敢在陛下面前扯谎,说的严重点这是掉脑袋的!
“绝无此事?”
“绝无此事!”钱渊信誓旦旦的如此说。
……
徐府,侧门。
两手空空的小七闲庭信步的走来,冲着婆子笑了笑。
“沈妈妈。”袭人熟练的塞了个荷包过去,“一会儿就回来。”
“你家那点破事……”婆子嗔道:“也就是跟了七小姐,运气实在是好,七小姐最是心善。”
“沈妈妈,快开门吧。”晴雯不耐烦的催促道:“快去快回,晚上再给你送壶老酒。”
“算了吧,上次喝完醉醺醺的,被管事扣了银子。”
“这次就少喝点嘛。”袭人心都提到半空中了,看着婆子慢悠悠的拿出钥匙打开门。
三人先去袭人家打了个转,熟练的从后门出来去了不远处那栋宅子。
“小姐,万一……”晴雯并不胆怯,但有点担心,这可是孤注一掷,一旦事败那就全完了。
小七探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但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袭人疾走几步去开门,一个青年低着头走进门。
“小的周泽,奉少爷命来接人。”
袭人转头看去,小七细细看了几眼才点点头,的确是这个人。
周泽让开身子,两个一模一样的丫鬟出现在门口,屈膝施礼。
第304章 人算不如天算
嘉靖帝自认为看人看的很准。
当年他一入京就知道,不弄走杨廷和,自己就是个傀儡皇帝,当年他看到张璁的那篇奏折,就知道此人能为自己破局。
类似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嘉靖帝自认为从来没走过眼,在他眼里,钱渊是个有报国之心,有忠君之心,有军略之才,有理政之才,同时目光长远的年轻人。
所以,嘉靖帝不相信,在简在帝心的情况下,钱渊会以婚事攀附徐阶,如果想这么做,早就能做了。
所以,在钱渊说“绝无此事”之后,嘉靖帝将此事抛之脑后,准备说起正事,原本是打算在选庶吉士之后才说的,正好今天凑巧召其入西苑。
但问题是,钱渊说“绝无此事”,后面还是有话的……
关键是,钱渊对这番话是有着充足的准备的,他一边抓着小黑和狮猫嬉闹,一边渐渐将话题转到了菜肴上。
然后从菜肴上转到火锅上……嘉靖帝已经在西苑吃了好些次火锅了,都是钱家酒楼送去的底汤,还得搭上辣椒等调料。
又从火锅转到元宵夜,那天晚上嘉靖帝可是有过承诺的。
“黄公公这话说的,开酒楼就是要赚银子的,谁都不能吃白食是吧?”钱渊一摊手,“再说了,三十税一,该交的税银可是一文都没少交呢。”
“你还真交啊?”黄锦咂咂嘴,“大兴县肯收?”
“主动缴纳的,又不是他们上门盘剥,有什么不敢收的。”钱渊准备说起正事了,“当日在陛下面前保证过的,说出的话就得做得到,陛下,对吧?”
这言下之意就是,您当日是答应给我做媒的,红口白牙的可不能反悔啊!
但还没等钱渊开口,嘉靖帝一声长叹,硬生生将话题转开,“今年正月初五,本应召裕、景入西苑……但那日道心不稳作罢。”
黄锦和陆炳都闭住了呼吸,而钱渊有点莫名其妙,只隐隐感觉到什么。
嘉靖帝又是叹了口气,“你就替朕去裕王府看看吧。”
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这就是了!
天上掉块馅饼是好事,但首先得确定,这块馅饼不是砸在自己脑袋上……三十层楼高的地方丢个鸡蛋都能砸死人呢。
钱渊嘴里满是苦涩味,想往外推有点舍不得……呃,问题是馅饼掉在自个儿头上,想躲都未必躲得开。
“陛下,学生合适吗?”
“小小年纪别想那么多。”嘉靖帝笑骂道:“今年虚岁二十,等欲有所为还早着呢。”
“朕这个儿子……好读书,但少了些历练,身边都是翰林院的讲官,大都是些书呆子,展才你见识广博,多聊聊吧。”
“狮儿,狮儿,来来。”嘉靖帝招招手,那只狮猫回头看了眼懒洋洋的没起身,倒是小黑犹犹豫豫的踱过去,一个纵身居然跳到榻上,看的黄锦和陆炳都眼皮子直跳。
“胆子倒是不小。”嘉靖帝撸了把小黑,这厮居然就这么躺下来了,“展才,你……嗯?”
嘉靖帝终于发现钱渊那古怪的神色了,脸色阴沉下来,眯着眼问:“怎么?不愿意去?”
“学生不敢。”钱渊哭丧着脸起身跪在地上,“今日学生本有一事恳请陛下……”
“说。”
“元宵夜陛下驾临酒楼……曾说……曾说愿为学生做媒赐婚……”钱渊哆哆嗦嗦用上了演技。
“朕倒也记得这事。”嘉靖帝随口应了句,随即脸色一变。
之前嘉靖帝让钱渊去裕王府,这是非常明显的暗示……这几乎算是明示了,以后你可以随意出入裕王府,一条金光大道就摆在你面前了。
但钱渊脸色古怪的提起赐婚做媒,那女方自然是有些干系的。
嘉靖帝似笑非笑的撸着小黑,“惟中只有一个孙女,还是朕亲自做媒许给了山东孔家,展才是要横插一手?”
“学生不敢。”
“李时言……没孙女吧?”嘉靖帝看了眼陆炳,李默是陆炳武试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