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应来到京城的时候,兵部的处罚也下来了:漕运总兵兼镇远侯顾仕隆、漕运参将梁玺、都御史张缙、山东镇守太监、山东巡抚、山东布政使、山东按察使、济宁知州、济宁同知、济宁州判、济宁卫所军官,以及该地的兵备道、管操领军、城内巡捕,还有负责驰援济宁的副总兵张俊,全部被停俸留职,令其戴罪立功!
天塌下来,沈复璁这个州判上边,还有一堆大佬顶着呢。
但刚刚赴任,还没领到官印,就背了这么个处罚,沈复璁感觉自己未来的仕途怕是很坎坷。
反而是被贼寇抓住又释放的王宠,居然无功无过,因为他已经恪尽职守了。
眼见副总兵张俊被停俸处理,许泰、冯祯和郤永这三位边将,立即打起全部精神追击逆寇。很快擒斩二千余贼,生擒贼首朱千户(榜上有名的反贼,擒之可官升三级)。
……
京郊。
周冲指着前方的一片良田,欣喜道:“二哥,那便是咱家的私田。十亩虽然不多,却也在京城有了产业,今后可将老爷、夫人接来享福。”
不止有田,还有佃户。
拖家带口一共三人,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前来给王渊下跪磕头:“小民张方,拜见大老爷!”
“都起来吧。”王渊说道。
皇帝赐田经常论“倾”,十亩良田真不多,以古代的产量和租赋,也根本养不活几口人。
王渊这十亩赐田在北京东郊,紧挨着坝河,灌溉还是很方便的。以前属于刘瑾私占的民田,刘瑾倒台之后被充公,可惜被夺田的农民依旧是佃户。
这些佃户已经属于贱籍,现在依附于王渊,拥有一定的人身权利,严格来讲属于半奴仆状态。
王渊可不会傻到跟封建制度抗争,他只问:“你们以前交租几何?可需应赋役?”
一个中年汉子说:“回大老爷的话,一亩地缴麦八斗、缴粟七斗,不需要再应赋役。”
明代北方之田,春麦秋粟,平均亩产一石有余,合起来就是年产两石。虽然这些良田的亩产远高于平均数,但刘瑾和官府之前收的田租也高,几乎已经是总产量的七成。
眼前这个三口之家,老幼皆已亡故,只剩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十多岁的少女。
他们每年辛勤耕种十亩地,只能留下小麦四石、粟米四石,也即九百多斤粮食要供三人吃一年,平均每人每天的口粮不足一斤。而且,这些粮食还需拿出一部分,用来换取油盐等生活必需品,能保证不被饿死就算难得了。
这妇人和少女,平时必定还要纺布补贴家用,否则绝对不可能活到现在。
王渊当即说道:“我也是贫寒出身,从小只能在山里吃高粱,连油盐也见不得几分。从今往后,每亩麦租五斗、粟租五斗,你等要好生照看田地!”
三人愣了愣,随即大喜,跪下来疯狂给王渊磕头。
王渊告诫道:“不可宣扬出去,旁人问起,就说田租照旧。”
“谢大老爷恩典,小民保证不乱说。”这个叫张方的佃农再次磕头。
朱元璋那会儿规定,五品京官可免粮十四石,这十亩地到了王渊手里根本不用交税。
都说明朝官员俸禄很低,其实中下层官吏,即便不计算税收减免,俸禄也是比汉朝中下层官员远远更高的。
那究竟低在何处?
低在官俸折钞、以钞折米、以布折钞、以银折布。就是官员的实际俸禄,用大明宝钞的官价计算,又用宝钞折成米粮和布匹,再按米粮和布匹来折算成银子。
宝钞一变成废纸,真的要把官员给饿死!
到了明代中期,已经不敢再折宝钞了,都是发放实际的米布。这样一来,中下层官吏其实还行,即便不贪污也能吃饱,待遇比汉代的同级别官员更好。
真正低的是中上层官员,俸禄太少了,不贪污都吃不起肉。
“你叫什么?”王渊问那妇人。
妇人回答:“民妇唤作张何氏。”
王渊说道:“我教你一种养鸡的法子,是我老家的土办法,过几日再让周冲买些鸡仔过来。”
三人大骇,连忙磕头求饶。
这就跟北方给官府养马,贵州给土司养驴一样,小民之家碰都不敢碰,万一养死了就是倾家荡产。
王渊只得解释:“养死了不让你们赔偿。”
三人这才安心,惊魂未定的再次给王渊磕头。
王渊无奈苦笑,带着周冲回到城里。
当天傍晚,天空出现异象,金星犯斗宿,寓意兵灾不断。
这已是本月的第二次异象,就在几天前,一颗流星坠下,在空中炸散为三颗小星,京城百姓全都看得清楚。
百官震动,奏章如雪花般飞入内阁,请求废弃所有皇庄,把庄田全部赐给穷苦百姓,并撤掉所有皇庄设置的非法税卡。同时,言官们大发神威,一举弹劾二百多名文武官员和太监勋贵。
这种接连而至的天文异象,百官必须上疏言事,包括王渊在内,不言事就属于尸位素餐!
第139章 亲事
翰林院。
升任侍读学士之后,王渊搬进了小办公室,与另外两位侍讲学士、一位侍读学士同屋上班。
第一次走进办公室,就看到李廷相在收拾桌子。
“李侍郎!”王渊抱拳问候。
李廷相笑着回礼:“王学士,这张桌子就留给你了。”
李廷相是弘治十五年的探花,去年才当上侍讲学士。
因为王渊升任侍读学士,立即引起一系列官员调动。李廷相被调去礼部担任右侍郎,仍兼翰林院侍讲学士和詹事府职务,但办公地点从翰林院变成了礼部。
若非王渊飞速升迁,李廷相还得多熬几年。
此君的官职同样升得飞快,只因其入了皇帝法眼。别的学士给朱厚照讲课,朱厚照都听得打瞌睡,唯独李廷相讲课听得进去,还称赞李廷相是“真学士”。
而且,李廷相跟杨廷和不是一伙的,朱厚照这是在趁机提拔孤臣。
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李廷相一边说道:“王学士,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了,当时你还没参加乡试。”
王渊帮着他收拾,惊讶道:“李侍郎怎么知道我?”
李廷相笑着说:“家父在贵州当参议,正德四年才回京。他跟王员外郎(王阳明)交情不错,经常去文明书院听其讲学。回京时,家父还跟我说,贵州出了一个神童,小小年纪便写出《临江仙》这等惊艳之词。”
王渊立即有了印象,他似乎见过几面,顿时笑道:“原来令尊是李参议!”
李廷相突然低声道:“昨日经筵,陛下让我多跟王学士亲近。”
“是该多亲近,”王渊问道,“李侍郎何时有闲,咱们一起去喝酒。”
李廷相笑道:“明日吧。”
王渊笑着说:“我来请客。”
两人一个是探花,一个是状元,都是皇帝赏识的翰林院年轻官员,而且都不依附任何派系,今后自然是要彼此照顾的。
时至今日,王渊终于有了真正的朋党,除非出现重大变故,否则他跟李廷相的关系牢不可破。
半上午,李廷相离开之后,另外三位侍读、侍讲学士陆续到来,分别是:吴一鹏、蒋冕和毛澄。
只有吴一鹏没啥靠山,蒋冕和毛澄都跟杨廷和走得很近。
李东阳已经连续辞官好几年,奈何皇帝就是不同意,否则杨廷和早就当首辅了。
吴一鹏、蒋冕、毛澄一坐下来,就在那儿奋笔疾书写奏章。没办法,星象连续异常,所有官员都得上疏言事。
王渊也写了一份,各种老生常谈,但也属实际问题,就看皇帝肯不肯改正。
突然,蒋冕问道:“南夫博览群书,可曾识得天文?”
吴一鹏愣了愣:“略懂。”
蒋冕又问:“金星犯斗宿,真的是昭示兵灾吗?”
吴一鹏仔细思考道:“确有如此说法。只有岁星(木星)犯斗宿才是吉兆,荧惑(火星)、辰星(水星)、镇星(土星)犯斗宿皆为凶兆。”
“唉,如今盗贼四起,金星又犯斗宿,不知何时才能止息兵戈。”蒋冕叹息说。
毛澄插话道:“所以我等身为臣子,才当劝谏陛下端德行、施仁政,否则上天必将再降灾祸。”
蒋冕问王渊:“王学士可知天文?”
王渊笑着说:“我只认识北斗七星。”
蒋冕追问道:“那王学士对如今朝局有何看法?”
这是来打听王渊的真实想法?
王渊打着哈哈敷衍道:“我跟毛学士看法一样,陛下应该端德行、施仁政。”
毛澄笑道:“王学士为陛下所赏识,现又为侍读学士,平日里应该多多劝谏圣天子。”
王渊叹息道:“唉,陛下第一次带我去豹房,我便劝谏了一番,气得陛下直接把我赶出皇城。陛下若真那么好劝,李阁老、杨阁老他们早就劝谏成功了。”
“还有此等事?”蒋冕惊讶道。
王渊无奈道:“还能有假?我也是文臣,又为状元出身,难道甘做幸进小人?”
蒋冕与毛澄对视一眼,大概是认为初步考察过关,今后可以慢慢拉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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