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鸿胪,某尚有要事寻詹事,还请鸿胪恕罪。”
“无妨,你且去吧。”
公冶通笑着摆摆手,两人错肩而过,他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鸿胪寺卿,说是从三品,其实还不如外放出去知州事,他这次来正是想谈谈陈佑的口风,看能不能前进一步。不说六部尚书了,吏、户、礼三部随便哪一部的侍郎都行,实在不行出外做一个知府刺史啥的也算是升职。
只是从陈佑这里他并没有得到准信,让他心中不安。
另一边韩向阳没有去猜公冶通在想什么,他快步走到书房门口,抬手敲门:“詹事,韩向阳请见。”
过了一瞬,门内传来一个陈佑的声音:“伯昀回了啦?进来吧。”
他推门进屋的时候,陈佑正好将一本书放到一旁。
“怎么样?”
陈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声。
“情况不是太好,虽然官家已经下诏了,但连续几名上书的文官被贬对那些人刺激有些大。”
陈佑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波动。
只听韩向阳继续道:“今天见面的这几个,都不愿意这这时候出头。”
“哼。”陈佑轻蔑一笑,“只想着得好处,却不肯付出代价,伯昀你都记下来,这次考课看这些人能不能起到最后的作用。”
这意思就是要放弃这些人了,至于最后的作用,其实就是用他们的位置当做交换的筹码。
虽然这些人自食其果,但他们不配合叫陈佑有些难办。
没有低品官员的帮助,陈佑堂堂一个三品大员,总不能专门逮着那些五六品七八品的官员弹劾吧?
沉吟一阵,他终于下定决心:“伯昀,你去通知胡中丞,就说我会尽力配合。”
“好。”韩向阳脸上疑惑一闪而过,点头应下。
江相公府,身着素服的赵普被仆下引着朝偏厅去。
服丧期间到别人家做客可以说是非常无礼的一件事,而且也有违礼制。但这次是江夏青邀约,赵普之前就以居丧不宜赴宴婉拒了两次,但江夏青一再邀请,他不得不应邀前来。
毕竟只是为妻子服齐衰杖期,只要不喝酒兴乐,勉强能说得过去。至于忌讳,主人家都不在意,他又何必在意?
只不过临行之前他还是把丧服换成了素服,总算说起来不是那么违和。
其实若不是赵普现在还在假期,两人完全可以在官廨相见。因为齐衰杖期是有三十天假,再加上葬礼的五天,总共是三十五天假期。江夏青若是有急事,等到三十五天后,黄花菜都凉了。
一进门,赵普先行行礼:“普见过相公。”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江夏青坐在椅子上抬手示意赵普坐下。
坐下之后,赵普面上带着歉意道:“普尚在丧期,冲撞了相公,着实不该。”
“则平不必自责,反倒是我执意邀请则平过来,有些唐突了。”
嘴上说着唐突,江夏青却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丝毫歉意都没有。
赵普则是连道不敢。
寒暄几句,仆役奉上茶水。
“我这次寻则平过来,是为了当下的朝局。”
“相公说笑了,莫说普如今居丧在家,便是仍在朝堂,对朝局也无甚作用。”
赵普猜不到江夏青的想法,只得小心翼翼地应对,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则平莫要过谦。”江夏青端着茶盏拨了拨盖子,“虽然则平你如今左迁侍御史,但你才智过人,又深得官家信重,我相信你很快就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相公谬赞。”
赵普心思急转,江夏说这话难道是想要收服他?
但他现在就和当初陈佑在枢密院的处境一般,不需要多久就能自成一派,可以日后再谈合作事宜,没必要现在就定下主从。
江夏青笑了笑,啜了一口茶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放下茶盏道:“听说则平同陈将明交好?”
“正是。”赵普不明所以,点头道:“我二人乃是当初官家灭南平时相识,到如今也有四年多了。”
“四年了啊。”江夏青感叹一声,“陈将明也是个能人,短短四年就入了枢密院。”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如今正带着枢密院同政事堂争权呢!”
赵普听了,干笑一声:“陈将明他也是为官家做事。”
“你也是为官家做事嘛!”
江夏青摆摆手,状似毫不在意地道:“之前林育才多次遭到弹劾,看来他这个河南知府有些失职了。”
赵普心头一跳,弹劾林师德的就是他!
不等他开口解释,却听江夏青道:“最近朝局有些混乱,这京师之地不能不稳,则平可有什么好的见解?”
赵普此时只差呐喊出来:我就知道这老匹夫没安好心!
心中腹诽不已,脸上挤出笑容:“林知府还是很尽职尽责的,河南府交给他,相公尽可放心。”
“诶!”哪料到江夏青摇头道:“他的能力我知道,平常时候还可以,现在却有所不足。”
第三百五十一章 雷霆雨露俱君恩(八)
“相公说得是。”
赵普惯性的附和一句之后,突然感觉到有一些违和:江夏青这是在否定林师德?
“我身为宰相,稳定朝局乃是本分。则平你为殿中侍御史,更得仔细,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尸位素餐之人。”
江夏青这时候的态度,就仿佛赵普是他这边的人,林师德才是敌对方一般。
赵普一时摸不清楚江夏青的脉,只能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应付过去。
这一次不太容易的会面似乎只为了说这一件正经事,接下来两刻钟几乎都是在闲聊,偶尔提两句政事也是一笔带过。就好像一开始的正经事其实是话引子,之后的闲聊才是目的一般。
赵普离开江相公府上时,表面上面色平静,实际上心里一团乱麻,他实在是搞不懂江夏青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就在他离开之后,坐在偏厅的江夏青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啜了一口,啪嗒一声盖上茶杯盖,也不放下去,就这么端在手中,温声问道:“怎么样,能看上吗?”
没有回应。
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向侧门,正看到续娶的夫人一脸无奈地走进来:“四姊跑了。”
“看不上么。”江夏青放下茶盏,说不出来是失望还是什么。
“哪是看不上啊!”江夫人走到他身后轻轻揉捏他的肩膀,“之前一直在听着呢,听你问话才害羞跑掉的,拦都拦不住!”
江夏青一怔,随即无奈摇头笑出声来:“这真是!算啦,既然四姊不反对,我再看看这个赵则平。”
听他这么说,江夫人轻叹一声:“听你说这赵普都快三十了,而且就算四姊过去也只是续弦,家中还有个知事的长子,就不能找个头婚的年轻人么?”
江夏青反手握住夫人的手,呵呵笑道:“你在家中不是好得很吗?你我都还在,四姊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再说了,赵则平日后定能坐进政事堂,哪个头婚的年轻人能有他好?”
说着,他拍了拍夫人的手:“放心吧,四姊孝顺,我不会叫四姊受委屈的。左右还有一年,再仔细看一看。”
虽然一些官员执着于“言路阻塞”,一直不死心地想要劝谏官家,但两府这些人一点也不慌。
一个考课已经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又贬斥了几个跳得欢的,剩下的那些不去管他,过一段时间自己就放弃了。
只是,偏偏有人就是看不清形势,到处串联一些低品官员。好歹他们还不敢诽谤君父,但朝堂之上的一干重臣,尤其是没有带过兵的纯粹文人,在他们的奏章中一个个都成了祸国妖人、窃国权奸。
在这种情况下,御史中丞胡承约奏称风闻奏事乃是御史之责,那些官员仅凭道听途说便弹劾当朝宰相公卿,实属诽谤,可论罪下狱。
胡承约的奏章是想要彻底解决当下某些官员抓着龚明之一事胡搅蛮缠的情况——要是还不停下来,直接论罪下狱。一了百了,简单直接。
但是,如果开了这么个头,等于说是除了御史台外,其余官员想要弹劾某人,必须拿出真实可靠的证据来。
然而,大家都是普通的官员,很多时候即便知道某个人有过错,也没办法拿到证据,只能等有司调查。这也就意味着,若是按照胡承约奏章中所言,御史台从此将凌驾在六部之上,甚至就连两府也无法控制御史台,御史大夫能够重新位列宰辅。
于是,一干重臣的注意力再次偏了,被弹劾算什么,还是拦着别让御史台权力扩增来得重要。有一个三司已经够了,至少户部还能同它争一争,再来一个御史台,绝对不能忍。
然而,太子詹事、同知枢密院事陈佑在胡承约之后立刻上奏附议,也就比御史台的几个人稍微慢那么一点。
这正是陈佑当初答应要帮胡承约的事情,赵普和宋敏贞则不想贸然参与到这种涉及权力分配的事情中来。
不过胡承约也是厉害,御史大夫宋杞言被他说动,连带着整个御史台现在咬死了那些疯狂弹劾朝堂重臣的官员,称他们“不为御史,以道听途说之言构陷公卿,实乃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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