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嗷嗷待哺的肚子,却是没法等的。
自然而然,为了生存,百姓只能接受以远高于市场价的单价,将市场上仅剩的粮食抢回家。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粮商们铁了心,就是攥着手里的粮食不卖,那粮食市场的空缺额,就将是关中八百万百姓,乘以每月二石的基本生存量!
也就是说:只要粮商们铁了心不降价,那关中的粮食市场空缺,就是一千六百万石每月!
在这种情况下,政府若是打算通过宏观调控,来控制粮价回归正常水准,怎么也得拿出足够关中百姓食用两到三个月的粮食,才能稳定人心才是。
但实际情况却是:刘弘只大手一挥,将关中粮商头子安陵杜氏一抄,五十万石粟米往市场,粮价顿时立杆见影的回到了正常水准。
虽然这其中,也有关中粮商恐惧刘弘手中的强权,以及杜氏这么一个‘血淋淋的教训’的原因在内,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金融现象。
——哪怕刘弘不动刀子,粮商们也无法承担一笔意料之外的‘粮食储存’成本。
很简单的道理:每晚卖一天,粮食的成本就会提高一分,可谋取的利润就少一分。
再加上出售价格无法撼动,就导致粮商手里的粮食每多屯一天,就要多承担一分储存成本。
出售价格雷打不动,卖的越晚赚的越少,那粮商们都选择,自然也就显而易见了。
——趁着还有赚头,赶紧把手里的粮食撒出去!
若不然,等之后成本涨的比出售价还高,那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具体到刘弘推行的粮票,也是一样的道理。
——百姓之所以在过去,愿意将手里的粮食卖给粮商,默认粮商‘把自己的粮食加价卖还给自己’,就是因为个体储存粮食的成本太高,百姓无力承担。
也就是说:粮商挣得根本就不是什么差价,而是‘替百姓集中储存粮食’的管理费。
现如今,少府披着粮食保护价政策的皮,实际上,就是取代了过去粮商所占据的位置。
光此一点,就足以保证少府府库存粮和粮票之间的金融关系,会处在一个绝对安全的范围之内。
原因很简单:百姓之所以将粮食卖给少府,就是因为自己无法储存!
既然百姓无法储存,就必然不会出现‘某个百姓将手里所有的粮票,兑换成几百上千石粮食’的事。
所以,刘弘才敢冒着将近三倍的本位杠杆风险,推行如此巨额的粮票。
要是在后世,证券发行纸币的面值,通常都不会超过黄金储存的十分之一。
但幸运的是,粮食不是黄金,几乎不存在被挤兑的可能性。
这也是刘弘决定以粮食本位投石探路,为将来的贵重金属本位打基础的原因。
——相较于价值极高、极易储存的黄金,粮食的挤兑风险小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这二来,就是如今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的全民信息化,没有绝对透明的信息传递。
简单来说:在后世,政权之所以只敢发行黄金储备十分之一以下价值的纸币,除了规避挤兑风险的意图外,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黄金储备量绝对透明。
哪个政权储备了多少黄金,几乎是人人都能从搜索引擎查到的数据。
自然而然,纸币发行也就失去了操作空间。
但在此时,‘少府究竟有多少粮食’这件事,知道的人却不会超过三位数。
这也是粮食本位,较之于黄金本位的另一大优势:当粮食的量达到一定数量之后,就很难通过肉眼,推断出其大概分量。
——要知道一石粟米,可就是后世的三十千克!
一万石粟米,就是后世的三百吨,堆在一起,那就是一座小土球!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让如今的汉人通过肉眼,判断眼前的小山有没有一百万石了,哪怕是后世的文化人,精通数学、物理的知识分子,也很难凭借肉眼做到。
也就是说:无论少府有没有四万万石粮食,只要刘弘能保证,少府储备的粮食,能勉强垒砌一座足以让百姓瞠目结舌的小山,就没有人能知道,少府发行了四万万石的粟米粮票,但粟米储备却只有一万万五千万石。
对于此时的百姓而言,一座四万万石粟米堆成的山,和一万万石粟米堆成的山,都是一样的。
都属于‘连呼卧槽’的程度。
所以,刘弘凭借一万万五千万石的粟米储备,就敢发行四万万石粟米的粮票,其实就是仗着信息不透明,撒了一个小谎。
就和前年那次粮价鼎沸,刘弘扬言‘少府有几百万石粮食’,之后又把敖仓的存粮搬进关中一样,这次,刘弘也同样对外宣称:少府存粮近十万万石!
反正没人能看到少府的账本,真要去一点点称量,刘弘也任得那个杠精称到老死。
再者说了——如今少府存粟米一万万五千万石余,冬小麦超五万万石,这加在一起,那就是将近七万万石了!
七万万说成十万万,虽然还是有些夸大陈分,但也还算勉强靠谱。
——起码比后世,动用80倍杠杆的杰克马要靠谱多了!
挤兑风险小到忽略不计,信息不透明又给了刘弘一定的操作空间,这才使得刘弘如此轻易,就在这西元前的汉室,成功推行了很可能是人类史上首次出现的类纸币:汉粟米粮票!
而导致刘弘如此不顾稳妥,承担数个动辄就要动摇江山根基的冒险,也不惜要冒险的,便是第三个原因了。
——如果不这样,冬小麦的收购,就根本无从说起···
为了稳定关中粮价,尽最大的能力维护基本盘及政权安稳,刘弘脑门一拍,推出了粮食保护价政策。
对于粮食保护价政策,刘弘虽说是‘思虑良久’,但终归是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毕竟理论知识再扎实,也和实践有差异嘛!
就拿后续粟米、冬小麦的收购来说,就是刘弘所忽略的问题——收购粮食的钱,从哪来?
最开始,刘弘只想着粟米垄断,将为少府带来每年数十万钱的收入;
对于投入成本,刘弘却想当然的认为:爷们儿是皇帝呀,还能缺钱?
但最终,现实在刘弘脸上,狠狠拍了好几个大嘴巴子!
先是粟米的收购,差点把刘弘逼得把传国玉玺典当出去。
今年的冬小麦收购,更是差点让刘弘威严扫地,沾染上‘朝令夕改’‘想一出是一出’的政治污点。
刘弘不惜动用半吊子的金融认知,不惜在这西元前冒险推出类纸币,也实属无奈之举。
——谁让一开始,‘少府无限收购粟米、冬小麦’的牛皮吹出去了呢???
好在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无限收购’这个牛皮,刘弘算是用尽吃奶的劲儿圆上了。
接下来,就是‘无限出售’的牛皮,为刘弘如今的苦痛,一点点带来回报的时候了。
“嘿!”
“万事开头难嘛!”
“这也算是熬过去了!”
终于安下心来,将粮食保护价政策的事彻底放下,刘弘长出口气,便以毫无温度的深色,看向身旁的王忠。
“太中大夫,还跪于殿外?”
见王忠惊惧交加的点了点头,刘弘便站起身,眉宇间,也是不由带上了些许戾气。
“召。”
第0342章 以文乱法
刘弘一个‘召’字,老王忠本就吓掉了的半个魂,算是彻底出了窍。
——自打‘刘弘’六岁开始,王忠就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可从来没看过有哪个人,将刘弘气的用出‘召’这个字眼!
就算是在去年、前年,陈平周勃为祸朝堂的时候,眼前这位爷那也是规规矩矩,但凡没撕破脸,那都是用‘请’。
哪怕是周勃的太尉之职被罢,双方撕破了脸之后,刘弘在大臣请见时,用到过的最严厉的字,也不过是一句四平八稳的‘宣’而已。
这个‘召’字出现在刘弘嘴里,意味着什么?
作为在宫里沉浮数十年的老人,王忠心里再清楚不过。
——这个‘召’,跟‘押’相比,也就是留了那么一点公卿体面!
“陆大夫此番,怕是要掉一层皮咯~”
暗地里心语一声,王忠便赶忙踏着标志性的小碎步,来到了宣室殿外。
都不用仔细寻找,朝着长阶下的广场一扫,王忠就瞥见了一个跪倒在地,略有些摇摇欲坠的年迈身影。
“唉···”
“终是自作自受啊···”
看着眼前的上百阶石梯,王忠苦笑一声,便拾阶而下,来到了那道跪着的年迈身影旁。
“陆大夫。”
“陆大夫?”
连着好几声轻唤,都没有引来陆贾侧目以对,王忠犹豫片刻,终是伸出手,轻轻推了陆贾的肩膀一把。
“陆大夫,陛下于宣室召见···”
听着王忠低微的招呼声,在耳边断断续续的响起,陆贾迷迷糊糊的侧过脸,眯着眼,仰头直盯着正‘呼唤’自己的王忠。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陆贾又似是‘神魂归位’般缓过神,费力的扶地而起,朝着石阶上的宣室殿深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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