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刘章的面色也逐渐沉重起来:“臣疑,复遣亲信往,所探者亦如是。”
“臣遂携卒遣人近敖仓,果无敌卒;畅入之敖仓,臣再三查探,终未见米粮稍许···”
“臣惊,遂遣使回禀,而后臣至···”
言罢,刘章终是有些沮丧的低下头,不着痕迹道:“大王疑臣私藏,然敖仓之粮何止百万石?”
“纵臣欲藏私,亦无存粮之所啊!”
“纵得存粮之所,臣所率军卒不过二万,便是尽用之以运粮,亦当以一卒而挪粮米百石···”
说到这里,刘章的面色便有些别扭起来:“百石之粮,便是运至十步外,亦非一日之功啊···”
听着刘章的解释,帐内众人面色不由都尴尬起来,望向刘则的目光,也隐隐带上了一丝复杂。
——差点被这货带偏了!
敖仓存粮,那可是数百万石!
哪怕全烧了,也得大火连绵旬月!
即便刘章派两万人去运,人均一百石来算,那得搬到什么时候?
寻常人家出门买粮,便是壮年男子,能抱动一石米粮回家就不错了!
一百石···
直到刘章解释过后,众人才稍稍反应过来:说刘章把粮食藏起来了,好像根本不现实啊···
“许敖仓存粮无多,朱虚侯恐麾下之军不得饱腹,故分儿食之···”
“刘信都!”
角落处传来的一声低语,顿时惹得刘章横眉倒竖,取下敖仓却没得到粮食,以及被刘则当着众人的面攥住衣领的憋闷,一股脑倾泻在了这位悼惠王第六子身上。
“若非尔等瓜食军粮,吾大军何至于今之地步?”
“如此未及之秋,竟还敢言语中伤于吾?而可还有颜面,于与九泉之下应哀王之问?”
怒气冲冲的咆哮着,刘章猛然一把刀:“可是要为兄,于众昆季当面剖腹开肠,以证清白邪?”
随着刘章的咆哮声响彻军帐,帐内众人不由纷纷低下头,羞愧之余,亦是冷静了下来。
就连刘则,也是若有所思的回到了上首的位置,缓缓坐了下来。
事已至此,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奇袭敖仓,使军粮得到补给、使长安陷入困顿的战略意图,已经彻底失败!
这种情况下,应该纠结的不是‘敖仓里的粮食去哪了’,而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就见刘则哀叹着摇了摇头,满是苦涩的起身,对着刘章沉沉一拜。
“寡人···”
“唉···”
刘则话到嘴边,看着刘章那饱经风霜,甚至自睢阳启程起,就再也没顾上清晰地脸庞,却是如何都开不了口。
最终还是在场的其余兄弟中,年纪最大的刘宁国站出身,替刘则向刘章说道:“敖仓无粮,大军断粮亦久;大王急火攻心,方有失当之举。”
“值此大敌当前,生死存亡之际,万望朱虚侯莫挂怀,以大事为重,以大局为重啊···”
刘宁国话音落,刘则亦满是羞愧的望向刘章:“朱虚侯劳苦功高,寡人竟如此呆之,诚寡人之过也···”
“朱虚侯劳苦,还请为大王谋划!”
随着众人齐齐一拜,刘章终是苦涩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将刘则扶起。
“大王信重,臣自当忠之;不敢有他念···”
——在看到敖仓内空空如也的府库时,刘章便已经预料到,大军将陷入怎样的困局了。
大军从睢阳遣行至此,可谓是深入敌后;而之所以要如此冒险,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从敖仓获取军粮补给!
可如今,空空如也的敖仓,将齐军此行首要战略目标化作泡沫;大军非但没有得到军粮补给,反而陷入了极其危险的位置。
前后洛阳、函谷,后有睢阳的灌婴十万大军,这样的状况下,每拖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
而刘章,也早已在劝说刘则起兵之时,就和这军帐内的每一个人,给紧紧绑在了一起···
此时的刘章,已经连后悔都顾不上,大脑飞速流转,在考虑着破局之法。
敖仓空虚,对大军最大的打击,还是军粮的问题没有得到结局。
只要扭转大军‘军粮短缺’的问题,那恢复战斗力之后的二十万大军,仍旧可以支撑刘章,进行下一步的谋划。
“下一步···”
思虑良久,刘章终是对刘则一拜。
“大王,今敖仓已破而大军缺粮如故;大军之首患,当乃军粮之缺。”
说着,刘章便满是郑重的回过头,望向帐内众人。
“吾大军自睢阳暗起至此,所图乃敖仓之粮;今敖仓空,然吾大军只须从别处得粮,则图谋亦如故!”
“待军粮足,大军仍可北进赵地,以腾挪转圜···”
说到这里,刘章话头顿时一止,不由暗自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
“吾大军,不可再入赵地!”
笃定一语,刘章便回过头,对着刘则郑重一拜:“大王,吾大军图谋敖仓者,除粮草之患,则为鼓噪民心。”
“敖仓失则天下震,百姓民多不安,长安亦因敖仓之失而默然;彼时,吾等可游荡赵地。”
“然今敖仓虽破,其粮未失;民心不动,则长安必当大军尽出,以绞杀吾大军!”
言罢,刘章略一沉吟,面色陡然一厉!
“臣以为,大王前时之图谋,或可行之!”
闻言,正思考刘章话中意味的刘则下意识点了点头,旋即突然一滞,面色略有些僵硬起来。
“前时之图谋?”
“咳咳···寡人何曾有图谋?”
说着,刘则僵笑着摇了摇头,将视线从刘章身上挪开。
“自大军起,军中大事,寡人尽托于朱虚侯之手。”
“睢阳之外,虽因小人谗言,而致朱虚侯兵权暂失,然大军复起,奔袭荥阳之时,大权亦已托于朱虚侯。”
“朱虚侯此言,寡人甚惑之···”
见刘则在这种情况下,仍旧否定自己曾有‘图谋函谷’的打算,刘章顿时一噎。
下意识瞥了一眼幼弟刘安,刘章只得将自己方才所言硬生生忽略,来到堪舆前。
“大王且看。”
待等刘则于众人都靠近堪舆,刘章的手指,便开始在堪舆上写写画画起来。
“今,吾大军陷于荥阳-敖仓左近,北有大河,南有荥泽,东有灌婴大军。”
“且今大军无粮,北取赵地以自安,或东归睢阳以迎敌,皆不可取。”
“南之荥泽,民曰‘百人入而一人出’;亦不当往。”
将东、北、南三个方向否决,刘章的手指缓缓西移,最终在一个明显更大的三角上狠狠一点。
“洛阳!”
说到这里,刘章的眉宇间已尽是狠厉!
若是有开国功侯在场,很容易就会发现:这个神情,在几十年前,那个叱咤天下的男人脸上,出现过无数次···
“洛阳,河南郡治也;其城之坚、粮之丰,纵略逊长安,亦相差无多!”
“吾大军若得洛阳,进,则可叩关函谷;退已可以函谷为界,以尊大王以为东帝!”
说着,刘章将食指和大拇指撑开,在堪舆上略一丈量,又道:“荥阳至洛阳,途百里;大军奔袭两日,即刻兵临洛阳城下!”
“彼时,大王自可分兵,以函谷关外亦设一关,重兵守之,以阻长安兵;余者,则全力攻取洛阳,以为都城!”
言罢,刘章便目光灼灼的望向眼前,正权衡利弊的刘则。
却见刘则思虑良久,终是略有些没有底气道:“朱虚侯所言,寡人自以为善。”
“然朱虚侯言,荥阳至洛阳,相距百里?”
说着,刘则稍有些迟疑道:“朱虚侯当知,大军已近断粮;今将士多不饱腹,这百里奔袭···”
“依朱虚侯之见,今大军将士,可尚有奔袭百里,攻取洛阳之气力?”
闻言,刘章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目光中的锐意,却丝毫没有因刘则的疑虑而消退。
只见刘章满是自信的回过身,在堪舆上再一点。
“荥阳!”
“荥阳得淮阳守万五之兵,其粮草辎重,虽或无以解大军之远忧,然近虑,当可或解!”
“且荥阳守卒不过万五,纵以城中青壮加之,亦不过三万。”
“然吾大军足二十万有余;倾力攻之,荥阳可破!”
越说,刘章目光中的自信就愈发坚定:“荥阳破,吾大军得荥阳之粮,食之,则将士可保十日之饱腹!”
“大王再以此饱食粮米,战克之军发洛阳,则大事可成!”
听到这里,刘则眉宇间的迟疑终于消散,看着眼前的刘章,也终是流露出一丝由衷的敬佩。
“朱虚侯所言,甚善!”
言罢,刘则便一扫先前颓丧,喜悦片刻,便向帐门处喊道:“去,召左将军归营!”
“大军修整一夜,待明日辰时,全军出击,破荥阳!”
※※※※※※※※※※※※※※※※※※※※
荥阳城外,此时已逐渐被齐军将士的尸体所占据。
屹立墙头的那八驾床子弩,仅仅只发出了五轮射击,共四十支箭矢,就造成了齐军数百人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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