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刘琦脸上露出笑容,同岑参说了一句“抱歉”,迎出门去笑着接过还不停挣扎不想变成水煮鱼的大鱼,说道:“怎想起来送我一条鱼?”
“不送你送谁?两条大鱼我家也吃不了。”张浒也笑着说道:“本想今晚邀你来我家吃鱼,但听说你来了客人,就送条鱼来。”
听到这话,刘琦抬起头看向张浒那张笑脸。他没多说话,只是吩咐下人将大鱼拿到厨房,又寒暄几句,将张浒送出府门。
“那是你当初为兵时关系极好之人?”他回到客厅后,岑参问道。
“他叫张浒,是我同乡,而且是我耶耶从小的友人,只是他留在安西,而我耶耶后来返回家乡。在我才来安西那段时日,他对我十分照顾。”刘琦道。
“有这样一个同乡也是幸事。”岑参没有多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刘琦答应一声,但没说话,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饭菜做好,他们二人相对吃饭,吃到一半刘琦忽然说道:“先生,你是在嗢鹿州待到正月初一才返回龟兹镇吧?”
“确实。”
“先生往年都如何过年?”
“还能怎么过?”岑参忽然有些感慨地说道:“与同样孤身在安西的官员一起吃饭享乐。但虽然在享乐,心里却也并不高兴。”
“今年与友人一起来到安西,本以为能与他一起过年。但没想到在来的路上他还说不想见族人,却还是回了老家,将我一人扔在龟兹镇。若不是来了嗢鹿州,只能和过去一样过年了。”
“自然,过年总要与亲人、友人在一起才让人心安。”刘琦将嘴里的饭咽下,忽然又道:“岑先生,今年与我一起,去张浒家过年吧。”
“张浒家?”岑参当然不会忘记刘琦才说过的这个名字,但是,与这个人一起过年?
“往年你都是与张浒一同过年?”岑参问道。
“是。”刘琦点点头:“他也是我在安西唯一称得上亲人的人,每年我都与他一并过年。”
刘琦适才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今年岑参前来嗢鹿州,又摆明了要与他过年,他曾经一度动摇今年是否与张浒一家一起过年,或者仅仅只是去问候一声。但在接到张浒特意送来的那条鱼以后,他下定决心,今年一定与张浒一起过年,即使岑参不愿意。
“也好。”岑参忽然笑道:“张浒在安西已经安家十多年了吧,过年风俗应当与本地人无异,我正好瞧瞧本地人都是如何过年。”
“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刘琦也笑着说道。
之后几日,刘琦每日在家中读书。接受过都护府派人送来的年赏后都督府已经散衙,印信都被封存一直到来年正月十五以后才会重新启用,所以刘琦除了每晚应约与同僚吃酒外,其余所有时间都可以用来看书。
岑参自然也有自己的交际。他曾在安西做过掌书记,即使在嗢鹿州也认识许多人,每日都要应酬半日,但晚上返回必定考问刘琦的今天看了多少页书。
就这样,很快,大年三十到了。
第62章 年夜饭
“岑先生,有件事学生想问先生:你说的哪位友人,到底是何人?”在大街上,刘琦忽然问岑参道。
此时他们正在赶往张浒家的路上。此时已是伴晚,许多人已经开始庆贺新年,做一桌好饭好菜。刘琦本想晚一些等天黑了再赶去张浒家,但又怕赶不上他家的饭,就提前出发了。
而且并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赶去张浒家。刘琦从龟兹镇一共拐了六个亲卫来嗢鹿州,除一人已经婚配外,其余都仍单身。刘琦带上五个单身汉,与自己的小妾一起去张浒家过年,当然也可以说是去蹭饭。路上刘琦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就问了出来。
“这,”岑参一时拿捏不准到底是现下就说出人名,还是暂且隐瞒,以后当面见到了给刘琦一个惊喜。
“能被岑先生称为友人的人,也是大诗人?”刘琦猜测起来:“莫非是王摩诘?不对,他此时正为河西节度使判官,不会赶来安西。莫非是高达夫?他现下身上还担负着与大食国谈判之差事,或许会在这个时节来到安西。”
“你不必猜了。”岑参决定先不透露友人的身份,出言道:“过几个月你去龟兹,我会把他介绍与你,只是容我现下卖个官司。”
“学生就等着先生将他介绍于我。”刘琦道。
虽然岑参的口气表明这应当也是个大名人,自己后世多半应当听说过;但刘琦这一世已经活了三年多,对闻名遐迩的‘古人’也看淡了,就算是后世大名鼎鼎、万古流芳的李杜二位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特别激动。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张浒家附近,刘琦笑道:“都不要出声,更不要搞出大动静,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
……
“娘,菜已经洗好了。”杏儿甩了甩手上还带着水珠的白菜叶子,叫道。
“知道了。”石天巧用围裙擦了擦手,从女儿手里接过白菜放在案板上,正要切,又忍不住问道:“刘琦今年真不来咱们家过年了?”
“没说要来。”张浒沉闷地回答。
“哎!”石天巧叹了口气,一边切菜一边说道:“人家毕竟是大官了,要结交地位相当的人,咱们家虽然你成了队正,但也与刘琦差得太远,高攀不上了,年后他能履行承诺让天佑补上一个小吏的位置,我也就满足了,不敢盼望着他再帮咱们家更多。”
听到自家婆娘的话,张浒更加沉闷,那样子仿佛小镇的父母亲眼瞧着儿女有了大出息要在大城市安家似的,虽然心里明白这对儿女是好事,但心里也忍不住酸楚,尤其不懂事的小儿子问他“耶耶,今年刘家哥哥不来咱家过年了”后。
“就算不来咱家过年,总也得来拜个年。”他忽然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他长辈同乡,总不能大过年的连年都不拜。”
“肯定会来的。我瞧着刘琦不是绝情的人,一定会来的。或许等到与那个岑判官在外面吃完了酒,顺路来咱家拜个年。”石天巧道。
“哎!”张浒又叹了口气。
“耶耶,不要叹气了,不是说大过年不能唉声叹气,如果唉声叹气来年一年都过不好吗?耶耶不要叹气了。”女儿这时走过来说道。
“你说的对,不该唉声叹气。”听到这话,张浒忙道,又要改变脸上的表情。但他心情不好,做不出高兴的表情,一时显得十分怪异。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敲门声。“谁啊!”石天巧问道。
“婶子,是我。”外面传来这样一句话。
“是刘琦。”张浒惊叫道,立刻站起来去开门。石天巧脸上也露出惊喜之色。
“张叔好,给张叔拜年了。”刘琦走进来,笑着对张浒行礼道。
“张队正好,给张队正拜年。”刘琦的亲卫七嘴八舌的说道。
“奴恭贺张叔新年万事如意。”他小妾行礼道。
……
“你们,”张浒见到这么多人鱼贯而入他家,而且纷纷对他拜年,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说出两个字。
“张叔,”刘琦站在他面前笑道:“我思来想去,还是来张叔家里过年更好,有年味。张叔不会不欢迎我们这么多人来蹭饭吧。”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你带这许多人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欢迎。”张浒回过神来,嘴都咧到耳朵了,笑着说道。
“哎呀,刘琦,你来家里过年也提前说一声。”石天巧也走出厨房,高兴地说道:“家里没预备那么多饭菜。”
“不是还没开火呢嘛。”刘琦笑道:“既然没开火,再切点儿菜、和点儿面就是了。过年吃顿馄饨而已,不必费事。”(请点击)
“成,成。杏儿、天佑,赶快洗菜;天佐,把我剩的那点儿已经发了的面端过来。”石天巧赶忙吩咐道,自己也去后院的地窖拿出五斤肉,细细地切做臊子。
“不忙,”刘琦又道:“我给婶子打下手!”
“哎呀,你都是做大官的人了,怎能进厨房做饭做菜?”石天巧赶忙阻拦。
“郎君,还是奴来吧。”刘琦小妾走过来,又对石天巧道:“奴给婶子打下手。”
“正好丽娘来了,你快出去,丽娘给我打下手便好。”石天巧忙道。
刘琦无奈地退出厨房,但立刻又转身对五个亲卫道:“还愣着干嘛?快去劈柴!”
“是!”五人答应一声,赶忙去后院劈柴。
刘琦又转过头,瞧岑参与张浒正对面相望,忙走过去介绍道:“张叔,这是岑判官,当初正是岑判官助我,我才成了官员;现下他还是我的先生。”
“先生,这就是学生的同乡长辈张浒。”
“见过岑判官。”张浒立刻腰弯得低低的行礼,展现出普通士卒对高官的敬畏。
虽然他经常见到刘琦,也知道刘琦现在官不小,但就是对他没有大官的感觉;但面对岑参张浒瞬间就能觉察出这是一位应当超过自己接触范围的官员,更兼他当初帮过刘琦,是以立刻行了大礼。
“不必如此。今日是过年,不论官职。”岑参立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