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都已经劝过两次了，当时没给他们任何反应，怎么今日又来劝降？”
“启禀李教官，今日劝降之人与昨日不同。据城头士卒说，其中一人是汉人，另一人或许是汉人或许是突厥人；二人的汉话都十分流利，而且身上带有一股气势像是将领。”
“将领？他们说了啥？”
“他们说喔鹿州城早已沦陷，现下大食军正要南下攻打龟兹镇；中原叛乱仍未平定，安西必定不可能守住早晚要被大食国全部占领。他们二人就是原喔鹿州守将，喔鹿州城沦陷后投降大食。
然后又说并波悉林本想一直拖到城中将士全部饿死，但阿齐兹将军悲天悯人，也珍惜人才，所以派他们二人来劝降。……”护卫将听到的话大略告诉李白。
“必定是在胡言乱语，乱我军心！”李白立刻说道：“去年七月大食人攻城时咱们还生擒一个大食兵，那人招供说喔鹿州之战陷入僵持，而且大食军十分不利。我知道都护的谋划，要在喔鹿州以弱兵拖住大食军精锐，关键时刻再出动己军精锐一举击溃大食军。
既然喔鹿州之战陷入僵持，说明大食军精锐被大唐弱兵拖住，只要精锐一出必定获胜，岂会失败。”
“将士们也都是这样想的。”护卫笑道：“众人都认为劝降的二人是在胡扯。完全当做听笑话。”
其实将士们的反应并非像他说的这样。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有从都护府获得任何消息，好不容易知晓的一些事还是通过审问大食俘虏得知；很多将士都认为喔鹿州已经沦陷。
但将士们确实没有投降的意思。没有人说得清为何一直坚守城池，即使可能饿死也要坚守，但他们就是不想投降。所以虽然护卫撒了谎，却不影响结果。
“也好，此时城中无力让将士玩乐，就让守在城头的人听一会儿笑话。”李白也笑着说道。
“李教官，该回去了。今日风不小，再站一会儿你恐怕经受不住。”这时顾万喜劝道。
“这就回去。”李白随口答应一声。他年纪大了，这段时日吃的又少，身体确实经受不住吹风，应当回去。
答应过后，李白又意识到刚才出言劝他的人是顾万喜。他脑海中忽然想到一事，对适才去往城头的护卫道：“你去城头，之后这样做……”
“李教官，你这是？”护卫立刻疑惑地看向李白，眼神中又蕴含有愤怒之情。
“你是在怀疑我想投降？”李白反问一句，自己接道：“我岂会投降！”
“那教官想做啥？”护卫打消了原来的想法，却又好奇地追问道。
“那你就不必管了，反正不是向大食人投降，你放心去吃饱饭吧！”
“是。”护卫仍有些疑惑，但出于对李白的信任答应一声，转身再次走向城头。
“你去将几位将领叫来，我有事与他们商议。”李白又对另一个护卫吩咐道。
“是。”那人立刻答应。
“李教官，你到底想做啥？”待他吩咐完所有命令后，顾万喜问道。所有护卫都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李白要做啥。
“你们不必多问。只要知道今日晚上大家都可以多吃饭即可。”李白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并未正面回答。
第313章 阿齐兹与关元的谈判（一）
“……你们只要愿意投降，阿齐兹将军以《柯兰经》起誓，赦免你们犯下过的所有罪过！你们若愿为大食国效力，可直入大食军中为战兵；若不愿效力，可返回原籍为平民百姓！阿齐兹将军愿意给每人足够一个月吃的熟食干粮！……”两名哈迪军士兵声嘶力竭地喊着。
“喊了多久了？”站在不远处的何普问道。
“得有半个多时辰了。”史信低头看一眼影子，说道。
“和阿齐兹说的昨日情形一样，城上根本没反应，好像他们真的全都死了似的。”
“再喊半个时辰，不，一直喊到天黑我觉得也一样，白费功夫。要不咱们回去吧。”
“这个时候回去？不成不成。”何普道：“昨日阿齐兹说喊到11点，也就是咱们的午时初。现下还不到巳时、差一个多时辰呢。咱们只亲自喊了一会儿就换成士兵喊，阿齐兹肯定不大满意；如果再缩短时间，万一他变卦不再答应用船载士兵去谷口怎么办？”
“那就再站在这里听士兵喊一个时辰。”史信没精打采地说道。
“不只站在这里听士兵喊，咱们自己也要再喊几句。”何普顿了顿，听见士兵的嗓子沙哑起来，对身旁护卫说道：“再换两个士兵过来。”
又对史信道：“新的士兵过来前，咱们两个喊一阵。”
“是。”史信心里不愿，可何普都喊了他站一旁看也不像，只能和他一起走过去，也大声喊道：“城中唐军将士，赶快投降吧！喔鹿州城早在去年九月已被大食军夺取，……”
他们正喊着，忽然见到城头上有人影晃动；二人顿时怀疑唐军要用箭射杀他们，小心起来，做好随时转身逃跑的准备。但令他们惊讶的是，过一会儿从城头上吊下来一个筐，筐中坐着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史信不由得停下叫喊，喃喃说了一句；何普叫喊声也小了许多。
“我是城中总大义教官李白的护卫，奉命前来谈判！”待筐落到地上，里面坐着的人跳出来，空着双手放在胸前，对他们叫道。
“谈判甚底？”史信下意识反问一句。
“谈判我军若投降，你们的条件。”
“条件适才都已经说过了。”史信回过神来，又道。
“你们刚才喊的只是笼统条件，对小兵既往不咎即可，给将领的条件难道也只是既往不咎，哪位将领会愿降？
我也知晓你们喊话不能太长太复杂，所以没法把对将领的条件都说出来；所以我奉命下来谈判。”这人说完，见面前两人仍然没有动静，又道：“你们快去告知此地大食军主将啊！”
“你快跑回去向阿齐兹将军禀报！”何普这时才回过神来，赶忙对一名护卫说道。
“是。”那护卫答应一句，转身向大帐跑去。
“请这位壮士跟我来。”他又对城中来人说道。
“请。”来人也说了一句，随即跟随何普向大军营帐走去。史信连忙跟上。
“不知壮士姓甚名谁？”一边走着，何普问道。
“在下叫做关元，状元的元。”来人反问道：“不知二位叫做？”
“在下名叫赵统，原为龟兹镇别将；他名叫张义，原为疏勒镇校尉。我们二人都是在喔鹿州之战后投降大食。”何普回答。他说的两个名字确实是唐军中一位别将与一位校尉，二人都在喔鹿州之战中战死，何普因而借用他们的名字。
“原来是赵别将与张校尉。”关元自然不知道他们说的身份是假的，略微一拱手道，神色也只是淡淡的。
“我们投靠大食国，官职与过去不同了。我现在是千夫长，他是我的副手，统领喔鹿州之战中投降大食国的唐军士兵。
关壮士，不知城中还有多少士兵？若人数不多，恐怕会并入我们这个千人队。当然，若合并过来，自然是城中主将牛都督做千夫长，我做他副手。
对了，关壮士适才说自己是总大义教官李白的护卫？难道城中此时握有指挥之权的人是大义教官？当初李都护下令设立大义教官时，可是说大义教官掌管军纪、后勤等与指挥无关的事，可没听说要让他们掌管指挥之权。”何普又道。
“这个么，”关元正想着是否与他说，是否说实话，三人已经来到营寨门前。何普叫门，把守的大食兵打开大门引领他们向阿齐兹的帐篷走去。
“这些事情过一会儿大食军主将，也就是你们一直喊的阿齐兹将军也会询问。既然如此，就等着他询问时一并回答。”关元想了想说道。
“也好。”听到这话，何普答应一句，不再询问。
不一会儿，三人进入阿齐兹的帐篷。何普与史信走进去后立刻对坐在正中一个大食人行礼道：“属下见过阿齐兹将军！”
“嗯。”阿齐兹答应一声，立刻看向三人中自己不认识的那个，见这人没有行礼，眉头微皱。
“你，见到阿齐兹将军竟然敢不行礼！”一名懂得汉话的大食护卫立刻叫道。
“我为何要行礼？”关元反问。
“你是城中唐军派来商议投降的使者，当然要对阿齐兹将军行礼！”
“我不是投降使者，我是来谈判的。若你们大食人的条件不能让李教官满意，唐军不会投降！”关元大声说道，态度似乎十分坚定。
“不过，既然我可能向大食军投降，即使现在尚未，对此地大食军主将行礼也未尝不可。”他却又话风一转，这样说了一句，然后面对着弯腰行礼道：“关元见过阿齐兹将军。”
“不必多礼。”阿齐兹皱着的眉头立刻松开了，笑着说了一句。他原本见关元的态度非常坚决，认为城中唐军派关元来只是想戏耍他、表示绝不会投降的态度，心中忧虑，皱起眉头；但关元忽然又服软愿意行礼，似乎城中唐军确有投降的意思，又立刻变得高兴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