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定是反抗军与李家联络的人之一,但他随身携带的那个本子不见得与如何联络反抗军有关。”何普却说道:“联络反抗军,这可是稍有不甚就必死无疑还要牵连家人之事,联络的法子李全一定背的滚瓜烂熟,岂会随身携带?即使需要信物,也不必拿着本子。”
“既然如此,那个本子上写的会是甚?”胡马木又道。他虽然对何普的推论并不十分相信,但并未反驳,而是出言询问。
“我也不知,但我觉得应当与联络反抗军无关。”何普没有证据,但直觉这样告诉他。
“唔。”胡马木对何普这句话不置可否,又拿起地图看起来。这幅地图似乎很平常,只是碎叶城以北的简略地图,也没有标注山中道路,仅仅将山脉、道路与李家拥有的田地位置标出来;适才他也已经看过两次,没发现任何问题。
可也不知是不是胡马木魔障了,再次看地图总觉得不对劲。他又反复看了几遍,忽然说道:“何将军,你看这幅地图,这两座山的山腰有一笔是用绿墨画的,而不是黑墨,很是奇怪。
再看这几条画出来的道路,上面有几个红点。我起初还以为是梅花花瓣,但再细看就觉得花瓣画在这个位置十分奇怪。
但若将绿墨与红点作为记号就能解释的通了。红点指的是埋设手雷之处,而绿墨标注的地方,则是与反抗军接头之处或反抗军隐藏之处。”
“我瞧瞧!”听到胡马木这番解释,何普立刻走过来拿走画作,仔细观察起来。
“你说的不错,绿墨与红点确实很奇怪。但是,”何普顿了一下,才将后半段话说出。胡马木的解释当然说得通,但他总觉得不会这样简单。
“反抗军大多是粗鄙之人,岂能想出甚复杂的记号?在地图上用绿墨与红点标注对他们来说已经很艰深了。”听了何普的话,胡马木笑道。
“说的也是。”何普也无可反驳,遂问道:“那现下咱们应当如何做?”
“迅速将所有东西全部送回去,原样放回。不,恐怕无法原样放回。将几十贯钱留下,其他的松散塞回去,装作小毛贼偷盗后的样子。
同时立刻派人回报碎叶城,请纳以勒将军派兵包围绿墨标记的两处,擒杀反抗军。
而咱们这支军队继续行军时则绕过所有标记红点的地方,从其他道路行进。”胡马木说道。一边说着,他拿来一张较薄的纸,开始临摹地图。
“胡马木,你说的这一切都只是猜测,万一猜错了,碎叶城守军扑个空是小事,若被反抗军打个埋伏反而战死许多士兵,如何是好?”何普对派人回报碎叶城提出异议。至于绕过红点,他们现下本就不知何处埋有手雷,即使猜测是错的也没啥影响。
“只能赌一次!一直无法给反抗军沉重打击,对统治碎叶城的影响太坏,即使可能无功而返、可能被敌军埋伏,也要出兵。”胡马木手上不停,边画边说。
“可是。”何普仍然犹豫。他现在的宗旨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愿冒险。
“若将军实在不愿上报纳以勒将军,就以我一人名义向纳以勒将军呈报此事。”胡马木说道。
“这怎么行。”何普强笑道:“咱们二人的猜测,怎能由你一人承担错误的责任。”
“虽如果猜错责任都是我的,但如果猜对功劳也都是我的,如何不行?”胡马木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若我与你身份一样,也会瞻前顾后不敢下决定。此事就由我一人来承担。”
‘即使你单独将此事呈报纳以勒,可你是哈迪军加齐、我的副手,若猜测错误守军不仅扑空反而被反抗军设伏死伤许多士兵,即使他们按照军规无法处罚我,总督对我的印象也会受到影响。’听到胡马木的话,何普不仅不感激,反而这样想着。
“罢了,胡加齐,此事由你、我与史信三人的名义呈报纳以勒将军。”何普说道。既然必定会被牵连,他还不如与胡马木一并呈报,再吩咐信使在城中散布此事是胡马木一力主张才呈报;这样若守军无功而返,即使处罚他,也不会对他在总督心中的印象造成多大影响。
“多谢何将军。”胡马木不由得惊喜地说道。
“事不宜迟,应当立刻将史信叫来。”他又说道。
“等你将地图临摹完毕不迟。”何普顿了顿又道:“临摹完地图后你先出去,与史信一道赶来,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进来,再极力主张呈报纳以勒将军。”
“我明白。”胡马木明白何普的意思:不就是让史信以为他们二人都不知情、是何普单独派人搜检李全行李的么。
“胡加齐明白就好。”何普笑道。
过了一会儿,胡马木将地图临摹完毕,又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将原地图与其他东西放到一处。护卫立刻将桌上的东西全部卷起来,带回李全夜宿的宅院。
他们很快来到那户宅院,又悄悄翻过院墙进入院中,躲过睡眼惺忪的打更人来到房屋门前,借着月光仔细看了几眼确定里面的九人仍旧舒睡着,轻轻推门进去,把大多数东西塞进包裹里,几样小玩意儿放到地上,装作盗贼搜罗钱财时没注意散落下来。
做完后,他们又小心翼翼擦掉屋内大多数脚印,只留下一双鞋的痕迹,然后退出房屋,将门掩上。成功离开房屋后,几人松口气,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但他们不知晓的是,就在屋门被关上后,躺在床上似乎正熟睡的李全忽然睁开眼睛,看着门窗轻笑一声,才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起觉来。
第301章 套话
第二日大军启程后不久,李全又带着八名随从骑马来到军队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何普过去闲聊,就听他说起:“昨夜我住的那个宅院闹盗贼了,东西被翻的乱七八糟,几十贯钱全丢了。我和八个随从竟然一个都没被惊醒!
幸好那盗贼虽偷盗手艺精湛,眼力却不怎么样,没将我最要紧的东西偷走。不过说回来,那东西对我十分要紧,盗贼却只能当破烂卖,不偷走也平常。”
“甚东西对你家十分要紧却无法卖钱?”何普问道。
“我家账本的摘抄。”李全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物。何普看了一眼就断定这是昨夜没能拿回来的那个本子,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他继续说道:“这上面是我这次要巡视几处庄子的账目。
这账本只有两份,族中一份庄子里一份,我手里的是临时抄写的。若这份丢失,我今年就无法查验庄子里的粮食到底结存多少、只能任庄民说很容易被哄骗,所以对我很要紧。
但除非盗贼是庄子里的人,否则毫无用处。可昨日下午我已经查过住宿那个庄子的粮食数目,庄里人没必要再偷;所以盗贼不偷走也十分正常。”一边说着,他甚至在何普面前翻了账本几页。
‘看来这真的是账本,而不像胡马木所说与联络反抗军有关。’何普扫到几眼,见确实是账本,心里想着。
“我今早起来狠狠训斥庄头一番,又罚了他几十贯钱充作我路上开销。庄头自然不愿,但也不过你违背我的话,只能听从。”李全继续说道。
李全说这话的时候,何普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确定与昨日相比没有变化。若昨夜他派去的人被发现身份,李全纵使不撕破脸而是继续虚与委蛇,也不免在说话时露出些痕迹;现下既然没有变化,应当就是没有发现,他不由得松了口气。若李全发现身份闹将起来,对他来说也很麻烦。
他们之后又闲聊一会儿,抵达下一个李家拥有的庄子,李全告辞离开;何普拨转马头重新跟在队列两旁。
很快到了天黑。何普才下令全军停下安营扎寨,史信就兴致勃勃地来找何普与胡马木,高兴地说道:“胡马木加齐猜测果然不错,那幅地图上红点标注的确实是埋设手雷之处。今日经过一处标注红点地方,绕过后整整一日都并未有人踩到手雷。”
“如此看来,那两笔绿墨也确实是反抗军所在了?”胡马木也高兴地叫道:“幸好将此事呈报纳以勒将军,不然就错过一次歼灭反抗军的好时机。”
‘也未必像你们猜测这样,或许只是大路外的其他道路根本没有埋设手雷。’何普心里想着,并未说出来。
“是否要抓住李全?”胡马木又道:“不如先将他抓起来,也能再立下个功劳。”
“不妥。”何普立刻说道:“现下并无确凿证据能证明李全与反抗军有勾连。还是等到纳以勒将军歼灭反抗军后再说。”
“但明日李全再跟咱们走一段路就会回去,若是等到纳以勒将军歼灭反抗军后,李全已经不在咱们附近,无法再将其擒杀了。”胡马木赶忙说道。
“就算如此,也不能此时就抓他。”何普语气坚定地说道。他管不了胡马木向纳以勒呈报地图,不得不答应;但只要他在这里,胡马木就休想派人抓李全。
“是。”见何普这样坚定,胡马木只能从命;但他心里仍不服气。
“胡加齐,”见他这幅表情,何普又要出言劝解;可他才说了三个字,一名护卫跑过来行礼道:“何将军,史加齐、胡加齐,李全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