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苏展答应一句，将银子递给妻子。“你放起来吧。”
“我都放起来。”梅里又拿起四贯钱，要一并存放起来；又因天色也不早了，顺路带着女儿回她的屋休息。
“溱文，这件事你可别写在日记上。”路上，梅里又嘱咐女儿道。
“知道了。”苏溱文明白是母亲担心她的日记被旁人看到惹来祸端，也不反驳，答应一声。但她在心里想着：‘这样奇异的事，我一定要写在日记上，反正他们也看不懂。’
第295章 李家
“主人，他们会不会在骗咱们？”就在梅里嘱咐女儿不要在日记上写下这件事时，在城中一条偏僻的街巷上，适才问他们话的人中的一位忽然对另一人说道。
“不会。”被叫做主人的人想了想说道：“不过是普普通通一家人，若普通人都能将我欺瞒过去，我早就死了，岂能活到今日？”
“若他们不是普通人呢？”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何普或大食人亲自安排的暗探？”
“属下正是这意。”
那人眉头皱起来，仔细思考片刻，但最后还是说道：“还是不会。暗探会带着妻儿一并在城中潜伏？不怕被发现身份全家死光？若是低级暗探，和普通人一样不可能将我瞒过去。”
“主人难道没发现这一家没有儿子？若他们家的儿子被抓住，用以要挟他做暗探，也未必不可能。”
“或许人家就是没有儿子呢。”那人笑道：“别总疑神疑鬼的，或许人家就是普通人。而且咱们也不会仅凭他一人的话就有所动作，还会从其他地方进行探查；从其他地方查来的消息与他说的不同再怀疑不迟。”
“主人说的是。”这人说完这句后不再说话；另一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跟在他们身旁。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一户宅院。这户宅院的院墙高大、房屋虽然此时显得破旧却也能看出曾经的华丽。但三人来到门前，并未招呼就推门进去；房屋内听到推门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户宅院内的住户早在两年前大食人入城时就全被杀了，包括下人；大食人也没心思收拾房屋，旁人也不愿收拾，更不会有人愿意住，就此空下来。因为没人收拾，即使已经过去将近两年，地面还有着斑斑血迹，虽然此时这三人看不到。
他们径直穿过院子，走入正房。因两年无人居住正房内的家具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若仔细翻找还能发现骨头，作为大食人当年屠城残留的痕迹。
不过这三人当然不是来翻骨头的，他们走进一间屋子，掀开地面一块石板。虽因天色昏暗看不大清楚，仍能发现石板下面是空的。
三人依次进入其中，很快来到最底下，显露出这是一条地道。三人沿着地道向前走，走了二十几丈后地道逐渐抬高，前面又闪烁起亮光，显然快要抵达地道的另一头。
“九兄，你怎么亲自过来了？”三人中为首的走出地道，借着灯光看清等在地道口的人是谁，立刻惊讶地说道。
“见过九郎。”他身后二人也立刻行礼道。
“我闲来无事，就来亲自接你。”来人笑道。
“九兄亲自接我，弟弟真是十分感动。”那人这时已经平静下来，也笑着回应。
“就会贫嘴。”来人笑骂一句，又道：“你赶快跟我来，父亲正等着你呢。”
“大伯也还醒着？我今日也没打探来甚底要紧消息，大伯为何会等着？”
“少自作多情。”来人道：“是接到从嗢鹿州传来的一个消息，父亲得知后立刻与二伯等人商量起来，这会儿才散；又听说你要回来了，就顺便等一会儿。”
“原来如此，我就说自己不值得让大伯久候。”那人仿佛松了口气般笑道。
“你还很有自知之明。”来人也说笑一句。
二人说笑间已经来到一间房屋前。来人轻声问了门前服侍的下人一句，随后整理衣着，走进去对着坐于上座的老人行礼道：“儿子见过父亲。”
“侄儿见过大伯。”那人也说道。
“全儿，你回来了，可吃过饭了？”老人笑着答应一句，又关切地问道。
“侄儿已经吃过了。”
“真的吃过了？”老人再次询问，见那人点头，又道：“既然已经吃过了，咱们就说说正事。你可探查到了甚底消息？”
“大伯，侄儿安排人手尾随何普与史信，也不知他们是碰巧遇到还是提前约好，在花月楼前碰到，又遇见赵平，在城南闲走一阵进入一家小饭馆，要了几道菜吃了顿饭。他们离开后侄儿逼问饭馆店家，得知他们三人曾商议是否要立刻带兵去往伊丽河谷谷口，何普最后说要尽快带兵赶去。”
“你能否确定店家说的是真话？”
“侄儿无法确定。店家应当不会撒谎，但那人未必听清了。所以还需二伯或四兄在衙门里面探查一番。不过，侄儿以为，此事多半是真的，虽谨慎起见不马上派人告知都护府，也应派出人手在城北他们必定经过之地埋伏，即使消息错误也只是令人白跑一趟，没有其他影响。咱们李家也不会缺了几十个人就探查不到消息。”那人说道。
他提到的李家，就是碎叶城两大家族中的李家，他自己就是李全，大伯就是族长李柯，九兄是李柯之子李合。
当初在派人协助牛牟等人带领数万被抓青壮逃走后，虽然因李合在萨利赫面前的表现以及大食人的顾虑，使得萨利赫没有惩罚整个李家、只是将抓到的李氏族人杀死，但之后派驻在碎叶城的大食官员对李家更加注意，首先以人口清查为名将李家查了个顶朝天，又对族人多加限制。
因被清查，许多族人觉得这是奇耻大辱，大唐官府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于是更加偏向唐国；又由于之后大食人倚重史家，李家势力受损，反感大食人、偏向大唐的族人就越来越多了。
不过他们仍处于大食国统治之下，所以大家不敢公开反对大食，李柯也继续派族人在大食官府中为官；但私下里家族却与都护府派来碎叶城的细作联合起来，窃取大食人情报，告知都护府；偶尔也暗杀大食官员、对付落单的大食兵。而李全，就是负责此事的人之一。
不过平常李全并不会亲自跟踪，都是交给旁人；今日因何普这个在大食人心目中最重要的狗腿子回到碎叶城，他才亲自跟踪。不想就有了收获。
第296章 李柯的办法
“去将你二伯叫来。我们才停止交谈不久，他应该还没睡下。”听到李全的话，李柯想了想对儿子吩咐道。
“是。”李合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不多时，李合二伯李陆走过来，对李柯行礼道：“大兄，有何事叫我？”
“见过二伯。”李全又行礼道。
“李全打听来一个消息，说何普打算最近带着大食人刚刚征来的士卒去往伊丽河谷谷口，你可知晓？”李柯问道。李陆在大食人来到后表示恭顺，继续留在城中为将，现在名义上的官职是哈迪军副将兼任碎叶城防副将。
“这我并未听说。大兄，你也知道，我虽然名义上是哈迪军副将，但大食人并不十分信任我，许多机密事情都不知晓。”李陆无奈地回答。
因为大食人不信任他，他虽名为哈迪军副将兼任碎叶城防副将，但很长时间手底下一个兵都没有，直到最近又征召到五千士卒后，才分给他一千人，用作防守碎叶城；但这一千人此时还未分给他。
“不过何普的难处我也知晓。大食人虽极少将前线军情告诉我，但打算任命何普为碎叶镇总督之事我也知晓。根据从嗢鹿州传来的消息，本月都护府就会出兵攻打谷口，若何普不能在开战前将兵带过去，恐怕会引得并波悉林不满。他这两日就带兵离开也不奇怪。”他仔细回想最近的消息，又道。
“能探查到准确消息么？”
“很难。咱们李家另外几个做官的也都不大受信任，恐怕难以得知。不过，大兄，无论如何若何普离开咱们定会知晓，也不急于这几日。”
“二伯，侄子想安排人手埋伏一番，给他们添些麻烦。当日才知晓就来不及了。”李全道。
“意义不大。”李陆摇头。“咱们最多出动几十个人，能给何普造成甚麻烦？最多使一二百人趁机逃走而已。大食人对有人逃亡早有预料，不会因此减少对何普的信任；至于影响交战，一二百人还影响不了。
反而，若准备不当可能被何普打死或生擒几人。你既然想埋伏，派出的人必定都是家中亲信，其中许多都以咱们李家家仆身份被人知晓，哪怕被何普得到尸首对咱们家都是麻烦事。”
或许是年纪大了，李陆越发不愿意冒险，更倾向于稳妥。其实李全亲自负责窃取情报他就不大同意，只是当时没有身份地位更合适的外人才没有反对；李全想节外生枝他更不会愿意。
“伯父说的是，确实不会有多大影响；但这总是咱们为光复碎叶城立下的功劳，比不做要强。”李全道。
“全儿这话说的对。”李柯道。这番话就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了。毕竟，窃取再多情报，也不如一次伏击看起来亮眼；哪怕失败了也能表明李家在为大唐效力，而窃取情报这样的工作容易被人忽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