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时，就见到杨队正右手举起长矛奋力向前掷去，正好扎中一个大食兵，从胸前扎进去穿过整个身躯将他钉在墙上。
见此情形，大食兵一时有些畏惧，不敢上前，杨队正大笑一声，折断左臂的箭矢，忽然向后退去。
他才不会继续留在最前面呢。等大食兵回过神来，他非得被射成箭靶子不可。
见到他的动作，对面的大食兵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随即怒不可遏的向他冲过来。众大食兵还以为他要继续在最前冲杀，结果却是后退，大家都觉得被耍了，十分气愤，定要斩杀杨队正。
但他们才冲了几步，七八支箭矢向他们射来。大食兵和唐卒一样，普通士卒没好铠甲；甚至大食兵还不如唐卒，唐卒好歹还有一件皮甲，大食兵连皮甲都没有。众人挥舞兵器尽量格挡，但还是被箭矢射中。有人没被射中要害，没有大碍还能继续拼杀；有人被射中要害，当即大声哀嚎着向后退去。
杜明这时又带领士卒冲上去和大食兵搏杀。大食兵明显因适才那阵箭矢有些混乱，立刻被他杀的节节后退。
“太好了。”见此情形，杨队正笑道：“看来这支大食兵是新兵，至少之前没在城中打过巷战，今日撤走有望了。”
“怎么说？”苏教官这时刚刚带着一火人走过来，正要询问他左臂的箭伤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到他的话，忙问道。
“你瞧这些兵，”他指着正与大唐将士搏杀的大食兵说道：“显得非常混乱，根本挡不住咱们的兵。若前些日子打过巷战，不会这么乱。”
“所以咱们就能打退他们。随着咱们打他们越来越占优势，他们越来越居劣势，这些从未打过巷战的兵就会越打越害怕，慢慢的哪怕有将领压阵也会溃逃。咱们就能从这边地道口上去，甚至有可能夺取宅院！”
“若能找到他们的将领一箭射死就好了，那样这些大食兵会立刻溃败。”杨队正又道。
“哪里就能这样运气好，每次都能轻易找到大食将领。”苏教官笑道：“何况地道狭窄，大食将领在后面督战，只要不冲到前面咱们就射不到他。”
苏教官这话在附和杨队正，但杨队正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眼下虽然有了撤走、甚至夺取宅院的可能，但战事仍然激烈，他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杨队正不知道的是，苏教官其实觉得他的计策不靠谱。就算面前的大食兵溃逃，驻守冯家大院的大食将领岂能让地道口无人守卫？必定安排士卒看守，他们想来到地面未必容易。不如猛烈攻打另一面的大食兵来到地面的可能大。
但现下杨队正肯定不会听他的。为避免争吵耽误时候，他只能憋住不说。这种情形下，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不知怎地就笑了出来。
不论苏教官为何会忽然笑出来，杨队正只看他一眼，又转过头看向正与大食兵激烈搏杀的大唐将士，尤其是杜明。杜明在他麾下五个火长中平日里最低调沉默，但打起仗来并不含糊，一柄大刀上下飞舞，将大食人打的节节后退。“我帮你处置伤口。”苏教官这时忽然想起来杨队正胳膊还受着伤，忙说道。一边说着，他先从背包中拿出月白色纱布与止血药，然后抓住杨队正的左臂，用力将箭矢拔出来，立刻上药且包裹。杨队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他施为。
苏教官很快将他的伤口处理好又包裹上，这时前面的交战也已经发生很大变化。眼见自己麾下士兵打不过大唐将士，指挥的大食将领调来十几个弓箭手，排成数排轮番向大唐将士射箭，前面手持长矛或弯刀的士兵则迅速后退。
见此情形，杨队正先是在衣服外又裹上一件士卒穿的简陋皮甲，然后一边大声喊道：“不要让大食兵跑了，冲啊！道祖保佑！”一边又拿起长矛向前冲去。“道祖保佑！冲啊！”士卒们也大声叫喊一句，不顾箭矢向前冲锋。很快有四五人被箭矢射中要害或腿倒在地上，但剩下的人仍然不管不顾，继续向前冲锋。
第221章 胡尘清玉塞
见大唐将士这样拼命，大食兵顿时被吓住了。杨队正猜的不错，他们是大食军攻打洁山城失败后新从国内调来的军队，因内部扯皮嗢鹿州城之战爆发后才抵达城外，之后十多日一直在休整，昨日才调入城中驻守宅院。
他们不是新兵，大多数人参加过并波悉林从呼罗珊出发扫荡两河流域、辅佐阿布·阿拔斯成为哈里发的战争，少数这二三年参军的人也参加过平定阿卜杜拉叛乱之战，都算得上老兵；但他们从未打过这种仗。
他们之前打的仗，要么是数万大军排成整齐队列互相搏杀，要么就是清剿土匪。队列厮杀时后左右都是同袍，前面是敌人，即使心生害怕想要逃走也不能；清剿土匪确实会有小股军队出动的情形，但土匪战斗意志都很差，交战稍有不顺就会逃跑，正是立功、得战利的好机会，他们大食兵也不会想要逃走。
可在嗢鹿州城中的交战不同。他们以百人队为单位分散开驻守在各个宅院，人数本就不多；又因为分兵的缘故，此时与唐卒交战的只有十几人；而且，面前的唐军将士十分凶悍、冒死冲锋，他们身后虽有将领督战但想要逃走也十分方便。
最要紧的是，他们是弓箭手，从兵种设置来说就不是与敌人贴身肉搏的，在西方交战如果他们在没有长矛兵或骑兵的保护下与敌军正面接触到，逃走不算很重的罪过。
所以，当杨队正的长矛即将触碰到最前面的三个弓箭手时，他们匆忙将箭矢随意射出，然后一手拿着长弓，另一手拿着箭矢转身向后逃去。
犹如推倒多米诺骨牌一般，随着这三个人转身逃跑，另外十人也立刻逃走；有人甚至没有将已经搭在弓上的箭射出去，就转身没命似地狂跑。
大食将领提起刀似乎想要砍杀逃兵，但最后还是和他们一块逃跑。他之前也没打过巷战，但与熟悉的将领交流过后大概了解巷战如何打，明白此时不能逃走，至少最前面的三个兵不能逃走，应当为众人殿后。
但他心里又想着在西方交战的传统，心里不免有些迟疑。等到他下定决心砍杀逃兵的时候，有几人已经从他身旁跑过去，他再砍杀也来不及，只能转身一起逃走。
“快！撵上他们！”杨队正没想到大食兵会这样干脆地逃走，顿时大喜过望，大声叫道。大食兵这样做，他们逃出升天的可能又大了几分。
“杀！”将士们士气一振，也高喊一句继续冲杀。
“苏教官，你过去再调一火过来。再命剩下两火缓缓向这边退过来。”他又对苏教官说道。
“是。”苏教官答应一声，转身去传令。杨队正继续带领不到两火士卒追在大食兵身后。
他们跑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前方亮了些。杨队正明白已经快到地道口，再次命将士们奋力冲锋；众人又挤出一丝力气更加快速地冲锋。
这时二十多个大食兵已经来到正对着地道口的地方。将领喘了口气，命弓箭手首先爬上去，长矛兵留下来殿后。长矛兵心中很不愿意，但也不敢不听从命令，在地道中摆出微缩阵势要抵挡大唐将士。
“投！”见此情形，跑到离着大食兵只有一丈左右的杨队正举起长矛，大喊一声将兵器投出去；跟在他身后的士卒来不及细想，也纷纷投出长矛。
刹那间，七八支长矛飞向大食兵。因只有短短一丈距离，大食兵还没反应过来长矛已经飞到眼前，他们根本来不及躲闪已经被长矛捅个对穿，利刃穿透人体的声音过后又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后排的长矛兵见此情形，也发出一阵阵令人耳鸣的尖叫，再也不听从将领的命令，扔下长矛就去与弓箭手争夺逃到地面的位置。他们从未经历过这么残酷的小规模战斗，已经受不了崩溃了。
大食将领见状明白不可能挡得住大唐将士，彻底放弃指挥，也跑到地道口推开旁人要首先出去。他这不仅仅是想活命，心里也想着一旦来到地面就立刻告诉驻守士兵封闭地道口，将大唐将士堵在地道里，即使二十几个大食兵为大唐将士陪葬也在所不惜。
但他刚刚冲到地道口还没来得及出去，忽然感觉左小腿一阵剧痛。他回头看去，就见到数个大唐将士手持空的长弓、保持着刚刚将箭矢射出的姿势，站在已经失去长矛的长矛兵身后；又低头看一眼，自己小腿上扎着一支箭矢。
他忽然明白自己不应当回头看，当即转过头继续向地道口外走，但又有“嗖”“嗖”几声箭矢破空之音传来，他后背也传来剧痛。他忍着痛想继续走，但又走了两步就跌倒在地，随即失去意识。
“快，杀光这些大食兵！”在大食将领中箭的时候，杨队正正在下命令。
他先对杜明大声吩咐一句，又对另一火士卒说道：“你们穿上一件大食军服上衣，冲过去不等地道内大食兵被杀光就冲到地道口，再冲上地面。”
“现下天黑，就算地面也不怎么亮堂，大食兵没法子立刻发现你们不是大食兵。你们冲到地面后，立刻砍杀地道口附近的大食兵，我随后就带人冲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