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挣就好了,有的我善用即可。
他下意识的就认为,自己既然有余力那边就得做到在这些事情上无愧于心。
望着黑压压的人群,望着这片在朝阳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群。
玉螭虎眼眶有些发红,多好的人们啊!
他们值得自己这么做,他们值得最好的!
“知道您和殿下要回去了,乡亲们都想着为您和太子准备点儿什么……”
几位老丈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张小公爷这个是才注意到一件事情。
这几位老者可都是不同行省的啊,尽管他们都是灾区灾民。
但都是不同行省灾民里,颇有人望、声望的乡贤。
他们是真的乡贤,在大多数人都退走的时候这些老者没有走。
他们坚持留下来,组织青壮上了大堤。
这些老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他们本可以彻底。
但他们选择了坚守,同时也选择了一起承担这份危险。
他们才是真正的乡间贤德!
“苦命人身无长物,好在您和太子也不是立即便走的……”
眼见极为老者微微摆手,那青壮们便捧着藤条箱子便缓缓的站了出来。
几位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到了箱子前,将箱子打开来。
眼见箱子里放着一件短打,一条扎带裤子。
里面一共是两套,看起来就像是为张小公爷与熊孩子订做的一般。
只是看起来……颇为寒酸,甚至就像是一身的乞丐装束。
这是用一块块的碎布,给贴缝起来的。
所不同的是每一块儿碎布上除了有一个“福寿”纹之外,还缝着一行小字。
“豫南汝宁府三十六寨苦命人拜祝恩公玉螭虎”,事实上不止一片步是如此。
若仔细看的话,上面的每一片布皆是如此!
上面的每一片布,都仔仔细细的被缝上了这么一行字。
这一件短打、这条裤子,是凝聚了三个行省里无数百姓、无数村寨们心血而成!
“您的马车,都拿去填堤坝了……”
眼见一名老者缓缓的站了出来,声音沙哑却洪亮。
“咱虽然是穷苦人,却不能不知道好赖!更不能叫您遭罪!赶上来!”
便听得这老者一声沉喝,人群中缓缓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一辆马车“吱吱呀呀~”的从人群中,被缓缓的推了出来。
这辆马车没有从前张小公爷的马车华丽,甚至看起来是那么的老旧。
上面的木块儿,新一块、旧一块儿的。
整辆马车,还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听着、看着,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仔细看去,会发现每一块的板上、每一根木条上都有着刻字。
这些刻字,就工整多了。
“大明鲁东鄄城十万苦命人,拜祝恩公玉螭虎”,并上有“福寿”纹之。
这辆马车“吱呀~吱呀~”的艰难行来,这看则损之的马车……
此刻在此地,却显得重逾泰山!
玉螭虎呼吸变得无比沉重,这里的灾情他是知道的。
这些百姓们此时比谁都需要木料,需要哪些上好的木料来给自己修屋子。
然而他们却把自己手中仅有的这些木料,打造了这样一辆的马车……
“简陋了些,还望小公爷莫嫌弃……”
几位老者看着马车,眼底里满是愧疚。
和张小公爷填进去的马车相比,他们的马车却是简陋多了。
没有了华贵的雕装镶嵌,更没有古物装饰。
没有华丽的车型,甚至连木料都没有人家的珍贵。
张小公爷的马车用料乃是琼岛黄花梨古树,都是从琼岛深山密林中耗糜巨大一棵棵运出来的。
伐出山林后还需放置数年,任由风吹雨打剥去杂皮。
留下了坚硬逾铁的油格,而海黄油格的生长是出奇的缓慢和诡异。
数十年的树也许只有拳头粗细的油格可用,上百年的老树甚至可能不过一掌粗细。
甚至一些数十年的树伐下来,里面不过三指粗细的油格……
可想而知,张小公爷那几辆马车造下来到底耗糜了多少大树、多少料子。
而这些大树要从深山运出来,又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相较之下,这些马车的确是简陋的可怜。
“不!这些车,不是简陋……是贵重的小子不敢乘之!”
手指轻轻的抚过这辆马车,玉螭虎的心都在发颤。
这些百姓们自己都在遭灾,每一块木料都那么的珍贵……
他们是如何舍得拿出这些珍贵的木料,给自己打造一辆车子的?!
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刻字,那些字似乎是纂刻在了张小公爷的心头上。
每一块木料、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沉重……
甚至压的玉螭虎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的就要拒绝——这是他自认承担不起的重!
“大堤上的同袍,更值得诸位的敬重!某……只是做了些许本分而已。”
这不是虚言,这是张小公爷的心里话。
“您的本分,是老朽等的福分!人……当会惜福!”
说着,几位老丈不由分说便将这短打披挂在张小公爷身上。
并簇拥着他,要将他搀上马车。
这些个老丈们年纪最小的,也都要古来稀了。
张小公爷哪里敢跟他们犟啊?!
连道不敢,在他们的簇拥下就这么登上了马车。
没有等张小公爷反应过来,他们已然走向了熊孩子。
眼见他们拿出了一件袍子,双手捧到了这位大明太子面前。
“这……这是个本宫的?!”
熊孩子猛然面皮涨红,这一刻他就像是一个期待被夸奖、被称赞的孩子。
在自己付出了努力和拼搏之后,得到了来自于他所为止努力的人们,给他最高的奖励。
“殿下此番为我等百姓战于大堤,草民等如何能忘?!如何敢忘?!”
眼见这些个老家伙们已然是激动的浑身颤栗,历朝历代以来何曾听闻有太子来救洪灾的?!
还亲自带着人上大堤,去堵漏、去扛麻袋!
“殿下!吾等草民,铭感五内!殿下恩德,当受此礼!!”
“殿下恩德,当受此礼!!不敢忘呐!!”
那远远的人山人海,在朝阳中轰然拜下。
那些活命下来的百姓,那些曾经在营帐里跟着嘻嘻哈哈的熊孩子一并吃饭的灾民们忘不掉。
这些日子以来,这位太子穿着草鞋短打。
跟他们吃一样的饭菜,却每日奔走在大堤上。
下了大堤,还不时来问问他们有何所需。
初见他时华贵如烈阳,而今却被晒的黝黑的如同昆仑奴。
堂堂太子之尊,却一身泥点浑不在意。
“呼啦~!”呆滞的熊孩子没有反应过来,但这些老者们已经站起来。
他们将这件袍子披在了他的身上,这件满是补丁的袍子一时间竟然是那么的耀眼……
在它之上,一针针的绣着“殿下仁德,祈愿万福”。
“抬上来!!”
为首的老者怒目圆瞪,一声沉喝一下。
眼见一座简陋的辇驾被一群汉子们,默默的抬了出来。
辇驾真的很简陋,上面的蟒都雕的歪歪斜斜。
然而那每一笔的刻刀痕迹、那每一块破旧的木料,似乎都凝着一股子气……
第八百零一章 大灾将平人归去,远洋荣归一骑士(肆)
“且请殿下上辇!”
几位老者便是要当场拜下,却被回过神来的朱厚照慌忙扶起。
回过神来的他眼眶发红,浑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栗。
缓缓的抬起腿,此时的朱厚照虽是身着着短打、披着袍子。
衣装让他看起来很是寒酸,然而他含胸拔背昂首凝目之姿却又让他整个人显得极为肃穆。
皇家苛刻的礼仪训练,这一刻在他身上完美的体现。
尽管身着陋袍,却无减其半分威仪!
晨光撒来如同碎金,飘在他稚嫩的脸上让他染上了一身霞色。
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一些。
轻轻的踏上了这座简陋的辇上,抬眼望去是他的少年老师。
是他最尊敬、也是最亲近的虎哥儿,他远远的看着自己……
郑重无比的正冠掸衫,对着他长揖到底。
一时间,朱厚照竟有想哭的冲动。
他知道虎哥儿这一礼的意思,他长大了!
他,不再是一个孩子了。
从一个男孩儿到一个男人的过程,他是在这次洪灾中、在大堤上完成的。
他不再对圣人先贤所言的那些道理,在他的脑中浮现。
一股血气由心间凝起,从胸腔直冲入脑中。
猛然间,手按辇驾的朱厚照面皮涨红!不由自主的长啸而出。
“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
“仁之所在,天下归之!”
“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者,德也!德之所在,天下归之!!”
“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天之生民,非为君也;天之立君,以为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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