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猛然反应过来:“我说怎么连封书信也不留呢,原来他是彭大人举荐的人。”
“知道就行了,还有别的事吗?”
……
与此同时,刚散班回到家的荣禄也看着家人呈上的银票笑了。
“老爷,您笑什么?”家人忍不住问。
荣禄没回答家人的问题,而是放下银票问:“韩老爷就差家人送来这二十两银票,没留书信,也没让家人捎话?”
“没有,也不是没有,不过全是客套话。”
“怎么说的?”
“送银票的那人说韩老爷明儿一早就得去固安上任,实在抽不出身来拜别,让小的帮着跟您告罪,说将来有机会一定登门致歉。”
上次去重庆会馆拜会,明明是求人家上任之后关照永祥,荣禄怎么也没想到人家不但一点好处没捞着还答应关照永祥,甚至在上任前还差家人送来二十两别敬。二十两银子算不上什么,但这份人情却不小。毕竟人家现而今是正五品,而且是圣眷正浓的正五品。
想到这些,荣禄起身道:“韩老爷如此客气,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他不是明儿一早出京吗,我明儿个没空,你等会儿去跟永祥知会一声,喊上他明儿一早一道去重庆会馆给韩老爷送行。”
“老爷,去喊永祥容易,可既然是送行,就不能两手空空。”
“谁让你两手空空去的,人家看得起咱们,上任前还记得给咱们送一份别敬,咱们自然也得赠上一份程仪。”
“送多少合适?”
荣禄权衡了一番,微笑着拿起韩秀峰让苏觉明送来的其中一张银票:“留下一半,回赠一半,这人情咱领了,这朋友咱们交了!”
“行,我这就去找永祥。”
……
韩秀峰从未想过要跟荣禄交啥子朋友,只是马上要出京上任,得按官场上的规矩给京里的王公大臣、座师房师、同窗同年和好友故旧送上一份别敬。
相比段大章,他认得的王公大臣少得可怜,竟只有吏部尚书柏葰和工部尚书彭蕴章两位。捐纳出身的虽然比不上科举入仕的,但捐纳出身也有捐纳出身的好处,既没座师房师也不会有同窗同年,这就能省下一大笔冰敬炭敬和别敬。
拟要送别敬的名单时,盘算来盘算去竟只有两位尚书大人和黄钟音、吉云飞等同乡,想到这次进京带了不少银子,韩秀峰干脆让苏觉明把这次进京结识的文武官员,不管官职大小、品级高低全算进去了,反正除了两位尚书大人和几位最要好的同乡之外一家只送二十两,多送几家也多花不了多少银子。
跟王千里、潘二一道围坐在左花厅里听苏觉明禀报完,韩秀峰放下茶杯道:“再想想,有没有谁家没送,有没有遗漏的。”
苏觉明下意识看看名册,抬头道:“彭侍卫那边送了,连张馆长那儿都送了,应该不会有遗漏。”
“没遗漏就好。”韩秀峰笑了笑,刚转过身准备问问潘二接下来有何打算,潘二突然道:“四哥,这两天光顾着吃大头的喜酒了,差点忘了正事!”
“啥正事?”
“来前我去安丰场见过韩运判,韩运判托我带来一千两银票,算是孝敬黄老爷和吉老爷等同乡的炭敬。只是他离京太久,不晓得京里现在的规矩,让我问问你一家送多少合适。”
韩秀峰意识到韩宸不想仕途止步于两淮运判,还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沉吟道:“既然他有这份心,那你就帮他给黄御史、吉老爷、伍老爷、李老爷和敖老爷各送一百两,江老爷和王老爷等进士同乡一人五十两,张馆长那边五十两,剩下的银子你看着办。”
“好,就这么办。”
王千里忍不住问:“四爷,您说我要不要也给几位翰林老爷和进士老爷送点炭敬?”
“你就不用了,毕竟既不是同乡之前也没啥交情。”
“张馆长那边呢?”
“张馆长那边下午已经给了一千两,不用再送了。”
“行,我听您的。”
韩秀峰笑了笑,又回头道:“觉明,明儿一早就出京了,快的话明儿晚上就能见着吴大人和石老爷,你再准备四百两银票,咱们可不能两手空空去拜见。”
“早准备好了,”苏觉明干这些很在行,竟笑道:“四爷,我连您去拜见制台、藩台和臬台大人的见面礼都准备好了。”
“制台、藩台和臬台那边咱们不用去拜见。”
“四爷,不去拜见不好吧!”王千里下意识提醒道。
“换做去做其它地方的同知,自然要去拜见制台、藩台和臬台,但现而今要做的这个永定河南岸同知跟其它地方的同知不一样。这么说吧,我这次是奉旨去练兵拱卫京畿的,不管制台还是藩台都不得过问除了粮饷之外的营务,而我这个营官也不能跟他们走太近。”
“吴廷栋吴大人呢,他是您的顶头上司,他能过问营务吗?”
“吴大人自然能,不过吴大人也只能问问。”
“那我们今后听谁的?”
韩秀峰不假思索地说:“不管谁想调我河营,都得拿军机处的公文来。要是没皇上的谕旨或军机处的公文,就算兵部尚书和制台大人亲临也别想从我河营调一兵一卒!”
王千里猛然意识到军机大臣彭蕴章之所以保举韩秀峰调任永定河南岸同知,另外几位军机大臣之所以没反对,皇上之所以能同意,不只是因为韩秀峰会练兵能打仗,也是对新任永定河道吴廷栋不太放心。
毕竟练兵是吴廷栋提出来的,而吴廷栋身为永定河道不但辖沿河的那么多州县还兼辖河营,堪称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朝廷又怎会放心他这么一个汉员在京畿重地一手掌管那么多州县一手掌管河营。就算是满员,在京畿重地也手握不了这么大权。
现在这样最好,两个之前没任何交集的官员,一个掌管粮饷,一个领兵,相互牵制,朝廷放心,皇上放心!
想到这些,王千里禁不住说:“四爷,这么说您到任之后,跟吴大人这交道恐怕不太好打。”
韩秀峰早听说过吴廷栋是个能吏,但同样清楚不能因为吴廷栋是个好官就跟吴廷栋打得火热,甚至不能跟石赞清走太近,淡淡地说:“这交道不好打也得打,反正我又不是没被弹劾过,再被弹劾几次又如何。”
第四百七十章 事与愿违
第二天一早,韩秀峰跟前来送行的同乡好友道别,带上众人分乘六辆马车赶到城外与陈虎等老泰勇营的兄弟汇合,然后又雇了几辆马车绑上行李,浩浩荡荡地前往固安上任。
文武官员在京城,一个比一个低调,许多文官连轿子也不坐,不管去哪儿要么雇车要么干脆步行。但一出京城,却变得一个比一个威风,要是出行没仪仗真会被人笑话。
韩秀峰出行是既不乘轿也没人在前头敲锣打鼓清道,甚至连举肃静回避牌和打伞的人都没有。晓得内情的知道他是官,不晓得内情的以为这是一支商队呢。
崔浩觉得有些奇怪,见随着马车颠簸靠在车厢壁上摇摇晃晃的韩秀峰和王千里若无其事,也不好开口问,只能小心翼翼地找话说。
“东翁,学生昨天下午打听了一下,原来永定河道是个大衙门!”
“是吗,究竟有多大?”韩秀峰睁开双眼问。
崔浩如数家珍地说:“据说道署设吏、户、礼、兵、刑、库、工案、工算、兵算和承发十房,每房设典使两人,领工食银的书吏更多,连同两个巡捕官和皂、快两班衙役,整个河道衙门光领朝廷官俸和工食银的就多达近两百人。”
“近两百人也不算多,毕竟那是道署。”韩秀峰笑道。
崔浩连忙道:“东翁,学生说的只是道署,并没把道署辖下的那五个大衙门算进去。”
“哪五个大衙门?”
“石景山厅、北岸厅、南岸厅、三角淀厅和都司署。”看着韩秀峰若有所思的样子,崔浩眉飞色舞地说:“永定河流经顺天府的十几个州县,要是沿河两岸的州县全归河道衙门管辖,那顺天府就没几个州县了!加之那些州县的赋税钱粮和刑名词讼,又要按例归顺天府分设的南路厅、西路厅管,为避免权责不清,朝廷便将沿河两岸划归河道管辖。”
“那又怎样?”韩秀峰好奇地问。
“所以石景山厅同知、北岸同知、三角淀厅通判和东翁您都有属官,其中石景山厅同知属下有一个巡检和一个外委,巡检专责掌管石景山厅所辖河段两岸的治安,外委分防石景山河段两岸的汛地。赋税钱粮和刑名词讼跟地方上的州县一样,统归正印官也就是石景山同知老爷管。”
“北岸厅和南岸厅呢?”王千里也忍不住问道。
“北岸厅所辖河段两岸的军民和田地一样归北岸厅同知老爷管,管的地方虽跟石景山同知老爷差不多大,但不像石景山厅同知老爷所辖的全是山地,不但所辖的田地多,而且辖下的军民也多。”
崔浩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北岸厅同知老爷有涿州通判、霸州通判,武清县北上汛主薄、武清县北中汛主薄、良乡县丞、固安县丞和子牙河巡检七个属官。北岸厅所辖河段离道署近,两岸汛地统归北岸守备分防,不像石景山厅还要专设一个外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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