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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四当官 [校对全本] (卓牧闲)


  顾廷贵也以为该“上路”了,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想喊冤叫屈又不敢开口。
  马国忠在班房里总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总说啥脑袋掉了不过碗大块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何况他罪不至死,可一看到这架势却吓得挪不动步。
  “磨蹭什么,快点!”
  “陈虎,想什么呢,赶紧排成一队,排成一队听见没有!”储成贵不断呵斥,时不时踹上两脚。
  不一会儿,九十六名人犯全放出来了,整整齐齐排成九队,胆小的吓得瑟瑟发抖,胆大的抬头偷看,不过也只敢偷看,不敢东张西望,更不敢交头接耳。
  “禀韩老爷,九十六名人犯全部带到!”
  “好,下去吧。”
  “是。”
  储成贵刚退到一边,韩秀峰便清清嗓子,环视着一众地痞无赖道:“把头抬起来,看着本官!”
  “听见没,韩老爷让你们抬头!”生怕有些地痞无赖听不懂,张大胆用本地话厉喝道。
  陈景俊等人缓过神,纷纷抬起头。
  韩秀峰紧握着刀把,大声道:“俗话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官来海安上任,自然要为分辖下的百姓做主,还分辖下的庄镇一个朗朗乾坤。而你们横行乡里、作恶多端,不从严究办天理难容!”
  “韩老爷,小的冤枉啊……”一个泼皮吓坏了,腿一软噗通跪下喊起冤。
  “住嘴!”储成贵连忙跑上去猛踹一脚,随即把他揪了起来。
  “冤枉,本官到底有没有冤枉你,不但你自个儿心里清楚,而且铁证如山!”
  韩秀峰冷哼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但不管咋说你们也是本官治下的百姓,这些天你们的父母、兄弟等亲人几乎全来求过情,或托人求情。你们犯了事,他们这个年都没过好!本官不忍他们伤心,思前想后,打算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将功赎罪,什么意思?
  陈景俊听得懂官话,心思顿时活络起来,紧盯着韩秀峰想知道怎么才能将功赎罪。
  “刚接到消息,有一伙私盐贩子私运了十几船私盐经过海安。这是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只要愿意帮同官差查缉私盐,不但能将功赎罪,并且拿下这帮私盐贩子之后本官还有赏!不愿意本官也不勉强……”
  抓私盐贩子虽然有风险但也比押往泰州强,陈景俊不假思索地喊道:“韩老爷,小的愿意,小的愿意!”
  “听本官说完。”韩秀峰顿了顿,接着道:“私盐贩子虽是乌合之众,但也全是些好勇斗狠的亡命之徒。你们想仔细了,要是这会儿说愿意,到了真刀真枪跟私盐贩子干的时候却临阵退缩,可别怪本官军法伺候!”
  “临阵退缩者,斩!”张大胆厉喝道。
  马国忠心想私盐贩子一样是人,不就是打架吗,谁怕谁?何况这是帮衙门做事,看架势不但巡检司衙门的皂隶弓兵会去,连外委署的汛兵都要去,甚至有两杆鸟枪,这么多人有什么好怕的,不禁喊道:“韩老爷,小的烂命一条,小的不怕!”
  “真不怕?”
  “不怕!”
  “好,站那边去。”韩秀峰一边示意储成贵帮他打开手铐脚镣,一边抑扬顿挫地说:“本官赏罚分明,若你们能帮同官差拿下这帮私盐贩子,过去的事不但既往不咎,每人还会赏银五两。如果运气不好战死,照绿营汛兵阵亡例抚恤。”
  “横竖是个死,还不如跟那帮私盐贩子拼了,算老子一个!”
  “说什么呢,你是谁的老子?”张大胆厉声问。
  “张老爷,小的不会说话,小的愿意,算小的一个。”
  居然敢在巡检老爷面前自称“老子”,不但潘二等人笑了,连那些地痞无赖都忍不住笑了。
  “韩老爷,小的愿意将功赎罪,算小的一个。”
  “不就是一帮私盐贩子,谁怕谁啊,韩老爷,小的愿意帮同官差查缉私盐。”
  ……
  不出所料,一帮地痞无赖为了不被押往泰州,无一例外地愿意去跟私枭拼命,韩秀峰终于松下口气,环视着他们道:“既然你们全愿意将功赎罪,那你们从此刻开始全听张老爷调遣,张老爷是朝廷武官,张老爷的话就是军令,军令如山,谁要是敢不听命,可别怪张老爷行军法!”


第二百四十九章 深夜血战
  海安的百姓一样讲究风水,无论盖房子还是埋葬先人都要请阴阳先生看风水。但地是百姓的命,无论大户人家还是普通庄户,家里要是有人去世又都舍不得往好地里葬,大多葬在河边,对祖坟不像北方人那么看重。
  田家庄与胡家舍交界处的河港上就是一片坟地,有这几年葬的新坟,更多的是十几乃至几十年葬的旧坟。一些坟当年葬在坡下,而河堤因为雨水冲刷不断坍塌,白天行船从这儿经过时能清楚的看到腐烂甚至塌了棺木裸露在外面。
  北岸是七里甸的刘家墩,据说早前有几户人家,后来因为南岸死人越埋越多,那几户人家不敢再住便陆续搬走了,跟南岸一样变成了坟地,而这一带也渐渐变成了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乱门场”(乱葬岗)。
  埋了太多死人,阴气太重,附近百姓不但不敢在此沿河而居,连在两岸的地里干农活儿也不敢干到太晚。河港里长满芦苇,这些芦苇也因为生长的地方不对,几乎没人敢来割回去编席子或烧火。
  长满芦苇的河面勉强能行船,再往西南走五六里便是一条东西向的大河,河南岸就是如皋县。
  李昭寿这是第二次经过这儿,闭着双眼躺在船舱里听着远处的爆竹声,呵欠连天地说:“如皋这一段好走,就入江有些麻烦。到时候看看闸口好不好过,要是不好过就绕一段,找个近点的地方把盐背过去。”
  “大哥,你是说把盐背到江边上?”
  “不能做一锤子买卖,能不动刀枪就不动刀枪。”李昭寿翻了个身,又无精打采地说:“老三,到时候你跟船过闸,我跟盐走,等船过了闸进了长江再找个地方会齐。”
  “也行,等到江上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
  正说着,岸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昭寿下午去岸上转过一圈,记得最近的人家离这儿也有三四里,以为疑神疑鬼听错了。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出去看看之时,岸上传来一阵“咚咚咚”的鼓声,鼓点急促的让人心惊胆战。
  “弟兄们,抄家伙!”
  李昭寿意识到出事了,连衣裳也顾不上穿便抄起手边的火枪爬起身,结果爬到船头一看,南北两岸隐隐约约全是人影,正准备问问对付什么来路,北岸出现火光,只见一个个人影打着火把冲下河堤,紧接着传来“哐哐哐”的锣声。
  “船上的人听着,衙门办差,还不束手就擒!”
  “官差抓贼,还不把刀枪放下!”
  “放下兵刃,抱着头上岸,胆敢犯上作乱,格杀勿论!”
  张大胆、余有福、姜槐和外委署的几个汛兵,各带一队下午还是人犯的泼皮从南岸围了过来,借对岸的火光两边散开,持着刀枪棍棒呵斥起刚爬起来的私枭和船工水手。
  大半夜看不清,生怕误伤自个儿人,也为了震慑住这帮私枭,张景俊等泼皮胸前全缝着一块写有“兵”字的白布。潘二和储成贵早摸到了河对岸,同三个村庄的保正、甲长一起领着晚上召集的青壮敲锣打鼓,虚张声势。
  值得一提的是,潘二在京城时不但捐了官而且买了一身官服,今晚特意穿上了,挥舞着牛尾刀,扯着嗓子喊道:“船上人听见没,再不束手就擒,格杀勿论!”
  “把他们赶这边来。火把呢,赶紧把火把全点上,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掉!”储成贵紧张到极点,但还是跟着嚷嚷。
  李昭寿总算看清了,南岸人不少,但北岸的人更多,一边示意手下和船工们赶快解开缆绳,一边举着枪喊道:“岸上的老爷,小的只是路过宝地,不想惹事。能不能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小的必有厚报。”
  张大胆清楚地看到匪首有鸟枪,连忙踢了从泰州来的绿营兵一脚,随即躲到一边吼道:“官兵抓贼,天经地义,少特么废话,给老子把鸟枪放下!”
  李昭寿看不清岸上,正准备让手下跟这帮官差拼了,突然一声炸响,只听见站在左前方的老三啊呀一声惨叫撞了过来,而他也一个踉跄被撞下了船,噗通一声掉进河里。
  “砰!”
  绿营兵放了第二枪,又有三个正准备撑船的私枭被打翻了。
  张大胆不晓得私枭们到底有几竿火枪,不敢再犹豫,挥舞着刀吼道:“弟兄们,给我上!谁要是敢负隅顽抗,给我往死里招呼。”
  “杀!”马国忠早被急促的鼓声敲的热血沸腾,加之官兵这边旗开得胜,两枪撂倒好几个,脑袋一热头一个冲下了河堤。
  陈景俊正犹豫,后面的两个也冲了下去,想到韩老爷正在后头击鼓,他不敢再磨蹭,急忙举起棍子往最近的一条船冲去。
  “拼了,跟这帮狗官拼了!”一个盐枭意识到想把船撑走是不可能的,挥刀砍翻一个冲到面前的黑夜,正准备对付第二个,突然眼前一黑,被斜冲下来的一个人给砸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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