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逢年过节还要额外赏赐衣裳等物。
这些仅仅是依赖于韩道勋的官俸以及田庄的收成,已经是远远不够了。
好在韩谦这次作为临江侯的陪读,宫中赏赐颇多,布帛绢棉等物折换成粮谷,能勉强支撑一阵子。
三天后韩道勋从宏文馆应卯回来,韩谦将他父亲请到石塘河边的那栋院子,看范锡程、赵阔他们在临河院子里集结起来的四十名少年。
“诸少年都造了名册……”
范锡程手里拿着名册,挨个给韩道勋、韩谦介绍在院子里列队的这些少年。
除了祖籍、谁家的子弟及继子,以及这些少年的秉性等等,范锡程利用三天时间都摸了一个大概,又都在名册里记录得一清二楚,可见他在韩道勋身边这些年目濡耳染,已不是当初军中的普通小校了。
范锡程还将这些少年分成五队,打算挑选五名最为机灵伶俐的少年担任队长,进行重点培养。
韩谦直接拿过名册翻看,心想范锡程跟在他父亲韩道勋身边,倒是学会了一些本事,但他不会同意范锡程这样的安排,拿朱笔勾出另五名少年的名字,说道:
“可选这五人担任队长,管束他人教习刀弓拳脚及识字。”
“这……”范锡程老脸腾的一下涨红起来,争辩道,“这些少年身世、性情,老奴都仔细问过,绝不敢半点欺瞒。”
赵阔歪头看过去,看到韩谦所选的五名少年,都是性情比较木讷迂直之人,可以说是最不适合当队长的人选。
不要说范锡程一下子变得激动,觉得无端受到韩谦的质疑,他也不明白韩谦为什么偏偏选这五人。
“为什么是这五人?”韩道勋也疑惑的问道。
“我相信范爷看人的眼力,这些少年涉世不深,什么性情不会瞒过范爷的眼睛,也恰恰如此,我才觉得更应该用另外五人担任队长……”韩谦说道。
韩谦这么一说,范锡程他们就更迷糊了。
选人之法,范锡程平时都是受韩道勋的潜移默化,他相信由家主来安排这些少年,也会选择聪明伶俐者居首,进行重点培养。
这完全可以说是因才用人、各显其能,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少主为何却要反其道而为之?
赵阔眯起眼睛,打量着站在院子里的这些少年,有人大胆而好奇,有人反应呆滞,有人畏缩在后面,心想换成是他,也会用那些胆大聪慧又跃跃欲试的少年,但看韩谦那么笃定,似也有他充足的理由。
韩谦也没有卖关子,跟他父亲韩道勋解释说道:
“范爷的选人之法,也没有什么不稳妥,好生教导,或许不用一两年,这些人手便能堪用,但范爷的选人之法,能速成,却非孩儿心目中的最佳之法。那些胆大聪慧跃跃欲试的少年,他们心里也有诸多的自信能超越常人,此时用他们担任队长,无论是教导他们拳脚刀弓,或排兵布阵,或家法族规,相信他们都能以比其他人更快的速度掌握;而对于那些忠厚朴拙的少年,心里就觉得低人一等,平时拿着刀枪棍棒听从号令行事,也不会太难。这么安排,看上去或许没有什么不妥,但最大的弊端,就是将来能真正独当一面的,或许仅有四五人而已。而这四五人还未必会对我韩家感恩戴德,因为他们内心认为自己本身就超越他人,即便将来能独当一面,他们也会认为是自己所应得的。如此一来,韩家在他们心目中的威势,又能有多重?”
韩谦是在议论这些少年的安置之法,范锡程、林海峥等人听了却是拘谨不安,韩谦这话里未必没有指责他们对主家的懈怠之意。
韩谦继续跟他父亲韩道勋解释道:
“孩儿反其道而行之,除了习刀弓拳脚、读书识字时,朴拙少年居首,聪慧少年居尾之外,平时交办事情,也要反其道而为之。比如说看守宅院这些看似枯躁之事,应选好动之人,磨练他们的耐性,而跑动传信之事,则要用看似笨拙的少年,提高他们的机敏。这些做,看上去有违他们的性情,也谈不上因才而用,也甚至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真正叫这些少年各任其事,但最终忠厚朴拙者能伸展性情,有机会独挡一面,聪慧胆大者则能更多一些沉稳,这便使得人人堪用,而非仅有五人堪用。而无论是习刀弓拳脚、读书识字,又或者是交办种种事务,好则赏、不足则重罚,那些自恃聪慧而胆大违背规矩者,更要重罚——孩儿也相信我韩家只要赏罚分明,便能叫他们印象更加的深刻,从而使父亲能真正做到令行禁止,威势渐重,无人敢存懈怠之心……”
第二十九章 家兵子弟(二)
韩谦的这番用人言论,真正是将范锡程他们的震住,不约而同的往家主韩道勋看去,他们实在不知道韩谦如此“乱搞”,会有什么效果,但他们却不知道如何去辩驳。
“此间院子里的事,皆由谦儿你来掌控,为父还有一篇文章没有写完,你先忙过这里的事情,等会儿再过来找我。”韩道勋说罢,便站起来要韩老山陪他先回大宅,令范锡程、赵阔、范大黑、林海峥等人留下来,协助韩谦教导这些家兵子弟。
韩谦让林海峥将五名被范锡程认为性子木讷朴拙、差不多也最瘦弱的五名少年喊到廊下,看这五个少年瘦骨嶙峋,唯唯诺诺的连身子都不敢站直,心想给他们四五年的时间,一点点的去培养、磨炼,或许能达到他所说的“人人堪用”的效果,但此时他心里最耿耿于怀的,还是历史轨迹倘若不发生改变,他父亲很快就会因为上谏被杖杀文英殿前,而他在逃出金陵时,很可能就会被这些平时受他家供养、恩惠的家兵执送有司车裂于市。
虽然这两三个月来,韩谦也有意对范锡程等人恩威并施,树立威信,只要韩家不发生变故,他对手下这些家兵的威势是足够用的——除了身份莫测的赵阔外,范锡程、范大黑、林海峥等人都不会随意忤逆他。
然而有朝一日,父亲被杖杀文英殿前,他成为朝廷捕杀的“逆党”,他的“威势”,还能够令范锡程这些家兵唯命是从吗?
就算没有梦境中人翟辛平有关这段历史进程的零星记忆,韩谦这段时间深入反思御人之法,对这点也是深深怀疑的!
范锡程选出的五名子弟,都是家兵的嫡亲子嗣,自幼跟随父兄习武,又在韩家长大,见多识广,自然机敏过人,都有当武官的潜质,但韩谦知道,这些家兵子弟跟范锡程他们一样,一旦自己成为“逆党”,也是不足以令他们唯命是从的。
韩谦选饥民子弟,甚至选饥民子弟里那些看上去最木讷朴拙、最不起眼的五个人居首,看中他们心思单纯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这五人只有从韩谦这里才能获得他们想都不敢奢望的地位跟侍遇,一旦韩谦遇到什么事情,他们将失去一切。
这就注定到他们对韩谦的忠诚,要比那些机敏过人的家兵子弟可靠得多。
韩谦当然不会将自己的真正心思吐露出来。
五名羸弱少年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叫到廊下,听到要选他们当队长,每天率领其他少年读书识字、练习刀弓拳脚,都是又惊又疑,压根都怀疑是否听错了。
院子里有十三名少年,原本就是家兵子弟,父兄都在家主跟前任事,他们知道过继来的这些家兵子弟,实则是狼狈不堪的流民子弟,一是从身份上看不起他们,二是看他们面黄肌瘦、胆小怯弱的样子,更是不屑。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少主韩谦竟然会选他们最看不起的五个流民子弟,在带领他们进行平日的操练。
他们年纪还少,不知道怎么掩饰内心的不满,顿时间就在下面喧哗议论起来,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韩谦瞥了范锡程一眼,沉声说道:“这就是范爷你管教出来的家兵子弟?”
范锡程黑着脸,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
韩谦却不理他,眼睛盯着跟前五名还没有搞清楚情况的羸弱少年,说道:“以后在这院子里,你们每人带领七人接受管训,这七人的日常起居也皆受你们管束。林海峥、范大黑会告诉你们每天要做什么,要怎么做,但你们要记住的是:你们自己做错事,或者事情没有做好,你们要受罚;你们手下的人做错事,没有将事情做好,你们不能惩罚他们改正,也是你们受罚。你们应该知道吃饱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我这里也不会养无用之人,你们中哪个人在一年之中累计受罚的次数超过十次,我会将你们连同你们的家人再次赶出城去自生自灭,这个院子里不会养没有用处又不听管教的闲人。”
韩谦说话的声音很平静,神色也很温和,接着他眉头一竖,又说道:“刚才场下喧哗者,你们各挑一人出来,拿马鞭狠狠的抽十下,以示惩戒!”
五名羸弱少年面面相觑,看看韩谦,看看搁在走廊栏杆上的马鞭,又迟疑的看向场下那些眼藏不屑跟讥笑的少年,没有人敢指出一人来受罚。
“点一炷香,一炷香尽,他们不出手,就由他们自己受罚领十鞭,计一次。”韩谦不急不躁的对范大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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