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太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这这么一个事,痛打落水狗(趁你病要你命)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怎么还犹豫了?小平太心里好几个问号。
而且武田军这一仗几乎惨败,足轻们死的死,亡的亡。武士也是死了一小半,连武田晴信都是骑着马单人独骑的仓皇奔逃。
“殿下有什么吩咐吗?”“就是一概也没有有,已经枯坐了许久了。”纲良叔父也一头雾水。毕竟局势这么明显,主帅却还不做决定的情况相当的少见了的。
两个人互相交流了几句,也没有理出一个什么头绪。索性也就不再去猜什么了,就等着山内义治宣布最终的结果好了。
两个人刚停下,帷幕外一名使番就急急走了进来,跪倒在山内义治面前,然后恭敬的呈上了一卷文书。山内义治没有接过来,轻微且不可分辨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转头看了一眼山内主计头,示意他拿起来看看。
山内主计头和他哥对视过后,慢慢的站起身来,把文书从使番手中接过来。
“让太郎和采女都进来,一起听听。”山内义治开口了,吩咐近侍去帐外寻找山内义胜和细川采女,让他们赶紧进来。
众人知道应该是要宣布什么大消息了,屏息凝神,山内主计头展开书卷,略带沉重的开始念道。
“旗本组长某某战殁,旗本某某战殁,弓组长某某战殁,铁炮组长某某战殁,长缱组长村上义衡战殁,长足众番头某某战殁,一门亲类某某战殁。”
所有人听着消息,越听心里越沉,越听面容越僵。倒吸一口冷气,各自曾经熟悉无比的武士音容笑貌还在眼前,未曾想居然都已经战死了。
小平太本部并没有太大的伤亡,虽然前后接了好几仗,但是死的人不多。就算有几个不幸壮烈的,也只是极少数。所以小平太对山内军整体的伤亡并不算太清楚,甚至还以为损失比较微弱。
等听完山内主计头的伤亡统计,小平太虽然实际上不认识这些中下层武士,听了也不由得悲伤,毕竟都是自己的同僚,居然在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损失了七名有名姓的武士。
“奉公众战殁五十五员,足轻及杂兵讨死四百余员,战伤者一千二百余员。”
武士战死七个也就算了,可这还没完,山内全军基层骨干奉公人在整个山内所领才六百多人(当然这不包括他们家庭里其他不应役的男丁),一下子战死五十五人,十分之一的军事力量直接湮灭,奉公人团体遭到了沉重的打击,触目惊心。
至于足轻和小者阵夫等杂兵讨死四百余人倒相形见绌了,不过是屁民的性命,算不得太心痛。
原本还极力要求追击的山内义胜听完山内主计头的话也沉默了下来,他临时组建的山内骑兵众,仅仅因为小山田信有的一个投石,他的骑兵就死了十几个。心疼的他死去活来,可他没想到他部兵马也死伤不少。
山内军一战战殁五百员,战伤一千二百员,对一万一千五百势的山内军来说已经是伤筋动骨了。(毕竟除了士兵的身份以外,这些人还是领地内的壮劳力,战死或者战伤以后,都会影响领地的农业生产。
如果不是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封建时代的军队甚至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伤亡率,早就崩溃覆灭了。
大家现在都不方便再开口了,只有次席家老、江尻城代一色宫内少辅资格够老,威望也高。
“虽然损失颇大,但是我军全胜,甲军损失五倍十倍于我军,勿要丧失武家的胆气。”
“当初保元·平治之乱时,我源氏各位先祖,父亲安葬儿子,儿子收敛父亲,前后相蹈,终于在坛之浦彻底覆灭了权势煊赫的平氏。瓦罐难离井口破,大将不免阵上亡。这是武家的归宿罢了!”
一色宫内说完,立刻上前恭喜山内义治。“殿下一战而胜甲军精兵上万(吹的,拢共九千五),名扬东国,臣下不甚欣喜。”
山内诸将也换了一副心情,是啊!是我山内军大胜了武田军,应该高兴。
山内主计头于是顺势开口:“应当首实检定,奖励三军,再论其他!”
第156章.33.一向一揆鸡犬尔
越过残雪未化的连绵群山,山内军震喝天地的胜利欢呼并没有能突破阻隔传到越后的春日山。
此时那座在北陆地方闻名的春日山町已经烧做一片白地,曾经繁荣富庶,人口稠密的街道已经看不出形状。那些售卖马匹、青苎、织物、盐、海产、大米的店铺已经全部化为灰烬。代表店家的招摇已经做了某个不知名一揆军的绑腿。
至于町内的数万民众有些参与了一向一揆军,有些则在上杉辉虎的命令下临时武装起来进入春日山协防,有些则接到消息以后提前携妻带子抱着家财躲入山中。
总之那座北陆道最有名的宿场町、贸易町,连带着无数的寺庙神社,人户店家,从地图上被抹除了。
不过整座春日山町(暂且这么称呼这个地方吧)此时却显现出异样的繁荣,人声鼎沸。从开始围城时的四万余众到现在已经团聚起将近六万人的一揆大军,还有络绎不绝的各色人等汇聚到春日山城下。
人声马嘶,饮酒的戏谑欢笑声,与被掳女子的调笑淫乐声,各种混杂的声音充斥其间。往来不绝的行人,驮运着各种物资的牛马,旦夕不绝。四面八方的物资都在向这里汇聚,供应六万多人的食水。
整个营地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氛,丝毫不见临战的紧张和急迫。甚至连最起码的警戒巡查人员都没有。小商小贩、游女太夫们自由的出入其中,毫无禁忌。
如果不是上杉辉虎的旗帜马标仍旧高高地飘扬在城头,大家肯定会以为这个春日山城早就被三十倍以上一揆军所攻克了。所以城下才这么一片欢快的气氛,让人奇怪。当然以正常的眼光来看,超过六万人的一向一揆军面前因当无一合之敌,一座只有一千来人防御的城堡根本不可能在如山如海一般的一揆军的攻击下坚持下来。
春日山顶上的天守阁内,上杉辉虎看着丢盔弃甲狼狈逃回春日山的山本寺(并不是长尾氏一门,是上杉氏一门,所以即使毫无血缘关系,这两位掰着手指头算也是可以当堂兄弟的关系)定长,“不过区区一向宗的土鸡瓦犬,为何如此落胆?”
“殿下义豪气壮,胆色雄伟,臣下不过中人之资,实有不如。”山本寺定长还能如何,被上杉辉虎委托以下越不动山城防御的重任,却连一天都没坚持下来,把上杉氏的威名都给堕落下去不少。
“以你看来,这城下的一揆军如何?”上杉辉虎丝毫没有被几十倍的敌军包围的紧张感,脸色一如平常,反而还饶有兴致的对一向一揆军评头论足。
山本寺定长刚败了一阵,支支吾吾不好作答。毕竟不管他说啥,说服力都不怎么足够,甚至有些可笑。旁边的小岛弥太郎(据说此人在历史上是不存在的,但是又有川中岛合战山县昌景夸奖小岛贞兴的记载,而且越后军役帐上记载的以小岛为苗字的武士很多,指不定哪位就是小岛贞兴)作为上杉辉虎的侍从武士,知道上杉辉虎的性子,不怕他怪罪的插嘴说道:“我看,一向一揆军虽有六万,不敌殿下一次冲锋。”
“好啊!庆之助(也是小岛贞兴的通称之一)可愿与我一道去冲一阵看看?”上杉辉虎好像是来了兴致,仿佛邀请别人陪他去打猎游戏一般。
“固所愿也!”小岛弥太郎一抱拳,欣然答应。拿着手里的长枪,兴奋的舞了一个枪花。整个人也勃发出一种渴求作战的气息,连样貌都显得英武了不少。
旁边的山本寺定长一看,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声的请战,“殿下,请务必允许我将功赎罪。”
“一起跟上来,休要堕了我管领上杉氏的家名。”上杉辉虎拍了一下木质的栏杆,发出一记沉闷的响声。转身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向城下走去。
上杉辉虎的侍从既未传令也未通报,可沿途的上杉氏武士一看此情此景,纷纷牵马披甲,不用呼唤不用集合,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向心力,所有人感受到了军神的感召。即使在屋敷内的武士也极为灵敏的纷纷跑出屋外,与之集合。
这大概就是善战之兵令人羡慕的地方,在封建时代缺乏足够高素质的精锐士兵的时代,这种配合极好,存乎一心之间的军队太难得了。长期配合的士兵可以依靠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互相明白传达的意思,甚至于更厉害的可以产生一些莫名的心灵感应。谁的意念一动,其他人都能感应到。
城下的一揆军是一副什么景象呢?几位能做主的坊官头裹僧巾,身披铠甲,那点高僧大德的气质早就荡然无存了,除了手里那串还在盘着的数珠和光洁遛遛的脑壳之外,哪里还有僧人的样子。
几位坊主嘴里吐露的的不再是充满智慧的机锋,而是“俗不可耐”的金钱、人口、土地、信徒。他们互相在不停的扯皮,谁带着信众先上去攻城(打一个头破血流,连带着实力也大大受损,话语权也下降。)。
怯懦,卑鄙,无能等词汇大概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帷幕外的一揆众,士气如此高昂,战心如此坚定,他们不仅不设法去统合三军,整肃营伍,还在这里互相推诿。除了乱捕人狩之外,丝毫没有一星半点的战守之策,饭桶一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