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攻入武田晴信本阵的山内义胜所部很自然的排在最前面,处理率先破阵的功劳以外,这支部队全骑兵,最为雄壮,最有排面,自然公推站在第一排。
紧随其后的是率领着江尻众菁华的细川采女,他率领一千余人正面与甲军搏战超过两个小时。极大的拖延了甲军的兵力部署,并消耗了甲军大量的兵力。细川采女的英姿为当时在场的两军将士所共识,令人心生向往。
再后面纲良叔父、大石三郎治秀、小平太、北畠大学......
一层又一层,一列又一列,无边无沿,漫山遍野。
很快,山内主计头开始唱名。
“武田氏御谱代家老众宿老、信浓留守监视役板垣骏河守信方。”
听到响亮的唱名,阿吉立刻将早先用清水洗过的板垣信方的首级恭敬的向高坐于上的山内义治呈献,幕府内的山内诸将认识这位的不少,只不过略略看了几眼,纷纷点头确认。
“何人讨取?”山内义治按程序向下手侍立的一众山内氏武士们大声询问。
“旗本众侍者大将铁炮奉行秭小路弹正大忠纲家。”山内主计头话音刚落,小平太立刻出列,单膝跪地。然后意气昂昂的大声将自己的姓名通告全军,保证在场大大小小的武士都听得清楚。
“弹正辛苦了,主计请将弹正的功劳记下。”山内义治微笑点头。一脸宠爱的表情看着小平太这员干将(我没写错,宠爱的表情很正常的),并遥遥抬手虚扶小平太。
“全赖主公统帅有方!祝愿主公武运长久!”小平太高声应答,一脸骄傲的起身,然后缓步退下。
“武田氏御谱代家老众宿老、武者奉行甘利备前守虎泰。”看到小平太退下以后,山内主计头继续高声通报。
小平太刚刚退回自己的班次,心下就想下一位估计是纲良叔父了。果不其然,山内主计头立刻就唱名起来。纲良叔父的老家人早就等着了,立刻端着木盒,跪倒在山内义治面前,然后将木盒打开,将甘利虎泰的首级置放在木盒盖上。
他还生怕别人看不清楚,赶忙伸手把甘利虎泰披散下来的头发撩开。甘利虎泰的发辫似乎在之前的搏战中被人弄散了,此时脸上的血污虽然已经被清洗干净,但是没有人来的及给他从新梳个头发。
“何人讨取?”“旗本组大将警备组长秭小路左卫门大尉纲良。”
纲良叔父此刻早就挺直了腰板,一听自己的便宜女婿发声询问,满脸意气风发,年轻了十岁的样子,极为欢喜的出列。
山内义治也是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便宜岳父,高兴的神色布满了脸庞,温言抚慰纲良叔父。
“武田氏谱代侍者大将、旗本大将才间河内守。”
山内义胜的一名近卫侍从马廻也端着首级呈上,山内义胜也出列到他父亲面前。山内义治一看是自己儿子,先是夸了他几句继续努力的话,然后摆上严父的样子,要他戒骄戒躁,不能自满,继续努力加油云云。
山内诸将则纷纷换上恭喜的神色,毕竟山内义胜是少主,以后还是大名当主。现在立下如此辉煌的功劳,恭维几句便宜话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山内义胜虽然懊恼于没有当场讨杀武田晴信,但是毕竟立下不小的功勋,此时也调整过来,聆听他父亲的教诲。然后和各位同僚互道恭喜,分享自己的喜悦,笼络一下这些山内氏的武士。
“武田氏侍大将,先手大将初鹿野传右卫门。”
大石三郎治秀麾下的一名武者也美滋滋的端着木盘托着首级,恭敬的呈现给山内义治。
“武田氏侍大将,信浓先方众留守取役,板垣骏河守与力,荻原左卫门。”
小平太一听又轮到自己了,果然之前这位在信浓众当中颇有威名的中年武士不是常人。荻原氏本身在武田家地位不低,这位还是板垣信方的外甥,属于上层武士强强联合出身的高级武士。
不过如今不还是一样死在了小平太的铁炮之下,高贵的出身并不能挡住火药的威力。正和这个旧时代最终会被新势力所击破一样,最终籍籍无名的的死去。
一名名武田氏的大将首级被呈送上来,营内的山内氏诸将欢欣鼓舞,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欢呼。
如此山内氏的盛大首实检定结束,开始处理战场上大量的双方战死士兵的遗体。
很快各种追捕败兵,扫荡左近的备队也陆续回来了,算上这些人带回来的首级,前后共计讨杀甲军二千九百一十九员,山内氏辉煌大胜。
但是历经血战而产生的一千二百名战伤的士兵也急需治疗安置,轻伤的经过简易包扎,敷些止血的草药,差不多也能归队。至于重伤的,只能默哀一下,生死有命了。
如此在上田原停留了两天时间,山内军迟迟不能继续行动,上层武士由于巨大的损失出现了分歧。
江尻众肯定不乐意打下去了,他们劳师远征,尽到了封建义务了。山内众由于死伤则分为两拨,一拨认为回国休整,反正八王子如今安泰,等上杉辉虎从越后腾出手来一起发兵。一拨人则认为现在死都死了这么多人了,好不容易把甲斐的老虎捶个半死,必须克尽全功。
小平太倒是没有发言,他在等,等一个消息,而且应该很快就会传来。
第161章.38.信浓有马传消息
小平太已经在仓升山的坡顶最高处风口站了几乎两天的时间了,其他人大多在争论不休,没有注意到小平太的动向。只有纲良叔父和山内义胜两人察觉出小平太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纲良叔父是从小看着小平太长大的,小时候看不出什么,后来小平太父亡母散之后就整个人坚定了不少,到现在更是一个有主意的人。纲良叔父觉得不必要插手小平太的事,而且他比较含蓄,觉得自己老了(不过四十而已嘛),更不应该参合小平太这样年轻人的事,于是让老家人送了一件木棉夹衣给小平太。嘱咐小平太千万不要着凉(毕竟这个时代得了感冒,就有可能被糟糕的生活判死刑),躲着风口。
山内义胜则是和小平太厮混好几年了,从小平太第一次上京,因为贫穷而买不起吴服,山内义胜悄悄把自己的旧衣服送给小平太开始。先是在京都有这么一个短短的交集之后,又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两人的感情愈发好了起来,说话无所顾忌了已经。他看小平太心事重重的在眺望远方,等待着什么东西。于是瞅个空子,找到小平太,递了一个小竹筒给小平太。
“刚烫的酒,喝一口。”山内义胜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竹筒,和小平太示意了一下。然后自己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热酒,脸色都红了起来。
“太郎,你觉得甲斐武田家能一击而亡吗?”小平太轻轻接过山内义胜递过来的小竹筒,摇了摇,感受着被开水烫过的竹筒传递来的热度,很不确信的问了出来。
山内义胜莫名愣了一下,除了他爹他妈之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他爹现在也称呼他为左马或者左马头。估计这么好几个月除了他妈之外,小平太是唯一一个这么叫他的了。把山内义胜一下子都给叫住了。
可是小平太也没有和他谈论什么严肃到底的事情,却偏偏还叫的这么奇怪。小平太所问的不过是这两天大家都在争论不休的事情而已。
“嗯?”山内义胜并没有立刻回答,这几年他和小平太混的多了,知道小平太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不可能会问一个毫无目的的问题。小平太既然开口问了,肯定就是有什么深意的。当然小平太还有那种说一半留一半的穷酸文人不良趣味,总之小平太的话不能只看表面上。
“小平太你等的东西和灭亡武田氏之间肯定有关系吧?”山内义胜只是略一思量立马就转过弯来,反问小平太。毕竟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如今能让小平太愁思许久的也就当下这场战事了,不可能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有些关系吧。”小平太喝了一口酒,温热的酒液穿过喉咙,带有一丝辣的感觉,整个人都热了一些。于是小平太顺势走动了起来活动活动冻僵了的手脚,围着山内义胜,慢慢的踱着步。山内义胜就喝着酒,微笑的看着小平太,不出声。
两个人这么安静的相处了一会儿,除了喝酒的吞咽声以及零碎的脚步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声响。小平太也没有继续回答或者发问的意思。山内义胜也不做什么强求。
看样子小平太估计是不会直接的详细回答自己了,山内义胜也不再准备继续呆下去了(毕竟山顶上没啥遮挡,喝了热酒还是会冷的呀),他知道小平太是个有主意的人。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为小平太系上。然后举着竹筒,哼着歌儿走了。
抛开两位还惦记着自己的小插曲,小平太百无聊赖的又在仓升山顶上呆了两个多小时。最后还是空等了一天,毫无消息。初春的天黑的很早,昼短夜长,阿吉过来催促小平太早些吃饭休息吧。
小平太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沉,最多还有半个小时就会完全落山。当下这个时代,是没什么人会在夜晚的野外活动的。不论发生什么,都要等天亮再说了。于是小平太无法,只得转身准备离开。
伴随着天边的夕阳慢慢沉沦,旧时代的旷野里不存在什么光污染,没有了太阳,几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月亮那点光对有夜盲的日本人来说效果不大)。失去了唯一热源的大地,快速的被泠冽的寒风所占据,所有旷野上的热量,都被这风肆意的掠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