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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之平手物语 [校对全本] (落木寂无声)


  和尚立即掩着了口鼻,嚷嚷着倒退出去。
  汎秀恍若未觉,径直走入。
  房间里除了茶釜,佛珠,绘画,还有数十卷的书册。
  “等等!”
  汎秀叫住意欲逃离的和尚。
  “这些不是殉葬的物品吗,怎么会留在寺里?”
  和尚满不情愿,但又不敢发作,只得走了进来。
  “久秀殿下的确是吩咐把这些埋葬掉,但是沢义禅师却说,这些东西要留下来更好,如果无心毁掉重要的书卷,那么就是莫大的罪过了……”
  沢义彦宗?这位禅师,在尾张颇具名气,而且与政秀颇有来往,故而汎秀也曾见过几面。观感上,的确是位通达而智慧的高僧。
  “重要的书卷”。
  这份用意是……
  汎秀挥手让和尚出门去,席地坐在布满尘土的地上。
  最开始看到的,是一些和歌文集,于上添加了许多政秀的个人见解,虽然不乏风雅精妙之语,却是现在的汎秀无暇去欣赏的。
  接下来还有一些史书和文献,之上并无政秀的个人笔迹。
  堆在最下方的书,终于有了想象中的,日记和随笔一类的东西。
  汎秀的心立即剧烈跳动起来。
  微颤着手,按照日期,寻索到最后的部分,也就是切腹死谏之前的那一段时间。
  泛黄的纸上,霍然是熟悉的笔记。
  “扶持暗弱的少主,是为了窃取家宰的权力。权六大人是把老朽比作时政公吗?如此高估我政秀的才能,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啊。”
  “规矩只是蠢人订下,用来把聪明人变得与他们一样愚蠢的东西吗?少殿的说法,还真是风趣啊。”
  “佐渡大人啊,的确是存着私心。然而谁又是无私心的呢?整个尾张,大概只有热田大明神吧。”
  推算时间,此时应当已经接近先殿信秀卒去,然而眼中所见的文字,却是丝毫未乱,甚至不时还会有调侃的语气,而没有一句抱怨和指责的话。
  汎秀眯起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萧瑟的笑容。
  真不愧是监物殿呢,我的“父亲”。
  再往下翻下去,却突然脸色大变。
  语句越来越短,字里行间,也失去往日神韵,更令人起疑的是,信长、柴田和林都失去了踪影,剩下的文字,都只指向一个人。
  一个汎秀万分熟悉的人。
  “屋岛大臣,只是因为马吗?”
  “林……难道可以说是正常的往来?”
  ……
  最后的两页上,只剩下两句偌大的叹词。
  “岂能如此!”
  “如之奈何?”
  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汎秀霍然起身。
  如果在之前看到这两句话,并不会什么想法,但现在看来,却可以与蜂须贺提供的信息相互印证。
  果然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才会在无奈之下选择死谏吗?
  然而,事情的经过却是毫无头绪。
  草草翻遍了余下的物品,如自己所料,并没有新的线索。
  “那么接下来……”汎秀喃喃自语。
  只能希望沢义禅师成全了。


第十八章 解密(三)
  秋日的午后,天空阴沉无日。林中的秋蝉吱吱作响,更平添了几分沉抑。
  佛殿之中,烟雾缭绕,四厢之外,皆是低沉的念诵。
  老僧盘腿端坐,缓缓向茶碗中注水。对面的少年武士则是双手合十,手腕上挂着念珠,默默念诵佛经。双方的身份,好似颠倒了一般。
  茶香四溢。
  “禅师的茶道,似乎更上一层了。”
  少年武士伏身施礼,捧起茶碗。尽管并无品茗的心情,但还是随口奉承了一句。
  僧人闻言闭目,道了一句佛偈。
  “不知殿下以为,如何谓之茶道呢?”
  武士双眉微蹙,思量片刻。
  “和、敬、清、寂四字,乃先哲所遗。高山仰止,不敢妄加附会。”
  老僧微笑着挣开双眼,忽而又满目忧虑。
  周身的举止言行,神色沉静如水,已是带着禅意,却是为了杀伐的目的而来,毫无愧色可以说出有违心意的话语。
  作为禅宗的僧人,他并不反感那些豪放的武士和粗鄙的农人,那些都是未经雕琢的璞玉,可堪教诲。
  唯有这样,只把所谓的“禅”当作是游戏,而对神佛毫无敬意的人,才是令人无能为力啊。
  就如同南蛮的切支丹一样。
  ……
  平手汎秀如此叨扰沢彦禅师,已有数日。
  家里与寺中,均已无法找到别的信息,反而是寺中的几个僧人,都在汎秀旁敲侧击和恐吓之下,说出了沢彦禅师阻止掩埋书卷的事情。
  沢彦禅师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叹了一声:“此乃贫僧之过。”
  面对禅宗的大师,自然不可能使用威胁或者收买的方法,于是只能反复造访,以示决心。
  趁着这段时间,逐渐地清理思路。
  仅仅是一封信件,就惊惶失色,甚至自尽,那信的内容会是什么?
  威逼?恐吓?
  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按照当时的情况看,平手政秀的情绪,应该是绝望和无奈,而不是恐惧和愤恨。
  而最让他绝望的事情,除了信长的作为,还有什么呢?
  派系的争斗?或者是家中的财务状态不佳?然而这些都是经年累月的行为,不可能一致爆发出来。
  最终一无所得。
  其实冷静地考虑,自尽身亡的结果,自然是许多作用的共同结果,即使存在那封信件,也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但是一个十余岁的年轻人,身处在如此的环境里,又如果能够冷静呢?
  于是心思仍放在禅师这里。
  索问无果,于是就坐下饮茶,时而四下闲转。
  偶然看到佛教的传说故事,突然心生奇念。
  “二祖慧可,断臂染雪,终于得道。难道禅师也希望我效仿先贤?那恐怕要等到严冬才可以啊。”
  汎秀半是笑谈半是认真的神情,终于令禅师开始不安。
  “此时,可以去问令兄五郎(久秀)大人。”
  某日饮茶的时候,汎秀又问起信件的事情,禅师突然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说完就再也不发一言。不仅不发一言,还突然逐客驱逐汎秀。
  只能往城里退去。
  不过,去问久秀是什么意思?
  莫非,这封信件,是送给久秀而不是政秀的?
  回城不久,却见到清州城的侍卫前来。
  “主公请平手殿速往清州!”
  于是稍微整理行装,立即出门。
  随着亲侍进了城门,走入本丸。
  信长独自坐在靠近窗外的席上,沉默不语。
  “汎秀参见殿下。”汎秀唤了一声,伏身在门外。
  信长缓缓转过身,吱了一声,挥手示意汎秀走近。
  两厢落座。
  “今日,我召见了蜂须贺小六。”
  信长盯着汎秀,缓缓说道。
  纵然已经猜到,仍是为之一振。
  “你可记得,那古野城以前有一个名叫‘木下藤吉郎’的侍卫?”
  木下藤吉郎?这个时候,可没有心情去瞻仰历史名人啊。
  汎秀摇了摇头,平手政秀虽然性格温和,但对子女的教育却是极严厉的,未元服的子弟,是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城中事务的。
  更何况,当时的心绪,也没有用在这方面。
  信长叹了一声,没有追问下去。
  “蜂须贺小六的见闻,皆是来自于此人。”
  “我已经见过藤吉郎这个人,据他所言,当日送信的是尾张的具足商人玉越千十郎。”
  “玉越家?”
  “他们起初在古渡经营具足,现在却已迁走了。据说是去了三河,你若是有空的话,就亲自去一趟吧!”
  “多谢殿下……”
  “是。”汎秀应了一声,就想要出门。
  “慢着!”信长皱眉不悦,“在家里发现了什么,难道不跟我说清楚吗?”
  ……
  玉越家是世代流传的甲胄匠,在东海一带略也算是有些名气,况且具足不同于别的商品,乃是受人关注的军用物资。如果要探询的话,最好是自称购买具足的浪人,找那些市井之徒询问。
  汎秀自筹身份,只要不在今川的地界公开打出织田的旗号,应该不会有人能认出来。于是配着太刀,换了身不饰着家纹的衣服,独自上路。秀江马太引入注目,也不宜带出去,只找兄长借了一匹普通的战马。
  沿东海道东行,穿过爱知郡,就进了冈崎的地界。
  冈崎本是松平家的基业,然而自少主竹千代被换到骏河之后,整个三河就几乎成了今川的领国,骏河来的奉行和城代把持着所有的权力。不过也正因如此,原属松平的豪族不免心怀不忿,阳奉阴违,甚至叛离。
  于是在政秀口中“井然有序的镇子”,如今却变成野武士横行,而行商避之不及的地方。
  因而一路走来,并未遇到盘查。甚至在街町之中,还见到有人舞刀弄枪招摇过市,居然也无人出来阻止。
  “如此混乱的三河……难怪轻易就回到了松平家手里。”
  既然如此,也就无需那么谨慎了,在酒馆找个位置坐下,拿出几文的赏银,唤了小厮过来,直接问起具足屋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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