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校对全本] (落木寂无声)
- 类型:历史军事
- 作者:落木寂无声
- 入库:04.13
汎秀轻轻点头,对着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唤道:
“三弥左!”
“殿下!”
“你可愿以小平太为师学习枪术呢?出师之后,可列为我的家臣。”
“能跟随战胜今川家的平手监物大人,是小人的荣幸!”
“今川?莫非你很敌视他们?”
“是啊,那群骏河人欺负我们三河人好多年了!”
(PS:本多正重,正信的四弟,曾被信长称赞为“海道一の勇士”)
……
于是叫他们安心训练,带上浅野长吉做随从,向清州城赶过去。又让井伊直虎担任侍卫长——侍卫谁都可以担任,但是烈日之下,英姿飒爽的姬武士显然比男人要顺眼多了。
“殿下,您是想要请命援助三河?”
井伊直虎如此发问,虽然神色依旧镇定,但汎秀却听出几分跃跃欲试之意——似乎是想要请战?
“差不多。”
汎秀随口应了一句。
此事只有是否两种选择,何来“差不多”一说呢?姬武士神色迷茫,却不敢问下去。
不过心情不错的平手汎秀却主动解释了:
“毕竟我身为东境上的领主,得知了情报,情理上必须要去这一趟,但是上面却未必会当真派遣援军。”
“松平家不是织田的盟友吗?”
这个战斗力不错的姬武士,明显缺乏政治头脑。
“是啊,签订盟约还不到一年的盟友。”
“可是,传言说松平藏人佐殿下,与织田大殿是儿时好友……”
汎秀轻轻笑了一笑,脸上却不见喜意,背对着她答道:
“当年松平归属今川的时候,都说藏人佐殿下与今川治部大辅恩同父子。而今风向转变,却立即有人说藏人佐在骏河饱受欺凌,又传出他与鄙上尾张守是儿时好友的传闻……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殿下之意,是说松平家在刻意造势……”那女子仿佛还有些不能相信。
“难道你对松平家印象很好?”汎秀奇道。
“当年……”姬武士见汎秀并无异色,方才答道,“三河远江两国,肯接纳井伊氏的唯有松平……不过虎哉宗乙大师却说,松平自顾不暇,不可托付,看来大师所言不虚。”
平手汎秀闻言却是连连摇头。
“殿下……”
“你们井伊氏为何遭难?”
“是因为有人进谗,才遭受今川的攻击。”
“谗言是什么?”
“是说井伊与松平暗通……难道……”
“空穴来风,枳句来巢。”汎秀先引了一句典故,“未必不是反间之计啊!若是松平夺取三河之后还有心远江的话,井伊氏就是大敌。”
井伊直虎低下头去,双手紧紧捏住刀鞘,咬着嘴唇,不发一言,先前女强人的姿态荡然无存,只剩下茫然无措之态。
不过这份娇弱的样子……
汎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若她是男子,我还有心情如此详细解释么?
“殿下。”
身旁的浅野长吉突然凑上来,附耳轻声道。
“什么事情?”
“是我的姐姐……”
“宁宁?”
“姐姐今年就已经十六岁了……殿下您……那个……”
浅野长吉仿佛是故意在井伊直虎面前这么说,不过后者心怀旁骛,倒没有注意到他。
汎秀只觉得哭笑不得,瞟了他一眼,没有表态,只是径直前去。
浅野连忙跟在后面请罪,不过他是收不到回应了。
不过说起来,十六岁的女子还没有嫁人的话,在这个时代的确算是大龄女青年了。
……
小牧山城筑造完毕之前,北线上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尾张大部分兵力,都处于空闲状态,随时可以征召。按照情理,是可以有余力救援松平家的。
不过乱世之中,不合情理的事情也是屡屡发生的。
织田信长听完汇报,半晌没发一言,反倒他身后的村井贞胜,出言说今年筑城用去了大量劳役,不宜再征调民众云云。
信长听了,不置可否。
平手汎秀受到村井的目光暗示,了然于心,于是分析说,一揆众虽然势力强大,但是不善攻城,松平家的冈崎城不会有恙。为今之计,应该静待敌疲乏之后,再内外夹击,加以攻打,如果此时就派出援军,反倒是与一揆众野战,并不利于大局。倘若松平家为了与援军呼应而出城,更是害了他们。
这一番话冠冕堂皇,实际意思就是:现在一揆众士气正旺,我们不妨先隔岸观火,等待松平家的城池高墙磨掉了门徒们的战斗欲望,再出兵捡便宜。
改变了一下话语的主次,再把关键地方模糊一下,就成了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的论述。
织田信长此时方才大悦,命令平手汎秀动员爱知、知多两郡的军势,“时刻准备”支援。
这两郡豪族当年在今川袭来之时,有不少人做了墙头草,这些墙头草目前并没完全拔除干净,这次的意思难道是要借一揆众之手清洗?不过看他以前的作为倒也未必就是如此……
汎秀思索了半天,却不能领会,看来只好只拜访一下丹羽长秀,看看他有什么理解了。
第六十五章 幕后的人物
数年之前,骏远三俱还在今川家治下的时候,东海道有一句流传甚广的民谣说:“三河人去打仗,远江人种大米,骏河人整日高歌。”在朴实的农人看来,骏河除了大幅收纳自京都逃难的僧侣和公家之外,实在无甚值得关注的地方。
不过东海道第一弓取立身之地,又岂是那么简单的呢?
骏河国内多是山地,找不到成片的平原,故而耕地极少,岁收谷物,不过十万石而已。今川家征召数万大军,所依靠的,一是北部山区丰富的金矿,二是南部海港发达的运输,都是日进斗金的产业。于是无需自己动手,近畿的大米,关东的马匹,都被逐利而来的商人源源不断送到骏府城来。
现任骏府城的主人,名叫做今川氏真。传言说,他继承了父祖的文化基因,却没有继承军政的能力。又说他对于蹴鞠、诗词以及连歌这些技艺了若指掌,相反对于弓马、刀剑、军学兴趣缺失,故而人人皆以此讥讽,说他是个艺术家而不是大名。
但这些话若是传到了骏河人耳边,定要说此言有失公允。在天下大名大都开设关卡收取商税之时,今川氏真却设立乐市,减免税率,吸引商人前来。在上杉辉虎挥师十万兵围小田原的时候,他看出关东合众军盈不可久,果断派人支援盟友北条,巩固了两家的友谊。更不为人知的是,他还是新当流剑术的高手,可以以一支竹剑匹敌壮年的武士十人。
若艺术家都是这样的人,那艺术这个词汇的含义,恐怕要改写。
然而……
“身为乱世的大名,却不知识鉴人心,亲奸佞而远贤臣,真是可惜了……”
这是骏府城中,接待贵宾的上等屋敷。装饰极尽华丽,室内随意挂在墙壁的立轴,或是屏风上的插画,都是出自名家。连穿行的侍女,都穿着丝绸,接受过茶道和诗歌的训练,其中不少还有下层公卿的血统。
发出感慨的人,是个矮小的中年武士,身高不过五尺三寸(160cm),静静立在走廊边上,一动不动远望着远方的山水,神情似喜而无喜,似悲而无悲,正是寂寥雅致之态。
“叔父大人,您这是……”
宽阔的走廊上面只站着二人。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拘谨地立在中年武士身后,弯着腰作聆听教诲状,仿佛是对他极为恭敬。
“左马介啊……”中年武士缓缓抬起右臂,指向远处,“这富士山的景致,遍观扶桑国内,再无他出可寻。或许他日有缘西向,踏上明国疆土,方才能见到更加壮美的山水。”
被称作左马介的年轻人越发不解,却也不敢相问,只是保持着受教的姿态。
“可惜乱世之中,在山间穿行的,并不是隐者墨客,而是背负着金矿石的堀工。”中年武士轻轻摇头,微微一叹,“礼崩乐坏,人心逐利啊!”
左马介继续沉默地聆听着。
“刑部大人若能有昔日雪斋公那般名臣辅佐,或为人杰,然而……”
在骏府城中,被称作刑部的,就只有一人——新上任的从四位下刑部大辅,今川氏真殿下。至于雪斋公,整个扶桑国内,所指代的都是那个名为太原崇孚的僧人。
“还请叔父教诲。”
“我又有什么资格谈教诲二字呢?若我懂得人心的话,就不会沦落到四处奔波,无一立锥之地了。”中年人微微一笑,神色颇为清闲,但却予人无限悲凉之感。
在骏府城住上上等屋敷的人,自称无一立锥之地,本是笑谈。然而他这番说出来,却让人生不出半点反驳的意思。
“可是叔父,刑部大人不是采取了您的计策,暗中推动三河一向一揆,而且也取得了成功……”
“若是刑部大人当真从谏如流,此刻松平藏人佐(元康)的首级,已经摆放在骏府城下了。我身在此处,不过是被当做文人清客罢了。”
“这……”
“左马介啊,我知道你醉心于军学和弓马之道,可是乱世之将,不该避讳用黑暗的手段取胜。今川刑部,若是仅仅不懂识鉴人心,以其才具尚可保一国平安。但他又不知道‘正和奇胜’的道理,恐怕会为敌人所趁,日后大概会断送祖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