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笑得和气,道:“祝三哥,多谢你高义。当时实在是手头短了,才向兄弟们借。”
这钱,真的不是他借的。
也有人没能找到人证,在程墨纠缠不过时,顺手给几个小钱打发了,现在当然要不回来。不过,这些人也不在意,跟着去看热闹,对程墨同样改观。
另一间厢房,罗安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长长的队伍,脸色很不好看。该死的,程墨不是被章家追得如过街老鼠,四处逃窜吗?怎么还敢大摇大摆回未央宫,大张旗鼓宣布还钱?难道他不怕被章家人追杀?
陈三站在他旁边,脸色也很不好。
因为罗安的原因,策马团成员都没有去领银子。罗安在刘思莹的婚宴上伸手那么一指,随后章秋死了,章家人抬着棺材大闹安仁坊。这么一来,罗安和程墨的仇就结得狠了。
程墨是人才啊,从他慷慨还钱的手段就可以看出,这人绝非池中物。羽林卫无人不知他失忆了,他也好象变了一个人,可他还是选择还钱,说明什么?说明他有大气魄,只有把前帐清了,才能坦荡坦荡往前走。更说明他有能力,这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还了也就还了,他不在乎。
对这样一个人,罗安不说冰释前嫌,还和人结了仇。以前就算有小小冲突,也在可调解范围内,这下却是无解了。无故竖这样一个敌人,那是猪脑子啊。
两三个领了银子的同僚说说笑笑走过窗前,说没想到程五会还钱,这钱像白捡似的,晚上去吃花酒。一个策马团成员按耐不住了,霍地站起,道:“我也领去。”
他借程墨十两银子。十两银子不算什么,可就这样白白没了,心里一股气总是不顺,哪怕要回来,去喝花酒也行嘛。
罗安生气了,喝道:“站住。你要去,我们兄弟就没得做了。”
谁不知道他们是一个团体?这会儿不说跟程墨老死不相往来,还上赶着往前凑,有拿他当兄弟吗?
策马团成员站住,回头看陈三,道:“三哥,你怎么说?”
随着他的话,又有五六人站了起来。外面欢声笑语,他们窝在这里,憋得难受。
陈三低头想了半晌,道:“十八郎跟程五之间纯属私人恩怨。”
罗安叫道:“三哥!”
你怎么能这样说?
“你跟程五有些私人恩怨,策马团跟盛夏团不是没有冲突么?大家是同僚,是袍泽,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是要一起面对敌人的。”陈三道。
这几个月,尽管程墨和罗安不对付,但两个小团体之间还是互有来往,武空跟陈三表面上关系还算不错。一个大集体下面会分很多小集体,小集体下面再细分,直至到个体,总得先考虑大集体的利益。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听在罗安耳中,特别是在同僚们交口称赞程墨的时候,就很不是滋味了。
陈三是老大,有他这句话,五六人兴兴头头出门了。
发放银子的是张清,看到几人过来,沉下了脸。程墨朝他使个眼色,他低声嘀咕了句什么。程墨在他耳边道:“别任性。”
大家是同僚,这是事实。而且和他有仇的只是罗安一人,跟其他人无涉,应该区别对待。
轮到几人,先前站出来的那个策马团成员看了程墨一眼,笑道:“五郎这是在哪里发财?”
对示好,程墨照单全收,笑道:“在西市开了家家具店。”
话题由此说开。对官帽椅,以及由此引发的冲突,几人都清楚得很,他们家里都有罗安送的官帽椅。
这些天,同僚们大多听说过官帽椅,可得知是程墨的产业后,很多人没有了兴趣。现在就不同了,银子热乎乎捂在怀里呢。通过还回来的银子,他们重新认识了程墨这个人,也认可了程墨这个兄弟。
不知谁提起章家大闹安仁坊,然后,大家都不爽了,纷纷道:“章家算什么东西!敢招惹到我们羽林卫头上,真当我们羽林卫是吃素的吗?”
“就是,我们要是放任章家欺负,连陛下都脸面无光。”不少人附和。
羽林卫是皇帝亲军,在京城横着走,不去欺负人,人家就该烧高香了,还欺负到他们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都是热血青少年,都在兴头上,三言两语间,便要去找回场子,要不然羽林卫脸上无光。
张清有些呆滞,怎么突然之间,章家从欺负程五郎变成欺负羽林卫了?
“走走走,去把章家砸了。”不知谁吼了一嗓子,一群人蜂拥而出,西厢里只剩程墨、武空、张清。
一起去的人中,还有五六个策马团成员。
张清愕然道:“这是……”
怎么变成这样了?
程墨笑笑起身,道:“走,我们也瞧瞧去。”
武空目含深意看了程墨一眼,心想,这小子心机可真深沉,不声不响的,便把同僚的力量发动起来了。
章家这下麻烦大了。
第48章以其人之道
常员外带了一个俊俏小厮,在街上晃荡,是到酒楼喝酒好呢,还是去青/楼好?想到昨晚那位千娇百媚的妓/女,他伸舌舔了舔唇。
突然,街上如同炸雷般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惊呼声、奔跑声不断。常员外回头一看,不远处尘土飞扬,墨压压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什么情况?”常员外惊呼,要不是小厮眼明手快扶了一把,他就摔倒了。
不过一息,奔马便来到面前,呼啸而过。
常员外惊得半天说不出话,刚回过神,要说点什么,炸雷声又起,又是一群骑者奔驰而过。如此三四次。
“这是怎么了?”街上的尘土慢慢回落时,有人叫了起来:“不是说不能在街上纵马么?”
这些人不是纵马,而是成群结队的纵马啊,就没人管管吗?
百姓们愤怒了,就在他们齐声声讨时,又一群骑者奔驰而来,跑得快的吃了一嘴沙,跑得慢的差点被马踏死。这下他们真的没话说了,说什么都不如性命重要啊。
程墨、武空、张清来到章家府门前时,章家已被包围了。羽林卫的人一点不含糊,已把大门砸裂了一条缝,砸门行动还在继续中。
章家嫡房居住在这所大宅子里。宅子很大,还是不够住,第五、六代的孩子只能一人住一间厢房,没办法一人一个小院子。外面砸门声砰砰响,院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从来只有他们堵人家的门,什么时候被人堵过?何况来的这些人如狼似虎,二话不说,一来便扔砖头、砸门。
这是哪里来的煞星?
乱了一阵,总算有人想起去请章法了。他是章秋嫡长子,章秋死后,他便是新一代的家主。
在章法没回来之前,总得有个人出来应付一下。章布被推举出来,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大门口。
管家架了梯子露出半张脸,大喊:“诸位英雄暂请停手,我家小主人有话说。”
同僚们看向程墨,下令砸门的祝三哥道:“五郎怎么说?”
程墨冷冷道:“他们抬着棺材去我家时,可没问我怎么说。”
先前逃窜,是因为手头没人,现在再退让,就不是人了。程墨可没打算放过章家,他们既有抬着棺材闹事的胆量,就该有承受大门被砸的后果。
程墨没来之前,祝三哥暂代指挥一职,这时把指挥大权让了出来,道:“要怎么做,五郎说了算。”
“砸,给我狠狠地砸!”程墨冷冷道。
同僚们砸得更卖力了,砰砰声传出两三里远。
管家站在梯子上老泪纵横,声嘶力竭哀求道:“哪里来的英雄,说一声,老奴也好去禀报啊。”
突然一群人从天而降,二话不说先是往里扔砖头,接着砸门,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他不知道的是,之所以没有先砸门,是因为羽林卫们从未央宫过来,没有带家伙。到这儿后,才在附近一户人家家里找到一根准备建新房里做横梁用的木头。
程墨哪里去管他,见大门还得好一会儿才砸开,来到一群同僚面前,抱拳道:“多谢各位袍泽为我出头。”
羽林卫除了在宫里当差的和罗安外,几乎全部出动。没有在宫里的,听说程墨要还钱,也进宫看热闹,这会儿刚好碰上。领了钱离开的,听说这件事,也飞马而来。敢欺负到羽林卫头上,是作死。
这也是百姓在街上看到好几拨人的原因了。
砸门的只是十几人,同僚们轮流也就是了。大多数人围在章家府门前,或是随手扔几块砖头,或是让随从铺了席子,就那么随意坐着看热闹;还有人派人回府取官帽椅。
见程墨抱拳,都站起来还礼,道:“五郎说哪里,章家辱你,就是辱我,辱我们众人。我们堂堂羽林卫,陛下亲军,岂能受人欺辱至此?”
还有人埋怨程墨道:“五郎也真是的,怎么受这么大委屈不说一声?我要知道,早把他们大门拆了。”
程墨也不说破,道:“众位兄弟高义,我铭记在心,以后有什么事,说一声。”
“那是自然。我们兄弟,那还有什么说的?”众人纷纷道。
章布叫管家下来,自己爬上梯子,看到坐在人群中间的程墨,牙齿咬得格格响。程墨的画像他可看了两天,一眼就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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