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墨直裰,套着褐半臂,宽额方面,身材高挑的儒生走到谢慎面前,自是拦住了去路。
这人十七八岁的样子,却是面生的很,谢慎颇是有些疑惑的打量着他。
“这位公子是?”
谢慎皱眉发问,他并不认识这人,可对方竟然主动上来攀谈,看来不简单。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本能的警觉起来。
“在下王章,是守文的兄长。你可能不认得我,不过王某可见过你。你上次来拜见孔教谕我恰巧和你打个照面,孔教谕还叫我多向你请教呢。”
谢慎有些发蒙,他印象中王守文并没有这么个兄长啊,这厮真是扯谎都不打草稿啊。
那王章看出谢慎心中疑惑,便解释道:“守文这一支前些年从族中分了出去,不过还是归在上塘王氏。”
谢慎听到这里方是恍然大悟。
王华那一支是秘图派王氏,很早之前就迁到余姚,世代定居于此。与余姚本地豪族上塘王氏颇有联系。
两家族有联系不假,但要扯什么族谱就太离谱了。
事实上王华这一支最多能算上塘王氏的远亲,王华考中状元后,上塘王氏的族长曾舔着脸去求王华并回上塘王氏,美其名曰认祖归宗。这个提议当时就被王华拒绝,上塘王氏的家主虽然很没有面子,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对外宣称是王华强行分家。
不过稍稍清楚内幕的人对此都是了然于胸,上塘王氏不过是骗骗自己罢了。
只是看来这王章和王守文关系应该不错,不然王章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和王守文攀亲。
“原来是王兄,久仰久仰!”
谢慎也不想跟他闲扯,便抱了抱拳虚应了一记,思忖着找个什么理由离开。
“王某对谢案首一直很推崇,今日一定要浮一大白。时日已经不早,不若谢案首就和王某一起去酒楼喝两杯,闲话几句。谢案首看如何?”
谢慎这下无语了,这个王章真是比他还自来熟啊,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人明显是自己虔诚的粉丝啊,就这么把他打发走确实有些不妥......
可是,可是现在是进学时间啊!
终于找到理由的谢慎一阵狂喜,便冲那王章拱手道:“王兄,谢某确实很想和王兄一起品酒,可是谢某刚刚返回余姚,正打算去拜见孔教谕。不如酒宴的事放到后面再提。”
王章这下可笑的合不拢嘴,一边拊掌一边道:“谢案首,现在已经过了申时,别说孔教谕了,你看这偌大的学宫里还有几名生员?”
原来如此!
怪不得谢慎刚刚进入县学时看到有生员稀稀疏疏的朝大门走,原来现在已经下学,留下的都是自学的优等生......
王章怕谢慎不明白,便在一旁解释道:“谢案首恐怕还不知d县学的进学时间?除了每半月例试时需要在学宫待上整天,其余时刻都只需进学半日即可。”
“那这剩下的半日呢?”
谢慎十分无奈的问道。他本以为自己对科举制度已经很了解,但现在看来他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剩下的半日自然是去斗诗了!”
王章得意洋洋的夸耀道:“不是愚兄自夸,愚兄创立的这海棠诗社在这县学要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谢案首若是能够加入海棠诗社,咱们便可以一起俾睨群雄!”
王章说的天花乱坠,谢慎却是心中直打鼓。
这个王章看年岁也不小了,又是出自上塘王氏这样的豪门世家,照理说早该中举,可他如今还在县学中鬼混,看来学问也不怎么样。
这样的人创办的诗社其品味能够高到哪里去?
不过诗社确实在明代士子中流行。尤其是在成化以后,世风变得奢靡,诗社成为了士子附庸风雅的最佳选择。相互之间吹捧一番,既可以满足这些士子的虚荣心,又可以起到广告的效果何乐而不为呢?
在大明朝这样资讯并不发达的时代,酒香也怕巷子深,不作广告怎么能出名?
君不见大明四大才子,也多是吹出来的。论才学有几个比的过杨慎?
到了万历朝,诗社无论是数量还是规模都达到了顶峰,假借诗社狎妓更是非常常见。
不过在谢慎印象中,弘治朝诗社还没有发展到这种地步啊。
谢慎苦笑一声道:“斗诗这种事情似乎有违圣人教化,怕是不妥。”
他心道哥哥肚子里的诗歌总共就那么几百首,好钢要用到刀刃上。这些诗歌不但可以用在结交名臣上,还可以出诗集卖钱,若是用在斗诗上,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这不符合谢慎的行事风格,不行,绝对不行!
“圣人教化,谢案首还信这个?罢了罢了,谢案首若是忌讳名声大可以不去斗诗,但这诗社你可一定要参加。”
王章一副你要是不参加我的诗社就是不给我面子的样子,直是叫谢慎进退维谷。
这刚一来县学还没有把人认熟就要树敌,怎么看都不是好的选择。
可要是答应了王章,更像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啊。
正在谢慎为难之际,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慎贤弟,哈哈,你可是回来了。怎么不去府里知会一声,来来来,今天我们一起好好喝一杯......咦,这不是章兄长吗?来来来,我们一起去喝酒!”
谢慎见到王守文的第一刻就像见到了亲人一般,可当他听到王守文神转折时内心是绝望的。
真的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
.........
第一百章 执红牙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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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文的突然出现让谢慎很绝望。 他的神转折让谢慎更绝望。
人生怎么可以如此的悲剧......
“谢案首,你怕是没去过醉春楼吧?今天咱们几个便去好好喝上一杯!”
王章完全不顾谢慎幽怨的表情,大包大揽的做了主。
等等,醉春楼......听名字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
三人便这么出了县学,七拐八绕来到了王章口中“其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尝”的醉春楼。到了酒楼前,自然有酒楼的伙计出来相迎。
那王章看来是熟客了,进了酒楼一边给谢慎介绍醉春楼的招牌女儿红,一边高谈阔论起江南诗坛来,完全没有注意到酒楼食客们投来的异样眼光。
谢慎心中十分无奈,但王章和王守文关系不俗,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苦笑一声聊作敷衍。
三人踏着木梯来到二层,寻一处靠窗的雅间坐下。
谢慎四下观察,发现这醉春楼除了风格略微奢华一些,与寻常酒楼并没有什么分别。
还好不是青楼啊,谢慎真怕这王章带他去眠花宿柳。
倒不是谢慎假道德,士子狎妓这种事在弘治朝还不是能够摆到明面上提的。此时世风虽然渐渐松浮,但毕竟还没有完全到万历朝那种浮夸的地步。
像唐伯虎那种真名士毕竟还是少数,何况唐寅也是在仕途失意后才放浪形骸的。
青楼嘛是迟早要逛的,风花雪月,梅兰竹菊......谢慎细细算了算,今年是弘治六年,如果历史走向大致不变的话,十二年后正德就将上位。那时候若是一切顺利,谢慎差不多应该在六部混着。要是跟正德皇帝混熟,一起狎妓,想想都觉得刺激。最重要的是跟皇帝一起狎妓,是最有安全感的......
都察院的那帮老匹夫,便是再不开眼也不敢参奏皇帝吧?
“谢案首以为我大明诗文谁数第一?”
谢慎兀自思忖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却被王章一声拽了回来。
这个问题着实难回答,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何况大明诗词本就不盛,除了那杨慎和唐寅,还有谁敢称诗文卓越?
偏偏这两位都还没踏进大明诗坛,谢慎总不能说自己是诗坛领袖吧?这样太不低调了......
犹豫了片刻,谢慎苦笑道:“谢某见识浅薄,只觉得如今是百家争鸣。”
百家争鸣的意思就是没有一个出挑的,王章听得微微一愣,旋即大笑道:“好一个百家争鸣!来人啊,把红拂姑娘请来唱一段。”
谢慎愕然,不是说好的不狎妓吗?这回改套路召妓了?
转瞬的工夫,一身着红色罗纱,眉间点红的妙龄女子便施施然走了进来,先是冲三人施了一礼,进而吟唱开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谢慎正自品酒,听到这红拂唱起了临江仙,直是大惊。
这首词是他去杭州府时,在三明瓦上吟诵的,应该只有王守仁听过。
难不成王守仁回到余姚把这首词给歌妓附诵过?
不不不,这绝不可能。以王守仁的性格,此刻肯定在府中好好陪着王宿,绝不可能去喝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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