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主簿却是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踱步而行。
“佛在心中,几篇经文又岂能概论佛家奥义。不过贤生年纪轻轻,既然立志科举以报效朝廷,自然不应该在旁的事情上分心。”
好浓重的怨气!
谢慎已经从曹主簿的话中听出了敌意。曹主簿这是在警告他闭严嘴巴,不要将那日看到的事情说将出去?其实谢慎本来也没有打算和曹主簿作对,只是如今看来,恐怕不能善了了。
“主簿大人教训的极是,学生一定悉心求学,早日考取功名,为朝廷分忧。”
谢慎已经尽自己所能向曹主簿示好,如今就看曹主簿的态度了。
沉默了片刻,曹主簿又指着池中争食的锦鲤道:“贤生啊,你看这些鱼为何拼死争食呢?”
谢慎心中一沉,看来这曹主簿对他还是不放心,竟然又是试探了一番。
“回禀主簿大人,万物生灭,皆有准则。它们也是从天理罢了。”
“好一个从天理。”
曹主簿又从瓷碟中抓了一把鱼食奋力扔到了池中一角。
那些争抢的锦鲤纷纷又向隅角游去,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夺。
曹主簿的这个举动自然不是喂食锦鲤那么简单,在谢慎看来,曹主簿是在警告他,他就和这些锦鲤一样是池中之物。只要曹主簿随意的动动手指头,他就会像这些锦鲤一样被牵引着游动。
换句话说,曹主簿是在告诉谢慎虽然县尊器重他,但曹主簿同样可以掌控谢慎的命运。毕竟县尊大老爷不会为了一个区区寒门学子得罪同僚。
从气势上讲,曹主簿现在已经占据了上风,谢慎努力思忖,却发现并没有太好的破局之策。
便在这时,忽然有衙役来报,说县学廪生王守仁求见。
曹主簿显然对王守仁突然出现在县衙感到有些惊讶,他皱了皱眉,嘴角微微扬起,最终还是摆了摆手示意衙役去叫王守仁进来。
若仅仅是一个县学廪生,曹主簿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这个王守仁是本县廪生中的翘楚,若无意外乡试和会试不出意外也是会上榜的,这就等于锁定了一个进士的名额。殿试不过是走走过场,只要学子不脑子犯晕冲撞了圣驾,最多也就是名次上会重新进行一番调整。
曹主簿虽然是九品县官,但他是举人出身,坐不到县令的位置。而王守仁只要考取了进士,却是可以直接外放县令的。到时曹主簿与王守仁位置对调,那才是真真的尴尬。
何况王守仁是王华的长子,王华如今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曹主簿除非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去给王守仁脸色看。
......
......
第二十五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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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慎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他一直在拖时间,总算等到了援军。
还好水芸够机灵,领会了他的意思,直接去找王守文求助,不然今日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毕竟在这县衙之中,曹主簿便是实打实的三老爷。他要想出气泻火整治谢慎,只需要随意安一个罪名,便可以叫来衙役把谢慎拖翻打板子。
王守文估计是觉得他出面无济于事,这才会找来胞兄王守仁救火,也亏了王守仁天生自带强大气场,此刻谢慎已经完全不担心了。
从王守仁进入跨院的那一刻,谢慎便明显感觉到曹主簿面上露出了一丝忌惮的神色。
“王贤生,你来找本官有何事啊。”
曹主簿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捋了捋下颌短须,淡淡笑道。
王守仁则是冲曹主簿恭敬的拱了拱手道:“学生在家中办了一个诗会,邀请余姚城中名流士子前往对诗。学生素问曹主簿文采斐然,有唐人诗风,特地前来请主簿大人赏面前往。”
曹主簿听后脸上涨的通红。
他不过是个举人出身,若说作时文或许还勉强可以,但要说作诗可是真的拿不出手了。
王守仁办诗会便办吧,怎么还傻傻的来请他?
“本官还有公务在身,便不去了。”
曹主簿连连摆手,生怕王守仁以为他是因为惧怕才不敢去赴诗会。
“若是这般,学生可否与慎贤弟共赴诗会?”
听到这里,曹主簿却是一愣。
谢慎这小子得了县尊夸耀,他是知道的。可这小子年纪不过十二,竟然也能作诗?
“这......年轻士子多参加参加诗会也是好的。等本官有了空闲再找谢贤生来县衙小叙。”
曹主簿不好强留,只得极不情愿的松口,同意谢慎离开县衙。
谢慎拱手告辞后,和王守仁一起退出跨院,一路急行离开县衙。
上了王家的马车,王守仁皱眉问道:“慎贤弟怎么会被这曹主簿相邀,莫非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谢慎惨然一笑道:“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若是守仁兄有兴趣,等到了府中某慢慢讲来便是。”
王守仁叹了一声道:“你得罪谁也不要得罪曹主簿。此子心狠手辣,且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慎贤弟是志于科举的,切莫因为得罪了他误了功名。”
这些谢慎又何尝不知,只是现在看来曹主簿的心里已经埋下了一根刺,这件事要想就这么揭过去怕不是那么容易。
马车行了不久,便在王氏大宅前停了下来。谢慎和王守仁依次跳将下车,先后进入府宅内。
花厅之中,王守文正急的焦头烂额,不住的踱步。谢丕也是一脸愁容,眉头紧锁。
谢慎看的心中一暖,咳嗽了一声道:“我回来了!”
二人闻言皆猛然抬头向院门望去,一时大喜过望。
“慎贤弟,你可算回来了,刚刚真是把我急死了。”
王守文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谢慎面前,拍了拍谢慎的肩膀道:“怎么样,兄弟我够意思吧。”
谢丕则是有些愧疚的挠了挠头道:“慎大哥,这件事都是我不好。若我在云慈寺时没有大喊出声引得那曹主簿注意,慎大哥便不会有今日之祸患。”
谢慎翻了记白眼笑骂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王守仁咳嗽了一声道:“说说看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慎心知也瞒不下去了,索性咬了咬牙将事情的经过向王守仁复述了一遍。
王守仁听后沉默了良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以曹主簿的性子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为今之计,你们只有搬倒曹主簿才能自保。”
谢慎颇是赞许的点了点头。谁说王守仁不通人情,这不是看的挺通透的嘛。
不过要想搬倒曹主簿谈何容易啊。像他这样的地头蛇,在余姚县衙的关系盘根错节。谢慎要搬倒曹主簿,便需要将这一个个结斩断,最后再一脚将曹主簿从三老爷的位置上踢下来。
“守仁兄有何办法?”
多一人讨论便多一种可能,何况谋划之人还是大明第一圣人王阳明。
王阳明攥紧拳头道:“既然此事是因曹主簿行为不检点而起,你们不妨便从这点入手,把事情传开来。”
谢慎眼睛骤然一亮,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曹主簿行为不检点,好男风在士绅圈子里几乎已经成为了共识。之所以吴县尊一直没有惩办他以肃风纪一来是因为曹主簿确实有些能力,能够帮他分担不少政务。二来是因为此事并没有大规模的传开,吴县令也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果曹主簿嫖和尚,好男风的事情传的余姚城人尽皆知,那吴县令就是想保曹主簿也保不住了。
这招可谓抓住了吴县令的心理,实在是狠辣!
“传开?光是我们几人知晓曹主簿便恨得牙根痒痒。若是我们再把事情传开来,那曹主簿还不得把我们都吃了?”
王守文眼巴巴的望着兄长,一脸的不解。
“事到如今,守文兄以为我们还有的选择吗?如果不能将曹主簿搬倒,便是再退让示好,曹主簿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毕竟曹主簿的那种特殊癖好实在难以示人。这一切从我们在云慈寺撞见衣衫不整的曹主簿便已经注定了。”
这些当然是拜孙若虚所赐!谢慎平日里和善待人几乎没有与人交恶过,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使出借刀杀人这样的狠招。
说不准这曹主簿就是孙若虚的靠山,他们本就是蛇鼠一窝!
等到搬倒了曹主簿,没了威胁,谢慎大可以慢慢对付孙若虚。
孙若虚在吴县令心中已经是负面形象,科举已经无望。
光是靠着科考成绩谢慎就可以狠狠打这厮的脸!
谢丕也点了点头道:“慎大哥说的不错,只有把事情搞大曹主簿才会有所忌惮,我们才会有胜算。”
他和王守文虽然出自名门世家,但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曹主簿才不会管二人的身世。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外。既然如此那就把这危墙推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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