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红烛高照,映得满室皆春,帘帐高挑,张蕊头戴着大红的盖头,身穿着大红的吉服,稳稳的坐在檀木床沿上,一动不动。杨柯轻轻的走近张蕊的身边,伸手揭去了红盖头,张蕊低着头,乌黑的秀发高挽着发髻,满头珠翠映得她一身的珠光宝气,白嫩的肌肤如层林浸染的霜叶一般,红得娇艳欲滴,秀眉弯弯入鬓,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羞得不敢睁开,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纤纤玉足。心中又羞又怕,半天没有等到杨柯下一步的动静,不禁忍不住抬起头来,这一看不由莞尔笑了,杨柯斜靠着檀木床的架子,竟然呼呼大睡起来。
好不容易将死沉死沉的杨柯搬到床上躺下,杨柯一个翻身,半边身子侧压在张蕊的身上,闻着浓重的酒气,第一次近距离和杨柯肌肤相亲得密不可分,张蕊起初还想挣扎一下,挣脱了几下挣不动之后,便不再白费力气了。借着红红的烛光,睡熟中的杨柯脸色竟然如此安详,高高的鼻梁,脸部的轮廓格外分明,再不似那个带着淡淡的坏笑,从骨子里透着一种俯瞰一切的通透和倨傲。此时此刻,他睡得像一个婴儿一样。张蕊伸出柔嫩的纤手,轻轻抚摸着杨柯的脸庞,这一刻,她的心几乎完全要被融化掉了,沉迷的看着杨柯,轻轻说道:“夫君、以后你就是我的夫君,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此刻在饮宴开席的地方却完全是另一幅光景,酒到酣畅处,划拳行令,高谈阔论之声传的远远的,在静夜之中更显得喧嚣。唯独在僻静的偏厅之中,有一桌喝得却是文文静静。这一桌坐的满满当当,唐仲、周处、文鸯、唐彬、马隆、裴瓒、刘伶、蒯钦、张昌、黑七、刘四娘、闷葫芦等人一个不少。
刘伶破天荒的不是牛饮,而是微微啜了一口酒,然后看着满座的人说道:“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可现在已经是暴雨倾盆了,侯爷还在这里稳如泰山,大家伙都帮着拿个主意吧,明日一早,我还得要赶回洛阳,总不能就这么空跑一趟,回去了连个章程都没有吧?”
唐仲淡淡一笑:“你这酒中仙也有醉里看花的时候?呵呵,侯爷什么时候犯过糊涂,不给章程本身就是章程。。。。。。”
第一七二章 谋事当密
从宿醉中醒来的杨柯感觉到头疼欲裂,最里面发苦,但慵懒得不想睁眼,下意识的伸出手去在床头摸索着找水。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响起:“要喝水吗?”
杨柯不经意的“嗯”了一声,随即一个勺子凑到了嘴边,不冷不热的一勺冰糖莲子羹便顺着嘴角喂进了自己的口中,入口甘甜,顺喉而下,让他火烧火燎的胸口瞬间便清凉了不少,喝了几口,杨柯突然从无意识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张开了眼睛,面前站着的正是张蕊,一袭罗衫,幽香袭人,眉目如画,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杨柯这才回想起来,原来昨天是自己大喜的日子,洞房花烛之夜,不由歉意的说道:“我昨天喝多了吧,真是抱歉,冷落了你了。”
张蕊本来是有些许委屈的,新婚之夜,新郎却呼呼大睡,但被杨柯这一句话将心中的疙瘩化于无形:“昨天被人灌酒了吧,我早起炖的冰糖莲子羹,解宿醉最好的,快点喝了吧。”
杨柯点点头,三下两下将一碗莲子羹喝得干干净净,片刻功夫,胃里面舒服了不少,精神也为之一振,掀开了被子,赤足下了地。张蕊细心的为他披上了外衣,一边劝道:“地上凉,你坐着,我帮你穿衣。”
杨柯舒舒服服的坐到了床沿上,张蕊为他拿过来鞋袜,坚持着要帮他穿上,杨柯叹了口气道:“有老婆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以后我都不用自己穿衣服了。”
“别耍贫嘴了,洗漱完了再吃点东西,外面还有一群人在等着你呢。”
“是唐老夫子他们吗?”
张蕊点点头:“他们一大早就来了,听说你宿醉未醒,等了好一会了。”
杨柯歉意的笑笑:‘本想今天好好陪陪你的,可你看。。。。。。’
张蕊笑道:“你就会甜言蜜语哄我高兴,赶紧的吧,让客人等久了就不好了。”
“要不,我让他们改天再来?”杨柯故意卖了个关子。
“你想让他们笑话我不懂事啊,少来了,忙正事要紧。”张蕊薄嗔道。
杨柯一跃而起:“还是娘子好,顾大体,我早早谈完了事就回来陪你,下午我们踏青去啊。”
唐仲哈哈大笑道:“真是没办法的事,一大早就将侯爷从洞房里请出来了,得罪得罪。”
看着这群人带着调侃的笑意,杨柯摆摆手道:“老夫子也学着说风凉话了,别来虚的了,咱们开始议事吧,谈完了事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早早打道回府吧,我得陪夫人去了。”
众人不禁哄堂大笑,唐仲笑道:“新婚燕尔,侯爷这么急着就要下逐客令了,咱们也识趣点吧,不过你总得管饭吧,中午就在侯爷府上再叨扰一顿,吃完就走,绝不食言。”
谈笑之后,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开始细细的商量起事情来。首先是唐仲与周处将东海郡的情况作了详细的介绍,经过一系列大大阔斧的整顿之后,无论是政权还是军权都牢牢的被掌控住了,紧接着就是肃清了常家在各地盘踞的爪牙和帮派,商道则由红姑通盘接手,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恢复到了柳氏兄妹曾经的水平和规模。市井百姓和各行百业在废除了东海王的一些列苛政与盘剥之后,开始渐渐有了生气。杨柯听完二人的介绍之后,由衷的赞叹道:“东海郡本是一盘残局,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扳过来,两位功不可没,着实辛苦了。”
周处自谦了两句,话锋一转:“侯爷,来之前咱们已经接到了中枢院的廷寄,让咱们将驻军人数和岁入做一个详细的账册报上去,我和唐大人拿不定主意,该怎么个报法,还得侯爷您定个章程出来。”
杨柯沉吟片刻:“这是朝廷在投石问路,想看看东海郡是不是铁板一块,你们据实上报,而且报得越快越好,不要给中枢院留下口实就行。当务之急,最急的还不是东海郡,所以要辛苦你和老夫子多挑挑担子了,有什么事二位商量着办即可,不用通传我。还有一件事,这个柳氏商号我是有大用处的,估摸着合适的机会和时间,我再去和她们当家的好好聊聊。”
周处点点头,便不再言语。接着是文鸯和马隆、裴瓒、唐彬等人,将各自统兵的的情形一一介绍给杨柯听,杨柯很认真的听,偶尔还会问一些具体的情形,听完之后,他基本得出了一个判断,京中的禁军、驻防的主力也是渐渐变成了牢不可破的子弟兵,尤其是自己随身的那些亲军被打散到了各个军旅之中,担任着基层的军官之后,控制力进一步被加强。
“儒宗兄,还有一事需要抓紧来办了,我想将葫芦谷办成讲武堂,专门用于军官的轮训,这个讲武堂的山长可非你莫属啊。要多多的练出一些能带兵,能打仗的人才出来。”
唐仲突然插话道:“侯爷,儒宗可以办这个事,但山长一职还是非杨候莫属啊。”
唐彬也立刻回应道:“是啊,山长一直还是由侯爷你代劳吧。”
杨柯目光闪烁,心中其实很明白,军权从来都是非常敏感的问题,而掌控军权靠的就是军中的各级军官,训练军官的学校是军官的摇篮,这个山长当然应该由军权的最高掌控者来担任,唐仲和唐彬的态度其实也是在表明自己的心迹,但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杨柯也就没有故作谦虚了,当仁不让的回答道:“可以,儒宗兄就做个总教习吧。”
接下来就轮到刘伶了,他的话言简意赅:“侯爷,朝局动荡,下官可是心急如焚,现在时机火候已到,侯爷也该重新出山了吧?”
杨柯摇摇头说道:“不瞒刘兄,我心里还是有些打鼓,这个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谋主没有现身之前,咱们依然是在明处,既然乱作一团,不妨让他烂透了再说,真神不现,咱们就不能轻举妄动。”
刘伶问道:“侯爷这句话似有所指?”
张昌接过话头:“这次朝局动荡,一路是藩王在背后,一路是氏族在背后,还有一路是太后在背后,错综复杂,但我隐隐觉察到有一些蛛丝马迹,一定还有人没有跳出来,而且这个人似乎是合纵两横,能量不小啊。”
刘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过他是何等聪明的人,略一思忖,突然问道:“可有证据?”
张昌摇摇头:“这又不是开堂审案子,要证据何用?”
杨柯面色凝重:“当年贾后一党被废,功不在我,而是因为贾后办了一件事,实在是太不得人心,所以才墙倒众人推,否则,咱们废掉贾后,也不可能那么四平八稳,满朝公卿大臣和藩王,没有一个有异议,足见朝局之争,取大势为首要,宁肯藏拙,也绝不逆势而为,这个人如果不跳出来,咱们还真猜不透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在场的人其实已经心知肚明,但无人去点破而已。杨柯看看时间已经临近午时了,站起身来说道:“各位留下吃个便饭吧,我就不陪你们了,大家以后的书信往来,保险起见,都交由子平兄的驿路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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