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放笑眯眯道:“此君身份,不在先考之下,绝对当得起主持加冠之仪。叔父最好莫争,以免明日见到,平添尴尬。”
此言一出,张昱顿时不敢说话,转头望向父亲。张平也没法再说什么,只丢下一句“但愿如此”,携子郁闷离去。
望着张平父子灰溜溜出去的背影,张放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明白张平的用心——在张氏所有族人及家臣面前,以张氏长辈之身份,为自己取字、加冠。如此一来,今后便可与自己分庭抗礼……只能说,想太多。
建昭五年三月壬辰,富平侯府北邸宗庙前,族亲好友云集,见证富平少侯加冠礼。
一袭黑红相间的曲裾深衣礼服,头罩网帻,前额覆的张放,带领族亲家臣向宗庙灵位叩拜。
当主冠出现时,张平父子嘴巴开合,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向!居然是刘向!
刘向是当代大儒,又是前宗正,每年不知多少权贵及宗亲奉上厚礼,请他代为加冠,但刘向殊少理会,万没想到……
张平终于明白昨日张放所说“最好莫争”的真意了,幸亏没争啊,否则就丢人到家了。
张平庆幸之余,满心不是滋味,耳边却听张放笑道:“侄儿欲请叔父赞冠,不知意下如何?”
赞冠是主冠的助手,通常也是由长辈或好友担任。张平一听,便知是侄儿给自己挽回一些颜面。
张放低声道:“未提前告知,便是担心叔父不豫……”
张平苦笑摇头:“刘子政为主冠,我为赞冠已是荣幸,岂敢不豫?兄长有子若此,当是我张氏之幸。”
一切就绪,冠礼开始。
张放即席入坐,宾客分坐两侧。赞冠张平用栉为他梳头、挽髻、加笄,用缁黑缯缠住髻。主冠刘向从有司手里接过缁布冠,向张放致祝辞,然后为他加上缁布冠,张放起身回到房中换上玄端服,系上赤黑色的蔽膝,出房面南站立,此为初加。
之后还有再加和三加,与初加的礼仪一样,只是冠服不同:再加将缁布冠换成皮弁,并更换白色衣裳,系白色蔽膝;三加加爵弁,换熏裳,系赤黄色蔽膝……这便是“三加”。
在此过程中,刘向每次加冠时都向张放致不同的祝辞,皆为劝勉与祝愿之意。
三加礼毕,刘向扶起张放,道:“有云,男子二十冠而字。君将袭侯,十七而冠,亦合古礼。君性豪放,有羿啸九天之志,可字‘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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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十六身袭富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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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放完成冠礼的次日,诏令下达,天子将于未央宫宣室殿,亲为富平侯授爵。
一大早,富平侯府中门大开,涌出一群家臣僮仆,分立两侧。
一袭朱色深衣,头束玉梁冠,腰悬宝玉,神采奕奕的张放,众星拱月般走出府门。
蓦闻一阵笑骂:“好你个张少子,我于季子都没加冠,你倒好,先跑到前头了。”
不用看人,光听声音,就知是于恬这家伙。
张放笑道:“别跟我比,跟伯长比,你就宽心了。”
于恬信步走来,本想借故吐槽一下,结果一听这话被噎得不轻。是啊,别说他了,就算是五人组的老大,太子刘骜,今岁也就才十九,得明年才加冠……他于恬得排到最后。
张放笑着向于恬挥挥手,从容登上轩车。
侯府门前,张氏族人,以及张敬臣、邓展、韩氏兄弟、青琰,包括一直充当保镖的初六、阿罴、宗巴等随从,俱立于阶前,齐声道:“恭贺家主,封爵而归。”
驭手渠良长鞭一甩,健马喷出一口白气,举蹄向南驶去。
身后传来于恬高声:“我在章台烟雨阁设了宴,不管你来不来,账记你头上!”
张放从车窗探出手,摇了摇,表示随意。
出戚里,向南直行数百米,巍峨高耸的未央宫北阙便出现在眼前——是的,就是这么近。
张放之所以乘车而来,既不是显摆,也不是懒行,而是表示庄重。
阙门厚重,朱漆似血,铜泡如金,鲜艳夺目。两边阙楼之上,甲士雄壮,兵锋森然,居高临下,令人望而生畏。
渠良吁一声,停下马车,偏腿下车,弯腰放下踏板。
张放刚踩着踏板下车,迎面走来一个小黄门,躬身行礼,笑容满面:“这位定是张少君了,小奴恭候已久。”
……
夜如何其?夜未央。
这是里的句子,也是未央宫之名出处。
未央宫有多宏大?具体数值看得眼花,这么说吧,光这一座宫殿群,就占了整个长安城的七分之一。而未央宫前殿,是高祖以后,历代汉朝皇帝朝会之所,也是汉朝的政治中心,如同后世的中南海。
如果你进了中南海,第一件事是什么?当然是先睹为快。
张放也不例外,他很想一睹这汉代“中南海”的盛况,可惜的是,他还不是朝官,没有进入前殿的资格。
从北阙进入未央宫,两边是高大的宫墙,隔绝了所有视线,中间是铺着地砖的长长甬道。一个人走在这安静得能听到脚步回音的甬道上,会油然生出一种无所遁形的不安,仿佛墙后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若心存不轨,心理素质不过关,只怕还没走完这千米甬道就软趴了。
张放只走了几十米,就明白了这甬道的作用。果然是宫禁森严啊,一条走道都有那么多花样。
如果一路直行不拐弯的话,可直至未央前殿。可惜,张放刚看到一片斗角飞檐,引路的小黄门便向右一拐,领着张放从东阙门前经过。这是进入未央宫的侧门,有重重持戟甲士守卫,戒备森严。不过小黄门带张放走的是内门甬道,无需通过东阙门。
张放只远远看了一眼,便听小黄门道:“少君,宣室殿到了。”
张放抬头一看,眼前一座高广大殿,明黄瓦面,朱漆廊柱,宫门大开,幽深静谧。这座皇帝日常办公地点,看上去倒也气派威严,比自家的富平侯府,也就大一号而已,装饰什么的,也就那样了。
殿外廓柱下,恭立着两个低级内侍,服侍张放除靴,整理衣帻,刚步入大殿,便有一道目光望过来。
张放一见,立即躬身长揖:“张放拜见先生。”
殿上那人微笑点头,垂手安坐,正是刘向。刘向虽然没有官职,但他的身份摆在那,只要皇帝有召,随时可入宫晋见。
“坐吧,朝会将毕,陛下随时会来。”
张放道了声谢,旋即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神态从容。刘向颔首微笑,对张放的表现还算满意。
殿上铜炉吐香,明烛灼亮,阳光透过窗格,将殿道上铺着的红毯照得越发鲜艳夺目。
过不一会,但闻足音杂踏,又进来三人。张放双眉一耸,立即起身,长揖到地。刘向也合袖为礼。
能让一个准列侯,一个前宗正如此郑重的,自非等闲——来者正是大司马许嘉、丞相匡衡、御史大夫繁延寿。三公悉数到场,共同见证。
众人互相叙礼,随后安静下来,大殿落针可闻,直到一个尖长的声音将这氛围打破:“陛下驾到。”
随着一阵环佩响动,殿侧耳室步出两位内侍,恭立于陛阶下。再后面,是两位内侍左右扶持着一人,看那一身黄袍,便知是皇帝。汉代皇帝还没有后世唐宋明等皇帝那样繁复的出场仪式,加上会见的不是重臣就是皇亲,更不必讲究排场。
张放起身,旋踵,转身面对丹陛,合袖稽首,口称拜见天子。
张放此前已就参拜仪式多番练习,自无差错,在抬头望向天子的一瞬,以张放的沉静,也差点失态。
这、这就是天子?
丹墀之上跪坐着的人,须发黑白参半,前额半秃,面部皮肤松驰,眼珠暗黄……整个人给人一种垂垂老矣之感,但是,这时的汉元帝刘奭,年方四十,正值春秋鼎盛啊!
张放脑海里并没有元帝的印象,如果这位皇帝穿常服来自家府中,他绝对不敢相信这是当今天子。
但不管张放相不相信,这确实就是货真价实的天子。前几年有位叫张博的外戚,写信给刘奭的弟弟淮阳王刘钦,就曾在信里不无担忧说“陛下春秋未满四十,发齿堕落。”
尽管西汉皇帝多寿元不祚,但早衰到刘奭这种程度的,并不多见。元帝在朝会时通常会戴冕冠,毓串垂面,外臣难见面目。而今日接见的两位都是皇亲,又是在宣室,便只戴平弁,被张放尽数看在眼里,心下明白,这位天子寿元怕是不长了。
元帝目光落在张放身上,充满讶异:“我曾听皇叔、皇妹、太子有言,富平侯子形象大变,气度与往昔大不相同。今日见之,果然如此。”
刘向微笑道:“以陛下睿目观之,如此不同,是好还是不好呢?”
元帝掩饰不住喜爱之意:“英华内敛,锐气外露,既有皇妹之灵秀,亦有富平共侯之英锐。甚好、甚好,张氏有子若此,富平可兴矣!”
许嘉、匡衡、繁延寿俱齐声称赞。
张放深深一揖:“陛下、诸公谬赞,不胜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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