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祖父!救救我!”牛继宗对着戴权跪了下去,戴权和他爷爷相交莫逆,不过牛继宗却看到,戴权的目光……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
“宗儿!你太让咱家失望了!前儿个你是怎么向咱家保证的?你说你是清白的!公府门第之后,世家公子,绝不会做出此等作奸犯科之事!但目前铁证如山,无人污蔑!倒是你污蔑他人!你让咱家颜面何存?”戴权翻脸不认人,作为天子近臣,他哪里不明白皇上喜欢抄家?公府又怎么样?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他不是治不了兴儿,而是不敢拂逆皇上!
“第一,四德乃是净人之身,牛继宗诬陷并威胁其家人,证据确凿!第二,牛继宗世代练习骑射,武艺非凡,可断周家二十一条人命乃其所为!第三,亲口承认玷污周乌氏,并掩盖案发现场!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在本县境内犯下如此大案!天理难容!!”兴儿一发令签:“来人啊!把犯人牛继宗斩立决!”
“慢着!我乃国公之后,皇上御赐一等伯爵,你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以下犯上,凭什么处决我?”牛继宗据理力争。
“本官有天子剑在前!见此剑者!如见天子!”兴儿双手捧起明晃晃的宝剑,离座起身!
见到尚方宝剑,当堂所有之人,皆一提袍服,纷纷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戴权不着痕迹的瞥了瞥身旁的吴恩,心想我就说呢,原来是你们这些皇上的耳报神早布局好了。
牛继宗都忘了下跪,他神情涣散,一屁股蹲在了地上,晓云一听夫君要被斩立决,登时晕了过去。牛继宗觉得自己真的就像一个蠢货,无论说什么,兴儿都能打回来,自始至终都被他牵着鼻子走。但现实不容他多想了,早有刽子手给他上了镣铐枷锁,提他到了衙门口!
那刽子手甚是利落,在犯人背后插好旗子,狠狠一踢牛继宗膝部后方,牛继宗吃痛刚跪下,刽子手手起刀落,随即一颗人头落地,他一脚踢出去,脖子上喷出一股鲜红的热血!
趁着场面寂静,兴儿一理袍服,高声道:“犯人牛继宗明正典刑!本官在此严令县内宵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举头三尺有神明!”
戴权缓缓捏了捏拳头,吴恩第一个离开去了本府百户所,傅试捋了捋胡须,三班六房、民众和富商们,看到沾染了鲜血的门口石狮子,一大街鸦雀无声,再看看那位威风凛凛的县令大人,心里不自觉的凛然!
第140章 吃人的世界
天使停留不过数日,戴权临走前意有所指:“周大人,你今儿可是威风了!以一个撮尔小官,扳倒有爵之人,连皇上口谕都得到了,大人必将名震士林!咱家佩服!不过,咱家来时,正听到皇上训斥云贵总督,那督宪大人说,圣上,这云南的改土归流,阻力甚大!还有嘛,便是吏治难整,前儿大理知府横征暴敛,督宪请了王命旗斩了他,可是,老百姓却还来送万民伞,大人可知为何?”
“朝堂之事,卑职所知甚浅!实在不详!”兴儿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却知戴权必然是不满意自己的一点贿赂,暗恨不已。
果然,戴权先是摇了摇头,继而公鸭子般的嗓音发出了笑声:“这道理显而易见嘛!后来老百姓对督宪大人说,您不能送走他!因为知府大人上任时已经收刮了我们一批银子了!你把他杀了?!再来一个知府,咱们老百姓不是还要喂一头吃不饱的狼吗?唉!老百姓真是苦哪!好了!咱家该走了!”
戴权拂袖而去,辽宁一行,他去到哪里,谁不是送着银子上来的?现在都有几十万了!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好,你还不到一年,但是一万两银子还是小意思吧?行!你不贿赂我!咱家回去就参你一本!
恭送了这个内宫之人,兴儿回头时吐了一口唾沫,这么久的历练,他哪里听不明白戴权的指桑骂槐?官场贿赂是现实,他也拿了点私房钱给戴权了!可是这老狗看不上!那是想要我搜刮民脂民膏奉上?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他可不干!
参吧!你要参便参,到时候参我的人,也不缺你一个了!
那些贿赂了你的人,被我惹怒的辽宁官员,肯定也要参自己的,这便是吴恩说的后果。
“周兄,不想咱俩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今年的乡试在即,周兄可有意参加?虽说周兄没有参加过童子试,但是自从明中叶至今,还有一条纳粟捐监的道路,只要花钱买了,成为监生,便可参加乡试!忘了!咱们府上的贾政老爷,今年八月十二也恰好被点了学差!”傅试倒是和戴权不同,他看到兴儿背后有能量,况且又是一个地方来的,便起了结交之意。
“傅大人就别寒碜下官了!我这学识即便捐了监生,乡试也是过不了的,更遑论会试和殿试了,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十年寒窗的?”兴儿想起了薛宝钗提过的一耳朵,却置之不理了:“说起这儒学署的问题,还请通判大人帮我一把,本县成立在初,尚无教谕、训导,看看能不能转移到本府去?”
“这个小意思,我会安排他们到邻县参加县试,府试再过来便是了!”傅试感叹道:“可惜周兄名是出了,这后事可是有点难说,这会子也虑不到别的地方去,何苦忙别人的事!”
兴儿哈哈大笑:“生在阳间终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下官谢过大人了!”
官礼行过,傅试坐轿子上了官道,他们这些当官的,哪一个不是深懂明哲保身之道,偏偏这位死心眼,但是他很佩服。
仪仗回到县衙,焦大如金毛狮王一般上来了,嗯,他和金毛狮王的区别是,他的头发是白色的:“大人,犯人柳湘莲已带到,人是巡检司围捕过来的!”
巡检司和乌海勾结,柳湘莲一案,兴儿不知内情,却了解柳湘莲不会无故杀人的,他略一思忖:“焦老,带他到最破的那一间牢房!”
柳湘莲面容冷酷,被两个身强力壮的衙役按住臂膀,一听他待遇如此不好,便以为兴儿也是官商勾结的,不由得冷哼一声。他披头散发,腰间还别着两把长长的鸳鸯剑。
此人当初的一本秘籍,对兴儿帮助甚大,在他正视柳湘莲时,焦大凑过来:“四德释放了,周驿丞也领了周乌氏回去,不过周驿丞说,乌海家中必藏有违禁之物,说是以前车马行经过时,周驿丞自己看到过。”
“好!你马上带人抄了乌海的家!先发制人,抓他到大牢!不要给巡检司透露风声!”兴儿附耳道:“还有,不要解除柳湘莲身上的兵器!”
焦大不明所以,只能照办,兴儿走到柳湘莲身边:“柳公子,对不起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你是犯人,我是官,咱们不能因私废公!”
柳湘莲一言不发,冷冰冰的眸子里有无限怨恨,兴儿又去了牢房与他私谈一番,出来时沉吟不语,柳湘莲的做法无可厚非,可他杀了人啊,这事儿已经不能靠常规手段解决了。
想得出神,不知不觉来到户房,各位书办都在忙着,贾芸头一次露出笑脸:“大人,如今已过了秋收,本县之内番薯产量大增,其他邻县已经完了征收,我们也是想着种子种得晚,故而推迟一些,不过也该着手实行了,不然上边一问,藩库一查,这顶大帽子,我们这小地方可受不起。”
兴儿找了个位子坐下:“可以,我过来就是问一下,如今的制钱,铜铅比例是多少?你们的赋税回炉重铸,火耗收多少?”
“先帝爷在时,铜铅比例都是****,这条没改过,大人怎么不记得了?至于火耗的话,最高可收五分,一般二三分。”贾芸不解道。
铜铅比例****?兴儿无奈的敲了敲桌子,这不是钱贵银贱么?难怪有些地方一两银子只能换七八百铜钱,可是官方依旧是二千,这给了多少不法之徒三倍的利润?朝廷大佬都瞎了眼了?火耗收五分?百分之五十的比例?这是要坑死老百姓啊?
所谓火耗,便是赋税回炉重铸时产生的损失,这部分损失都是要老百姓承担的!兴儿心想:要整顿吏治,火耗怎么可能不统一?除了摊丁入亩,再加上火耗归公,全部上交,折算成养廉银,官员不就贪墨少了?什么时候,我把这法子推广便好了!
“你们户房听我号令!火耗只可以收二分!多了半个铜钱都不行!”兴儿走出去时,心事重重的拂了拂袖子。
“也行!今年本县收成好,也是多亏了大人的番薯,哪怕收二分,交了藩库,咱们也有盈余!”户房的人都很高兴,这里面怎么也跑不了他们的银子!
“大人,周驿丞家的小厮回说,周乌氏自尽了!并说他不能赴约大人的酒席了!拿了名帖送了贽礼!”门子来旺弯腰低声禀报,他们现在对知县大人可是敬畏得很,不过来旺斜眼看见,大人愣在当场了。
周乌氏自杀了?尽管对此结果早有预料,兴儿心底还是无比沉重,以至于看不到来旺退下了,也看不到卜固修火急火燎的,拿着风行天下的邸报从书房出来,他毫无知觉的站在走廊上,威风吹拂得袍服飒飒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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