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沛霖做贼心虚,不敢亲自面见陈玉成,便派了自己的侄儿苗天庆,身穿大清官服,前来劝降他归顺清朝。
陈玉成一看,站在苗天庆身边的还有陈玉成安插的余安庆,这个人早就投靠了苗沛霖,气极怒骂:“你们这帮狗东西,真是小人!想不到本王今日竟然落在苗沛霖这个卑鄙小人之手!要本王向清妖投降,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要杀要剐,任由尔便!”
苗沛霖知道陈玉成性格刚烈,料想劝降的希望非常渺茫,但陈玉成毕竟是太平天国的英王,这时洪秀全已经恢复了陈玉成的职务,苗沛霖不想杀陈玉成,于是便把陈玉成押送到颍州胜保大营。
陈玉成虽然看清了苗沛霖的真面目,无奈木已成舟,自知此劫难逃,神色始终镇定自若。
这个苗沛霖不是自己称王,可他为什么要精心布下这个陷阱,算计与他同在一条船上的反清盟友陈玉成呢?
原来,自封为“河北大顺王”的苗沛霖反清,把第一个目标选在了寿州,他借口寿州方面处理死刑犯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所以要修理修理寿州城的清廷官员。镇守寿州的是安徽巡抚翁同书,这位安徽省的一号人物,知道苗沛霖明摆着是要抢朝廷的地盘,只好上书朝廷大骂胜保害人不浅。1861年10月30日,苗沛霖攻破寿州,俘虏了翁同书。之后,他就开始走下坡路了。1862年1月,在他的策划下,陈玉成派出的远征军,张乐行的捻军和苗家军,联合在一起攻打颍州。
此时慈禧已经上台,她觉得湘军有能力收拾这个地霸,于是决定改抚为剿,对苗沛霖实施强力打击。此时湘军已经打下了安庆、舒城和桐城,于是皖北的问题,很快就会轮到他们来解决了。是时候收拾苗沛霖了!根本用不着曾国藩亲自出马,随便派个大将出马,就能利索地收拾了他。
负责前去收拾苗家军的是湘军新任安徽巡抚李续宜,他的进军速度比想象中来得还要迅速。一来苗沛霖的手下并不是都支持他当草头王,二来慑于湘军横扫太平军的强大威力,苗家军举白旗投降,先后将一百多个圩寨拱手送给湘军,送给湘军。苗沛霖众叛亲离,无奈故伎重施,苗沛霖再次找到胜保,想再次申请招安,表示愿意打太平军和捻军,并且马上命令部下将额头刚刚长出来的头发剃掉,一律改成朝廷规定的法定发型。
苗沛霖的花言巧语能骗得了胜保,还有控制在他手里的翁同书,但是骗不了曾国藩和袁甲三,他们都主张不能再相信这个小人,必须采取强硬措施把他灭了才是上策。但是翁同书贪生怕死,屡为苗沛霖求情。搞得曾国藩大怒,让李鸿章写了一封巨著名的奏折弹劾他书於定远失守时弃城走寿州,复不能妥办,致绅练有仇杀之事。迨寿州城陷,奏报情形前后矛盾,欺骗朝廷。
苗沛霖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开始搞起了小动作,切断粮草供应,制造摩擦,最后他还写了封信给陈玉成,说尽张乐行的坏话,挑拨太平军和捻军的关系。但曾国藩还是不相信他,就在苗沛霖焦头烂额之际,陈玉成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陈玉成此时大概被失败冲昏了头脑,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最终做了他的阶下囚。朝廷得知陈玉成落在苗沛霖手里之后,严令他马上把陈玉成交给朝廷,即刻押送北京,措辞十分强硬。
此时苗沛霖只好落实清廷的指示,将陈玉成交给了胜保。陈玉成被五花大绑押进大营的时候,胜保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慧眼识人来了:这些年来顶住了这么大的压力,在苗沛霖身上下了这么多工夫,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没想到竟能抓住一条大鱼!
要是真刀真枪地打,胜保这辈子怕是没指望能抓住陈玉成,胜保心想这回总算轮到自己扬眉吐气好好露下脸了,他决定好好羞辱陈玉成一番,以弥补自己在战场上丢下的颜面。
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胜保大费了一番周折,准备工作可花了他不少心思,审讯现场被布置得非常威武严肃,在他的中军大帐里,站满了人高马大的肌肉男,手提利斧,为他压阵。高高在上的胜保以胜利者的姿态大声喝道:带陈玉成上来!
但陈玉成见了胜保,并不下跪。胜保见陈玉成不跪,大为恼火,再次大声喝令陈玉成下跪。
“本总裁是天朝开国元勋,三定湖北,九下江南。你是本总裁手下败将,见仗即跑。本总裁曾饶过你的狗命,好不自量的家伙!”陈玉成用轻蔑的口吻替胜保回顾了一下他光荣的“惨败史”。
“混账!”胜保当众被撕开伤疤格外疼痛,他强作一副轻松状,对陈玉成说,你既然这么能打,怎么还是被我抓住了?
陈玉成厉声怒斥道:“我误中苗贼毒计,陷入网罗,与你何干!我今天死,苗贼明天就要死在我军手里。你应该记得合肥官亭那一仗,你骑兵二万,与我战后,可剩一兵一卒!”
胜保玩不下去了,他决定放弃在挽回颜面上浪费时间。如果能够劝降陈玉成,岂不是轰动天下的奇功一件!胜保不再班门弄斧,他希望陈玉成能成为他仕途上的一颗棋子。
面对胜保的劝降,陈玉成的回答非常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只有一句话:“大丈夫死则死耳,何饶舌也!”
胜保劝降不成,只好指望在献俘上捞点好处,便按照朝廷的命令派重兵将陈玉成押往北京。走到河南延津,胜保收到朝廷指示,说陈玉成这个人名气太大,太会打仗,太得人心,送到北京路途遥远,恐怕夜长梦多,节外生枝,为了防止路上有人劫囚,命令他将陈玉成就地凌迟。
凌迟也称陵迟,即民间所说的“千刀万剐”。凌迟刑最早出现在五代时期,正式定为刑名是在辽,是最残忍的一种死刑。共需要用3600刀,并且要在最后一刀处死罪犯,方算行刑成功。
1862年6月4日,延津西校场,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被凌迟。行刑场上,起初,每当刽子手接连割下陈玉成几十刀,陈玉成便会朗声大笑,发出声音来应对剧痛。但当快要割完右半边胸肌的时候,陈玉成长笑渐止,逐渐安静下来,必须咬紧牙关才能强忍住剧痛。
陈玉成的面孔已开始有些变形,他咬紧牙强忍着,暗想宁可活活疼死也不能在刽子手面前喊痛示弱。刽子手看着陈玉成已经痛得浑身乱抖。刽子手知道陈玉成正处在剧痛折磨之中,只是他刚烈坚强,强忍痛苦而己,于是放慢了剜肉的速度,每割三五刀,便用蘸着浓盐卤的毛巾擦拭陈玉成流着血的胸膛。
陈玉成极力控制自己的身躯,剧痛之下始终没有人们想象中的挣扎与惨叫。刽子手每切开一刀,让人马上涂上一层油,这种油止血不止痛,既避免了陈玉成流血过度而死,又保证他清晰地感受到凌迟的痛苦。刽子手担心陈玉成脱水死掉,于是停下来喂他一些清水。陈玉成也不客气,大口喝水时,往往把杯子咬得咯咯作响,以抵御疼痛。但他的表情,却格外坚毅,他强迫自己,尽量不要五官扭曲。无数次,泪水忍不住在陈玉成眼眶里打转,但陈玉成瞪大眼睛,无论如何也不让泪水掉下来。这位天国最年轻的统帅到死也还神情自若,这般神勇的表现让刽子手都佩服不已。
胜保在刑场附近设下陷阱,重兵埋伏,一直在设法营救陈玉成的陈德才远征军闻讯只好作罢,从此以后就在陕西、河南、山西一带发展力量。
对自己的被擒被杀,陈玉成清楚地预计到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他说“太平天国去我一人,江山也算去了一半”。陈玉成的自述,是太平天国高级将领留下来的自述中,最有志气也是最有骨气的一份,除了与他的禀性有关之外,大概还与他出身童子军有着很大的关系。太平天国的文件规定,十五岁以下的少年,都编进牌尾,不能上前线,主要是当勤务兵,闲暇时练习打仗,实际上是太平天国的战略预备队。他十四岁参加太平天国,十八岁就独当一面,二十一岁担任统帅,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随着英王陈玉成兵团的彻底覆灭,皖北再无太平军主力牵制湘军,湘军得以全力围攻天京,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而陈玉成死后,李秀成的军队在太平天国一军独大,连洪秀全的话他也敢不听。天王洪秀全本来让他率军到安徽与湘军作战,他却率军跑到了江浙,攻下了杭州和苏南,再次攻打上海。曾国藩这才让曾纪泽才招兵买马,新建了淮军到上海独立发展。
第二十三章 李秀成的野心
陈玉成被困安徽庐州,被苗沛霖骗到寿州,最后惨遭胜保杀害,这漫长的时间,忠王李秀成都没有施以任何援手,甚至见死不救。那段时间李秀成在忙着和侄子李世贤一起打浙江,那是他的野心和战略:李秀成想以苏州为中心,大力向东进军夺取杭州和上海,把长江三角洲变成太平天国的强大战略基地。然后,以苏浙强大的经济实力,训练出一支强大的新式军队,这支军队使用从上海购买洋枪洋炮,还有外国的军舰,水陆并进,与曾妖头的湘军决一死战,重新夺取上游。
这个战略如果能实现,曾国藩也未必能搞定李秀成。是故李秀成并不关心安徽的死活,那是陈玉成的地盘,他的眼里只有富庶的江苏和浙江,他认为拿下江浙和苏南一带,才是天国复兴的希望所在,而贫瘠的皖北根本不值得去救,更何况曾国藩的湘军精锐都在那里,与之决战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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