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倦侯想玩大的,我能找到人,不过人家可能也会找高手代战。”
“我没意见,你去找吧。”韩孺子将记账的纸按住,“好歹你得画个押吧,不是不相信你,可就这么一张纸、一堆数目,我拿在手里不踏实。”
张养浩笑着走过来,提笔签字,“不出三天,这堆数目就是真金白银。”
张养浩亲自出主仆二人出门。
赌博地点离百王巷不远,是一座大宅子的小跨院,单独有一道门通往后巷,非常隐蔽。
倦侯府后门,张有才正紧张地守候,看到主人平安归来,长出一口气,“就这一次吧,以后不要在夜里出去了。”
“看情况吧。”韩孺子笑着说。
来到书房里,杜穿云道:“今天做得不好。”
“你赢得还不够吗?这些钱里有三成归你。”
“当然不够。你让我出场太早了,今晚应该你自己上场,输点钱也没事,钓起他们的兴趣,下次赌的时候就能赢得更多,现在他们有防备了,下回要么不玩,要么也找来高手。”
“你怕高手?”
“玩骰子我就没怕过谁,不过京城里的确有几位高手,我没把握每次都赢,不知道这帮王侯子弟了不了解他们、能不能请到。明天我出去打听一下。”
杜穿云不愿在书房多待,转身走了。
张有才服侍倦侯就寝,小声唠叨:“主人身份非同一般,不能总是以身涉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府里什么都不缺,夫人温柔贤惠……”
“一个晚上,我赢了差不多三千两银子,杜穿云两千两。”
张有才一怔,嘴巴张合几次,艰难地说:“咱们不缺这点钱吧?”
“来得容易,干嘛不要呢?而且积少能成多,以后就是几万、几十万两!”
“我觉得……”张有才轻叹一声,“主人休息吧。”
好赌的倦侯肯定令有些人感到失望,韩孺子却不能多做解释,也不想解释,游手好闲不正符合“昏君”的形象吗?
杜穿云不在乎这些。整件事情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江湖游戏,乐在其中,次日一整天他都在府外打探消息。后半夜才回来,早晨来叫倦侯一块去练功时。笑道:“一切顺利。”
当天下午,张养浩送来了银子,直接登门拜访,被府丞记录也不在意。
他还送来一份请柬:后天是衡阳侯夫人七十大寿,夫人乃武帝之姊,人称“衡阳主”,因此遍邀宗室子弟赴宴。
宗室贵戚家中有事,倦侯府要按规矩送礼。这还是第一次收到邀请,不过韩孺子注意到,落款并非衡阳侯或衡阳主,而是散骑常侍柴韵。
张养浩解释道:“柴韵是衡阳侯的孙子,在家中最受宠爱,跟咱们年纪相仿,因此单独邀请一些人赴宴,不用去行礼,咱们玩自己的,倦侯中午到就行。”
张养浩告辞。府丞十分紧张,再多的好酒好肉也不能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立刻前往宗正府报告。等到傍晚,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句“知道了,回去吧”,连份正式的公文都没有。
虽然心里还不踏实,曾府丞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闭上一只眼了。
杜穿云摩拳擦掌准备再战,府里众人都为倦侯获得邀请感到高兴,只有一个人例外。
崔小君注意到夫君的休息不像从前那么准时了,偶尔还会留在书房里单独过夜,这天晚上。换衣上床之后,她没有躺在被窝里。而是坐在床内,要与夫君好好谈一谈。
韩孺子后上床。只好坐在对面,笑道:“这是怎么了?你也要练功吗?”
孟娥传授了新法门,韩孺子每天都要花一点时间打坐,这种事情可没法向夫人隐瞒。
崔小君两条腿偏向一边,绝非打坐的姿势,正色道:“听说衡阳主大寿,倦侯也受到了邀请。”
“没错,就是后天,你不高兴吗?”
“不是不高兴,只是……倦侯了解衡阳侯一家吗?”
韩孺子摇摇头,“我只知道衡阳主是武帝的姐姐。”
“衡阳主当年显赫一时,桓帝能成为太子,据说她有不小功劳。”
“怪不得她敢邀请我。”
“真是衡阳主邀请倦侯吗?”
韩孺子想装糊涂,寻思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是衡阳侯的孙子柴韵,应该是一样的吧?”
崔小君叹了口气,“果然如我所料。”
“你料到什么了?”
“柴韵不是好人。”
“你认识他?”韩孺子有些意外。
“我不认识他,我的几个哥哥认识,他们都是狐朋狗友,看我哥哥做过的那些事情,就知道柴韵是什么品行了。”
韩孺子一颗心落地,他的计划即将成功,勋贵子弟之间联系颇多,在皇宫里,东海王虽然有意隐瞒,还是显出了他与张养浩熟识,通过这条线,韩孺子相信自己很快又能见到东海王,弄清他到底有无阴谋。
“你笑什么?”崔小君问。
“我在笑吗?”韩孺子摸了摸自己的脸。
崔小君严肃地说:“不要向我隐瞒,你是有意接触柴韵那些人吧?”
“我的确想多接触外人,但是没有主动找过柴韵,是他找我。”
崔小君向前挪了一点,“那你更要当心了,最好不去,他们真不是好人,你跟他们不是同类。”
“我也不是好人,你不怕我吗?”韩孺子很喜欢妻子的严肃表情,忍不住要开个玩笑。
崔小君脸色微红,低声道:“你连怎么做坏人都不知道……”
韩孺子收起笑容,“我得接受邀请,倦侯府挡不住‘坏人’,我得知道‘坏人’究竟是什么样,才能有所准备。”
平安终究只能维持一时,崔小君心中失落,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她要尽一切努力保护夫君,“我二哥崔腾和柴韵关系最好,因为他俩都是同样的疯子,听说——”崔小君犹豫一会,“听说他们亲手杀过人,你非要接受邀请的话,一定要小心,带着小杜教头,别让他离开半步。”
第九十七章 独立小王国
柴韵二十岁了,比韩孺子大得多,若是论脾气,的确还像个孩子,他在一群同伴和奴仆的簇拥下,风风火火地来到大门口,突然止步,微微低头翻眼,盯着受邀而至的废帝,好像哭闹多时、苦盼数日的骏马终于买来,而他正在评判这匹马的好坏,稍不如意,他就会发作,让世人明白,自己不是一个能被随便糊弄过关的人。
韩孺子刚下马,张有才与杜穿云分侍左右,与对边的人群相比,他这边势单力薄,杜穿云甚至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根据他的江湖经验,这种谁也不说话的对峙,乃是大打出手的前兆。
倦侯位比诸侯王,出门前,府丞特意提醒他,不要在抢在主人前面行礼,衡阳侯一家再有权势,柴韵也只是一名散骑常侍,在地位上比倦侯低了一大截。
所以韩孺子没动,柴韵打量他,他也打量柴韵,顺便扫视柴韵身边的跟随者,没有看到东海王或者崔腾的身影,不禁略感失望。
柴韵皮肤白晰,玉雕般的脸上没有一点瑕疵,要不是眼神中戾气过重,倒有几分像是穿上男装的少女。
崔小君提醒过倦侯,千万不要取笑柴韵的阴柔之气,据说他曾经为此杀人,被杀者并非普通百姓,家人却也不敢告官,只能忍气吞声。
眼前的青年全身都是娇惯气,可说他亲手杀人,韩孺子还是觉得很难相信,传言总是夸大其词。朝堂与江湖莫不如此。
柴韵脸上突然露出笑容,灿烂而亲切,眼中的戾气一扫而空。更像天真的孩子了,只是身材比较高大。他抱拳迎上来。大声道:“终于把你盼来,可算能看清你的模样了。”
“你见过我?”韩孺子抱拳还礼,这不是正式见面,一切从简。
柴韵很自然地拉住韩孺子的一只胳膊,转身对众人说:“去年我在皇城里仰望倦侯,当时就在想,可惜了这样一位人物,当什么皇帝呢?说是至尊之身。其实劳心费力,比仆役还要辛苦,还不如咱们普通人家的孩子自由自在,没想到他真就不当皇帝了。”
一群勋贵子弟当中,只有柴韵自称“普通人家的孩子”时坦然自若,也只有他敢当众提前废帝的往事,或许是天真烂漫,或许是暗含讽刺,谁也听不出来,反正跟着拊掌大笑就对了。
韩孺子也笑了。“那就不要让我失望,让我看看什么是自由自在。”
“我没看错,我就知道能和你成为朋友。”柴韵很高兴。拉着倦侯的胳膊走向众人,向他介绍十几位来宾,都是王侯将相家的公子,头衔多得记不住,还有五六个人,明明穿着贵人的锦衣,无论柴韵说什么,都抢着附和,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完全消失过。却没有得到应有的介绍,好像他们只是仆人。
衡阳主的七十寿诞正在前厅火热进行。柴韵的小宴则在一座独立的小院里举办,地方虽说小些。胜在没有长辈管束,对柴韵来说的确自由自在。
这是柴韵的独立小王国,一伸手就有仆人送上斟满的美酒,一句话就能引来满堂喝彩,一咳嗽就有侏儒上来翻跟头讲笑话,一冷场就有客人抢着挑起新话题……
只有韩孺子用不着太明显地讨好柴韵,他是这里最尊贵的客人,也是柴韵特意展示的“奇珍异宝”,两人共坐主桌,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唯有一点韩孺子推脱不掉,他得喝酒,不停喝酒,杯中的酒刚喝下一点,马上就会满上,根本无从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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