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朗悠悠的叹了口气,眼前这个人的确很强硬,吃了这么多苦头也顶住没有招供,这样的人,不多见了。
唰,唰,啪啪……钉鞭带着凌阳的惨叫在囚室中挥舞,似乎要把沉寂的囚室彻底撕开似的。
沈子成缓缓的推开了囚室的大门,低声问道:“招了没有?”
萧明朗一回头看是顶头上司来了,急忙丢下手里的钉鞭,走到沈子成的面前,低着头说道:“硬得很,什么都不说。”
沈子成挥了挥手,示意萧明朗先在一边歇着,大步走到凌阳面前,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道:“凌阳,你是一条汉子,在这么严酷的刑罚下,还能不出卖你的主子,我很欣赏你。像你这样的人的确已经不多了。不过,锦衣卫的刑罚不是人人都能扛得住的。你这么坚持无非就是因为几个原因。”
“第一,收买你的人,已经给了你足够的金钱,让你可以把一家老小安顿好。你死了,你的家人还可以继续生活下去。他们衣食无忧,有钱花,有书念……不过,我告诉你,你这个如意算盘可以碎了。按照大明律,刺杀从三品官员,是重罪。你死,你的老婆会被卖入军营当军妓,每天至少会去接二十个客。你的儿子,也会成为龟奴,他年纪不大,只有十二三岁,这一辈子就是一个龟奴,没有前途。我听说,他的书念的不错,将来若是运气好,也许能考个秀才举人什么的。不过,龟奴,这辈子也当不了举人。听说你还有一个女儿,才七岁,嗯,暂时她不会接客,先在窑子里养着,到了十二岁就差不多可以接客了。这辈子算下来,少数也要接一万多客。你这个当爹的就忍心?”
沈子成看到凌阳的手指微微颤抖,拳头已经捏在一起,冷笑一声接着说道:“第二,你觉得你说出主使你的人,你的家人也会遭受灭顶之灾,不如你硬抗到底,给你家人争取一条活路。能够有胆子杀我的人,在朝中必然也是位高权重,哪怕大明律要判你的妻女为妓为奴,那些达官贵人也会保着你的家人的。你打的就是这个如意算盘吧?”
沈子成指了指门外:“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马上来审问你?就是派人去把你的妻子女儿都给抓了来。你不用怨恨大明律,那是皇上制定的,跟我没关系。从我心里想的话,我也不希望你的妻女会变成*人尽可夫的妓女。可是没有办法,你不招,我就只能以律办事。”
“另外,你不用报太多的希望,锦衣卫有自己的审查权,无需把你交给其他衙门,更不会把你的妻女交给其他衙门。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思考,过了这一个时辰,我不会再跟你废话,你可以等着你的死法。天一亮,我就会把你的妻女送去边军。我可以保证,在你头七没过的时候,你老婆就已经接了五十个客。”
凌阳急促的呼吸着,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子成。那眼神充满了怨毒,但是他也明白,大明律的确是这么说的,刺杀一个从三品的高官,带来的后果,自己已经想到了,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沈子成动手这么快,做的这么绝。
正想着,几个锦衣卫已经抬着一口水缸走了进来,里边放的不知道是什么水。沈子成指了指凌阳,那几个锦衣卫就立刻动手,把凌阳从刑架上卸了下来,丢在水缸里。一股刺鼻的味道顿时弥漫在整个囚室里。
“好好享受吧,这是专门为你泡制的药水。”沈子成无悲无喜的说了一句。
这是四部锦衣卫的杰作,这些添加了无数药材的水,把凌阳泡在里边,那是刺骨,从**直到灵魂的疼痛,意志再坚强的人,也无法抵抗这样的剧痛,凌阳哑哑的喊着什么,可是又说不清楚。
已经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凌阳的意志就已经彻底崩溃,他失魂落魄的看着就像无常似的沈子成,呆呆的,含糊不清的问道:“放了我的家人,好吗?”
“说吧,一五一十的说,我也许会放了他们并且给你一个痛快。”沈子成冷冷的看着凌阳:“我的耐心不是很好,你要说就快。”
“我……”凌阳支支吾吾的把其中的关键都给说了出来,萧明朗是山西地头的万事通,一边听着凌阳的话,一边急促的给沈子成解释着什么。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其实也不简单。京都有人想要沈子成的命,于是就有一个官员打通了门路,透过曲折的关系,最后找到了凌阳。至于这个官员的身份,并不难猜出来,沈子成摇了摇头,胡惟庸这一手玩的太激烈了。大家已经撕破了脸,以后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了。
至于中间的脉络,沿着凌阳的口供,一路顺藤摸瓜,这是锦衣卫的拿手好戏。又怎么会跑得了人呢?
“萧镇抚,你怎么看?”沈子成淡淡的说道,有意无意的看着萧明朗的眼睛。
就算是胡惟庸,萧明朗现在只能站在沈子成这一边了,山西镇抚咬了咬牙,冷声说道:“大人,无毒不丈夫。人家做初一,我们锦衣卫就做十五。”
“不要牵涉到平民,没有犯罪的,不要骚扰。”沈子成简单的下了批示,指着凌阳道:“放了他的家人,叫他们有多远走多远。杀了他,干脆点。”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找场子要干脆
沈子成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手心微疼,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已经生长出了胡渣。
原来时已非往日,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叱咤玩弄兰溪会的小商贾,更不是苏州城里的恶三少。
苏坦妹中了一箭,他尚不知情形如何。
“人家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沈子成把自己有些扭曲的面皮抹开,“江渚客,冷钺,朱紫衣。”
锦衣卫要做十五,有的是由头,有的是手段。于深心,还是于面子,这个场子都必须要砸回去。锦衣卫山西镇抚萧明朗早已去做完全准备,剩下的就是沈子成亲自带人去找回这个场子,狠狠地找回来。
山西都转运盐使司衙门里灯火煌煌,却丝毫不见欢娱景象,虽然都转运使江渚客江大人列坐其,众人言谈欢笑,更是自然少不得丝竹管弦,肥红瘦绿。
“江大人,盐课提举司提举冷钺冷大人,市舶提举司提举朱紫衣朱大人稍候便至,我们是稍等片刻,还是……”
江渚客并不甚好女色,也不嗜饮贪杯,管弦靡靡之音在他听来也不过泛泛,然则初到山西地头,说不得要摆上他都指挥使大人的谱儿来。更何况,人但凡是干了一桩令自己也心怀惴惴的大事之后,都需要压惊,压惊就是压制住自己的惊异,这样才能不至于露出迹象来。
所以他挥了挥手:“不必,我们且先乐一阵,待冷大人和朱大人到了,再罚他们迟来的酒。”
江渚客官居从三品,盐课提举司提举和市舶提举司提举都是正五品,是以他这话一出,众人轰然应诺。
转运盐使司不是寻常衙门,所以哪怕是正三品山西布政司布政使大人在此,也得放下自己三品头衔前的正字,何况只是区区太原知府。
太原知府贺永柏这时候理所应当地当起了孙子,在那两位大人未到之前,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江渚客连连举杯,不知是否是想要以醉态掩惊惶。他将手伸向身旁红裳姑娘的襦衫之中,却至始至终不知道究竟掏摸到了什么。
盐课提举司提举冷大人,市舶提举司提举朱大人都在赶来的路上,同样在赶来的路上的还有沈子成。
锦衣卫的番子干惯了黑漆漆底下的事情,此时一遍一遍地想沈子成报告。
“两位提举大人可到了?”沈子成冷着脸,越是近了盐使司衙门,他心头浓浓化不开的坚冰就越冷厉,像是要即刻化成了剑,一道一道地砍杀过去,方才痛快。
“回大人,已经到了。”
沈子成脸上绽开了笑,“贺永柏还在不在?”
“他们遣散了所有人,只有江都指挥使和两位提举大人,和贺知府在内。”
沈子成脸色微变,禁不住又问了一句:“文昱飞来了没有?”
回报的人语气不变:“布政使大人没有来。”
沈子成摩挲着自己的手掌,冲着黑暗里挥了挥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抽过来一口雪亮的长刀,寒声下令:“走!”
冷提举与朱提举已经到了,作陪的太原府官员酒过三巡,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大抵该是自己等人散场的时候了,于是纷纷起身告辞,表示来日再请三位大人过府宴饮。
贺永柏正要去时,却被江渚客唤了住。
“贺大人急甚么?在京都时,右相大人可是时常夸赞贺大人在地方治政有道,颇有建树,常在皇上面前为大人美言呢。”
贺永柏立即诚惶诚恐,明知道这话纯属扯淡,也不得不接住,连忙抱拳,皇帝老儿在上,再谢过右相大人栽培,下官感激涕零,不知所言云云。
再次坐定,筵席无需重开,贺永柏垂着脑袋继续装孙子,坚决不再说话。江渚客等人也不疑有他,只是一番古怪的沉寂之后,冷钺大人用一杯酒润了润嗓子,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朱大人,这个姓凌的,是你的人从军营里牵出来的,不知怎么就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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