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宛兵马强盛,又岂是一蛮夷藩国可挑衅,应立即调遣兵马,由剑南道入南诏,踏平太和城,将那南诏王擒了交由圣上发落。”
马志萧顿了顿,又是继续说下去。大体便是围绕着南诏该打,应该怎么打,讲了不少东西。
周斌杰在一旁轻声介绍道:“这马志萧也算是名门之后,祖上曾官至三品,不过现在马家在朝中也只有一个在江南道的五品扬州司马。马志萧也算是有些才学的,上一次辩论好像是夺了个第三名,以往名次都在前十。”
徐明远点了点头,这马志萧所言,有理有据,从开始抛出自己的观点之后,其后所言尽皆扣题,若是写在纸上,便是一篇不错的策论。
而且马志萧所言,多是在座学生心中所想,所以众人听着也是连连点头,不少学生看着马志萧眼中有着敬佩之意。
不过也有准备出言的学生面露懊恼之意,马志萧所言也是他们所想,有了马志萧珠玉在前,他们再说,那便有拾人牙慧之嫌。
“空口而谈,不切实际。兵出南诏,至少五万之众,粮草辎重所需役夫不下二十万,何来立即之说。”白墨楼冷声道,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落在徐明远和周斌杰的耳中。
周斌杰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话,周斌杰嘿嘿笑道:“话是说的漂亮,不过确实都是废话。对了,小白,你今天会不会掺和一脚啊?”
白墨楼冷着脸摇了摇头。周斌杰找到机会落井下石,凑过头来阴阳怪气的说道:“他和那女魔头有约定,输了五场就从此不在辩论之上说一句话。”
看着白墨楼有些不自然的冷脸,徐明远咧嘴笑了笑,心想曾清怡那小妖精,捉弄人的手段确实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
马志萧讲完之后,坐在老魁树下的官员和教习多是笑着点点头,不过夫子和那高刺史却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轻声交谈了几句,没有说什么。
马志萧坐下之后,立刻便有另一名书院学生起身,他所言也是觉得当战南诏。不过比起马志萧,他的辩论便显得差了不少,言不及义,听得在座学生昏昏欲睡。
接下去几人,都言南诏骄纵,当出兵征之。虽然有几人提出了些许新意,或是一些出兵之策,不过比起马志萧皆有不足,反而更衬托了马志萧。
连着数人乏味的辩论之后,郑直的起身让书院诸生精神一震,皆是看向那个眉目青稚的书院天才。
郑直此前连续三次夺得辩论第一,在书院已是名声大震,甚至还有人拿他和当年的白墨楼相比,私下讨论他能够连续多少次拿第一。
而那几位官员见郑直年纪较小,也是轻声问了书院教习,了解之后,看向郑直的目光也是多了几分期许。
郑直冲着老魁树下众人行了一礼之后,便是开始讲自己的辩言。郑直虽然也认为南诏该战,不过相比于前面几位天马行空的讲行军打仗,如何破太和城擒南诏王,郑直所言就细微和实际了许多。
郑直所侧重的乃是三军粮草辎重的问题,数万大军深入南诏,定然不是朝夕之事,粮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曾夫子,听了郑直的话之后,也是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而坐在他身边的高刺史,也是连连点头,看来是对郑直颇为满意。
白墨楼听了一会之后,看着郑直说道:“原本我认为郑直此人可治太平世,能掌一道之政,如今看来,便是让他管三军粮草,也足以胜任。”
“你以为你真是宰相了呢,什么一道之政,三军粮草,亏你说得出来。”周斌杰失笑道。
徐明远对于白墨楼老道的点评也是觉得有些好笑,不过郑直此人确实有几分才学,之前几位和他一比,便是马志萧也不如。
听他所言,对与南诏也是有所了解,比起那些只是从书中或是他人之口听来的只言片语关于南诏的介绍,他对南诏的地形和路况了解颇多。而且他的运粮之策,确有独到之处,也是能够让曾夫子和高刺史点头的原因。
白墨楼斜了周斌杰一眼,冷笑道:“小胖子,要是你敢起身说个子丑寅卯来,今日我便叫你一声哥。”
“我……我……我……”周斌杰支支吾吾,脸色涨红,却也没敢应下来,这要是起来说不出话,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徐明远对于身边两个见面就得互相损的表兄弟,也是无力阻拦了,他看着那行礼坐下的郑直,看夫子和高刺史的表情,名次应该会在马志萧之上。
徐明远在心中也是思量了许久,战南诏,这是大势所驱,和南诏,却是他的本心之意。
顺应大势,以他游历南诏的经历,不要说郑直那模糊的运粮之策,便是行军路线他都能说出一条来。
而逆势而行,顺心意的话,不说第一,恐怕连前十都拿不到,或许还会变成诸生公敌。
第十六章 一言惊满座
郑直坐下后,曾夫子起身,看着座下噤声的诸生,朗声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输运可谓重中之重。郑直所言,见解独到,条理清晰,且对南诏地形有所了解,言之有物,着实不错。”
高刺史和书院众教习皆是点头,便是那王陆启也抚着山羊胡须微微颌首,可见众人对于郑直的辩论颇为满意。
曾夫子顿了顿,继续说道:“策论一道,文采虽需,仍以见解独到为上。言之有物,论事有方,此为上策。辩论乃口诉计策,能够将所问之题,提出独到之策,方为上等。”
座下诸生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看向郑直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敬佩。而之前起身的几位学生,也是不禁脸色一红,低头反省。
曾夫子点到为止,看着诸生点了点头道:“若是还有其他见解者,起身继续吧。”说完便是重新坐下。
徐明远听着曾夫子的话,也是微微点头,这应该才是书院举办这策论的初衷。而且他还发现夫子在坐下的时候,朝他这边瞟了一眼,好像最后一句话是对他说的一般。
徐明远左右看了看,觉着要是没有人继续了,那就他起身了。
“学生王子琪,有言辩。”就在这时,坐在最前面的一名书院学生起身说道。
徐明远见此,伸手从白墨楼手上抢了玉扇,用力扇了扇,摇头轻声笑道:“你们说这小子会说什么毒策?皮囊还行,不过心眼不大,这几天看我的目光都能烧出火来了。”
“王子琪气量可是出了名的小,就像个娘们一样,要不是王教习是他祖父,我早收拾他了。”周斌杰凑过头来,颇以为然的说道。
“夺妻之恨,你还想人家拿好眼光看你?这几天书院里可都传着王子琪之所以没能娶曾清怡,都是因为你和曾清怡从小定了娃娃亲,而且院长才会让你这个没读过书的寒酸道士进书院,也是因为此。”白墨楼冷笑道。也不在意扇子被徐明远抢去,这烈日炎炎,他却没出一滴汗,让徐明远都有些怀疑他的身体是不是也和脸一样冷,说出的话更是让徐明远一阵恶寒。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徐明远啪的一声收扇,也顾不得旁边学生怒视的目光,连连摆手道。
周斌杰却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徐明远问道:“他不说我还忘了,远哥,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要是真的,上次我说的话还算数,一万贯通宝喜钱保准奉上。我就说你和那女魔头关系肯定不一般,否则哪有人敢拿她这样开玩笑第二天还能站着的,是不是你师父和院长定的啊。”
“我从小被她揍到大,还巴望着她那天嫁出去能逃离魔爪呢,清玄那老东西要是敢把我卖了,回去我非得拆了他的破道观不可。”听了周斌杰这话,徐明远也是一呆,心里有些没底,咽了口口水才是恶狠狠的说道。
“世间之事,多半是越不希望,结果越是如此。”白墨楼伸手接住从徐明远手中滑落的玉扇,轻轻打开,嘴角微微上挑。
周斌杰忍着笑用力点了点头,难得地对白墨楼的话表示赞同。
徐明远略微失神后,觉得手中一空,也是回过神来,看着幸灾乐祸的两人,要不是现在辩论尚未结束,他都有回山问问师父的冲动了。
而此时王子琪在林教习示意之后,也是朗声说道:“南诏屡屡挑衅大宛威严,恃功而骄,当出兵伐之,以定大宛南疆,护我剑南道百姓之安宁。
南诏虽弹丸之地,然地形复杂,大宛铁骑虽强大,攻南诏仍难免死伤。不过南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五十年前南诏并五诏,各部定然还有星火未灭。
只要能够煽动五诏旧部,许之以利,令南诏内乱,诸部相争。待到南诏自顾不暇之时,大宛再行出兵,与南诏诸部里应外合,定可一鼓作气攻陷南诏全境。
届时大宛铁骑马踏南诏,尽灭南诏诸部,迁南诏百姓入剑南道,从此世上再无南诏。”
王子琪在书院学生中人气也不低,甚至还在郑直之上,所以他起身之后,众人便是认真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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