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工匠也没看过这位黎老爷的对联。那就好办了,只要最后一个字也是“瞧”字,自然就能唬弄得了他们,写好了字马上溜之大吉,他们再发现不对也没办法了。
叶小天想到这里,微一思忖,挥毫写就一副对联:“地位清高,日月每从肩上过;门庭开阔,山川常在掌中瞧。”叶小天写罢,搁下笔端详一下,自信满满地对那匠人道:“来,你来瞧瞧,可有破绽。”
那匠人连忙拿过那副皱皱巴巴的宣纸,和叶小天刚刚写就的这张一比对,笔划脉络竟是分毫不差,不由大喜过望,道:“谢天谢地,居然一点不差。”
叶小天笑道:“不用谢,既然如此,小可这就告辞了。”不等那匠人反应过来,叶小天急急向遥遥使个眼色,两人领着“闯了祸”的福娃拔腿就走。
“哎,他们还没赔墨盒钱呢。”
那匠人师傅突然反应过来,抬头看看,叶小天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匠人师傅又端详端详那副字,心满意足地道:“算了,一个墨盒值几个钱,这下总算不用看黎老爷的那副臭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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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老爷此时正好臭着脸从府学里出来。
黎老爷名叫黎中隐,前两天刚去过一趟水西,被提学道严厉训斥了一顿。大明南七北六十三省,各省提学道都是由各省的提刑按察使或按察副使、佥事充任的,贵州提学道则是由贵州提刑按察使大人亲自兼任的。
考察一地主要官员的政绩主要依据就是钱粮和治安,那么考察负责一地的学政官员政绩标准是什么?当然是“升学率”,也就是考中秀才、考中举人、考中进士的人数。
铜仁这地方过于闭塞,科考上面始终难有建树,其实不只铜仁,整个贵州道都是如此,不要说在科举上比不了江浙,就是比北方诸省也是望尘莫及,那些土司老爷们的直系子侄倒是年年都有进学的,可那个基本上就是“保送生”,成绩不重要,决定他们是否进学的是身份。
铜仁已经连续两年没出秀才、举人了,提学大人今次下了严令,如果今年铜仁府学再没什么建树,他这个府学训导也就干到头了,试想黎训导的心情又哪能好得了。
那工匠师傅生怕再出意外,先停了别的活儿,把那字贴在门柱上,正要进行雕刻,黎训导沉着脸抬头一瞧,突然站住了,怒气冲冲地喝道:“住手!这门柱上的题字,是谁的?”
那工匠心中一跳,暗叫不妙:“训导老爷莫非看出来了?不对呀,那笔迹明明一模一样。”
工匠师傅硬着头皮陪笑道:“黎老爷,这不是您老的手书么?”
黎训导喝道:“满口胡言,本官题的根本不是这副字,这字究竟谁写的,还不从实招来!”
那工匠师傅一听,暗叫一声苦也:“被那浑球小子给骗了!”无奈之下,只得一五一十地对黎中稳招了供。黎训导一听更是大怒,道:“岂有此理!你这匹夫竟敢如此欺瞒老夫,老夫……”
黎中隐指着工匠师傅的鼻子,声音突地戛然而止,那工匠师傅大惊,赶紧道:“黎老爷,您消消气儿,您骂我吧,您打我吧,您怎么着我都行,您可千万别气出个好歹来。”
“哈哈哈哈……”
黎中隐突地转怒为喜,哈哈大笑,吓得那工匠师傅急忙退了两步,谨慎地举起了手中的凿子:“训导老爷可别是气疯了心,神志出了毛病吧?”
黎中隐喜孜孜地问道:“你方才说,写这字的是个少年?”
工匠师傅胆怯地点点头,道:“应该……应该是个少年,面相嫩的很,就算不是少年,也是刚刚成年的娃子。”
黎中隐又往门柱上看去,越看越是欢喜:“字写的好,这联儿写得也大气。人才啊!老夫若是把此人网罗门下,还怕他不考个秀才?那老夫今年的进学率不就有保障了吗?”
黎中隐兴冲冲地问道:“那人往哪里去了?”
工匠师傅道:“往那边走了,他带着一个小女娃儿,还有一只貔貅,很好认的。”
黎中隐二话不说,拔腿就追!
要说求才若渴,普天之下的师长们,还有人比得了贵州道的这些苦B训导、教谕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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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我信天下掉馅饼
叶小天带着乐遥又转悠了一阵,替福娃儿那个大吃货又买了一筐竹笋,刚刚回到客栈,一壶茶才沏上,毛问智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一进屋就大声道:“哎呀妈呀,大哥,你可得麻溜儿地,再迟了,你媳妇俺那大嫂子可就跟别人跑啦。”
叶小天大吃一惊,道:“什么就跟人跑了,你把话说清楚。”
毛问智伸手一摸茶壶,“哧溜”一声,道:“烫死人啦!”转头四顾,顺手拿起一个茶杯,跑到叶小天刚刚洗过脸的脸盆儿舀了一缸子水,“咕咚咚”地喝起来。
叶小天和水舞面面相觑,福娃儿则头不抬眼不睁地啃竹笋。
毛问智一连喝了三杯水,这才回到桌边,一屁股坐下,抹抹嘴巴,道:“俺一打听着信儿,立马就往回赶了,你说急人不?薛家那老东西吧,今天去老谢家啦,老谢家就住他们邻庄,说让老谢家招呼他们家大小子也就是你那情敌尽快回来一趟,把婚事办了。”
“老谢特意到他们家来了一趟,对俺那大嫂特别中意,说是婚事就这么定了,这是那老不死的送那老谢头出村子的时候,俺亲耳听说的。你看这事整的,你要再不想办法,俺那大嫂就让别人给睡了……”
叶小天一听勃然大怒:“嘿!我这老丈人还真不是东西,怎么横瞧竖看的就是看不上我?不行!就算你已名花有主,我也要移花接木!姓谢的小子,叫他滚远远儿的,老子看上的女人,就没有让给别人的道理!”
毛问智欣然道:“大哥这话中听,霸道啊!你要是竖旗拉杆子,兄弟一定跟你上山!”
叶小天道:“胡说八道,他们家住山脚下,根本不住山上,你究竟去过没有。你可别唬我。”
毛问智笑了,道:“大哥,你不懂,竖旗拉杆子。就是上山当土匪,当绺子,你知道不?咱们把大嫂抢出来,给你当压寨夫人!”
叶小天转怒为喜,道:“嗯!这主意不错!明天一早。咱们就去三里庄!”
毛问智道:“大哥你急啥呀,那老谢家大小子听说在水西呢,要回来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儿,明天要下大雨,咱们改天再去呗。”
叶小天奇道:“明天下大雨,你怎么知道?你会看天气?”
毛问智道:“看啥天气啊,俺小时候被王老财打过,那老瘪犊子,当时一脚就跺俺小腿上了,咔吧一下当时就折了。后来倒是养好了,可是留下了内伤,一到阴天下雨它就酸痛,下大雨大痛,下小雨小痛,现在它就痛了,又酸又痛,痛得要命,明天肯定下大雨……”
叶小天:“……”
乐遥攥紧了小拳头,道:“下刀子也要去!我娘才不要跟别人!”
叶小天欣慰地看了她一眼。捏捏她的小脸蛋,赞道:“遥遥说的对,明天就是下刀子,咱们也得去。”
毛问智道:“那成。那大哥你再给俺点钱呗,俺去买两套蓑衣。”
乐遥抢着道:“四套!俺和福娃儿也去。”
毛问智指着正啃竹笋的福娃儿:“就那玩意儿啊?就它也披蓑衣?这事儿整得挺邪兴啊。”
叶小天摸出些钱来递给他,道:“好啦!你就别管它邪不邪兴了,快去买吧。”
毛问智答应一声,接过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毛问智刚走片刻。就听外边有人叩了叩房门,唤道:“请问,此间主人可在?”
叶小天刚倒了杯茶才举到嘴边儿上,听了忙放下茶杯过去开门,一开门就见一个一身儒衫、三绺微髯,相貌清瞿的中年人站在门外,正微笑着看着他,房门一开,那人看见屋里的乐遥和墙角啃竹笋的福娃儿,登时双眼一亮。
叶小天见这人不认识,疑惑地道:“足下是?”
那人呵呵一笑,抚须道:“如此这般,岂是待客之道,足下不邀黎某进去坐吗?”
叶小天忙让开门口,道:“哦,原来是黎先生,请进,快请坐。”
乐遥从小受水舞各种大家规矩的教训,和叶小天私相接触时,固然娇憨,充分保留了一个小女孩儿的童真,可是有外人在时,却特别的懂事,马上为这位黎先生摆正了位子,还吃力地为他斟上一杯茶。黎训导微笑地向她点点头,觉得这小女娃儿很懂规矩。
乐遥祝斟完茶,就退到叶小天身侧椅旁站定,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听他们说话。黎训导微笑道:“黎某方才向柜上打听过,尊客姓叶,是吧?呵呵,却不知你是路经本地,还是打算在本地长住呢?”
叶小天心中戒意更浓,道:“黎先生,不知您问起这些,意欲何为?”
“啊……哈哈哈……”
黎训导抛须大笑,道:“你不必心存戒意,那黎某就开门见山,跟你直说了吧。黎某乃是铜仁府府学训导,今日黎某在府学门口看到一副对联,那字应该就是你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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