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话,是给足你面子!别忘了当年……”
“从来都没忘过,包括你说过的每一句谎言,我记忆犹新。”
明楼气愤地指着王天风,厉声喝道:“现在是你欠我的!”
王天风质疑:“我欠你什么?”
明楼吼道:“你问过我吗?”
王天风也跟着吼了起来:“我为什么要问你!”
“你说为什么!”
“我在执行任务。”
“你带走的是我兄弟!”
“现在在打仗!打仗!每天都在死人!我们都可以死!”王天风用手一指门外的阿诚和郭骑云,“他们也可以死!唯独你兄弟不能死?!”
“你混蛋!”说着,明楼一拳砸了下去,王天风挺了一拳回手还击,郭骑云和阿诚冲进来拉架。阿诚一下挡在两个人中间挨了王天风有力的一拳,说道:“有话好说!”
王天风用手指着明楼:“你兄弟现在害死我了!这笔账怎么算?他炸毁了一船走私香烟、洋酒!他毁掉了一条军界的走私链!是他害死我!”
“徒弟是你自己挑的,学生是你自己教的!你活该!”
郭骑云道:“一人少说一句。”
阿诚拦住郭骑云:“有你说话的份!”
郭骑云不悦地瞟了阿诚一眼:“也没你说话的份!”
“看好你家的‘疯子’。”
“你叫‘毒蛇’别乱咬。”
“要不,你俩打一架?”王天风看着阿诚和郭骑云,又转对明楼说道,“你家的下人总有高人一等的错觉。”
“管好你侄儿。”明楼也不示弱。
王天风笑了笑,说:“我记得阿诚画画儿不错,好像画风总也上不了档次。目光短浅……”
明楼也冷笑一声:“那也比你家侄儿好,只能拍拍三流小明星。搞艺术!哼!”
听着两人的冷嘲热讽,郭骑云实在忍无可忍:“你们能不能有点长官的样?!”一句话出口,众人全都愣住了,气氛一下子静默下来。
倏地,阿诚说道:“我觉得他说得对!”
王天风“嗯”了一声:“我总算找到一点安慰。”
明楼指指阿诚和郭骑云,又和王天风对视着,彼此都很厌恶且又要合作,两个人无奈之下相视而笑,笑得辛酸、笑得通透、笑得难过。
王天风指着明楼,坐回原位:“你出的馊主意,经第二战区最高指挥官批准执行。
你,阴谋得逞,我来赴死了。”
“赴死的不止你一个。”
“你什么时候死啊?”
“你打算替我烧埋了?”
“我打算放鞭炮庆祝。”
“那你要抓紧时间了,以后没机会了。”
“那可不一定,我喜欢即兴发挥。”
“是啊,我都快忘了,你一贯自以为是,不听命令也风光了两三年。”
“不及你长袖善舞,独领风骚。”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撒起泼来像女人,毫无道理可言。”
“你别指望能力强的人态度好。”王天风左右环顾了一下优雅的环境,“我也不喜欢在这样的场所,人模狗样地装上流社会。你的路数,不适合我。”
“这里很安全。”
“上上下下都是汉奸走狗,当然安全。”
“骂够了没有!”
“没有!”
“我就知道,我们俩不能合作!”
“我原本不想跟你见面,直到你把我徒弟拉下水。”
“到底是谁拉我兄弟下水的?”
“我教他游泳,你却要淹死他。”
“你以为呢!你以为我是铜浇铁铸的吗?!你混蛋!”明楼突然难以自控。
王天风仿佛抓住了明楼的弱点:“不该是这种结局!不能这么做。”
“不如我们换换。”
王天风一愣,心知肚明地讽刺了一句:“你真伟大。”
这一句话却将明楼激怒:“你觉得我没感情吗?我冷血吗?当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山河、我们的尊严被日寇剥夺殆尽的时候,你对一个卧在战壕里随时准备告别这个世界的战士说,你没感情!你对一个出生入死的人说,你冷血!因为什么?因为我牺牲了这一生最珍贵、最珍惜、最最难舍的亲情!牺牲同袍之义,牺牲骨肉亲情,我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你还要来一刀一刀挖我的伤疤。你真义气!”
王天风看着激动的明楼,无言以对。
“老子真想一刀一刀刮了你!”
王天风突然沉默了,使得整个房间安静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没有人说话,相互对望着。阿诚不动声色地给明楼续茶,郭骑云也慢慢地把王天风的茶杯扶正,擦干净桌上的茶汁。待阿诚也给王天风续完茶后,和郭骑云各自走出了包间。房间里,只剩下明楼和王天风。
“对不起。”王天风先开了口。
“不是你风格。”
“破例一次,”王天风说,“不是为了你。”
“对不起……”明楼也回道。
王天风冷言冷语道:“我没空听你道歉。”
“这句话,不是说给你听的,是为了国之勇士。”
“你做了这个决定,不会后悔吗?”
“跟你一样,我从不后悔。可是,对于家庭,我早就后悔了。”
“这是战争!需要有人冲开一条血路。我无法想象你的感受,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彼此的生死,成功或者失败。”
“只要能把握住时机,我们会有胜算。”明楼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你有什么新的想法?”
“你的计划我看了,我觉得把握性不大。”王天风分析补充道,“要想让日本军部相信这个计划,必须要有果决的牺牲精神,像你拟定的计划,婆婆妈妈,拖泥带水,没什么含金量。不过,你的点子出得好,我呢,重新拟定了一个行动方案……”
“我要知道你执行方案的所有细节。”
“不可能!”
“那我拒绝跟你合作。”
“不需要你合作,你能够自保就成。”
明楼急道:“你别胡来!”
“你不是骂我是疯子吗?我这次疯给你好好看看。你也别太介意,倒是你兄弟,曾经那么信任过你的人,遭到背叛,他会怎么样?会改变吗?”
明楼坚决道:“不会!”
王天风冷笑道:“太自信了!”
明楼瞪视着王天风,一字一顿地说:“他没有不相信我的理由!”
“我真想挖个坑,把你给埋了。”
“我一直在给自己挖坑,不如,我挖大一点,大家一起埋。”
“谢了。”王天风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这一世做同事就够我倒霉的了,下一世千万不要遇见。”而后又想了想,问道:“你不怕第二战区的‘死间’是一个错误的假设?”
明楼反问:“你怕了?”
“你敢下赌注,我敢跟到底!”
“那就赌一局吧。”
王天风暗忖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赢了,我来做最后决定。你赢了,指挥权归你。”
话音刚落,阿诚突然把门推开,急道:“明台来了。”
王天风和明楼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谁叫他来的!”
话音刚落,郭骑云也走了进来:“明少到门口了。”
明台走进俱乐部,向服务生询问之后按照服务生指点的方向走去。明台从过道的一侧走到另一侧,一抬头便看见阿诚和郭骑云站在一个房间门口说话,两个人看到明台都有些诧异,可这诧异总不如明台看到他们两人时那难以置信的表情来得惊诧:“你们?认识?”
郭骑云接口道:“认识。”
阿诚否认道:“不认识。”
“刚认识。”郭骑云语气中略带尴尬。
“对,刚刚认识。”阿诚也承认道。
“是明台吗?叫他进来吧。”明楼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低沉有力。
郭骑云替明台打开门,明台看了一眼阿诚和郭骑云,狐疑地走了进去。
明台走进房间,阿诚和郭骑云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只见明楼和王天风相对坐在桌子的两端,各自面前摆满了一摞摞的筹码,中间对门的位置站着一名服务生正在发牌。王天风抬头看到明台,问道:“这位是?”
“舍弟明台。”明楼转头对明台介绍道,“这位是王老板,从南京来,想跟新政府做点小买卖,打个招呼。”
明台立即欠身低眉道:“王老板,您好。”
王天风“嗯”了一声,对明楼说道:“你弟弟看上去人不错。”
明楼道:“我们家的孩子,个个安分守法。”
“我看出来了。”
明台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只得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怔怔地看着。
“你弟弟温文尔雅,有几分儒将之风。”王天风赞赏道,“你明家的风水真好。”
明楼一点不客气:“那是,我明家家教严,从来养花养牡丹,养草是兰草。”
“我就惨点,我养花养成刺,养草成野草。没有明先生这样的福气,想起来都觉得懊恼。”王天风话里有话地说着。
明楼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对明台叫道:“明台,你来……”明台错愕地看了看明楼,又用余光望了望王天风,不知明楼有何用意。只见明楼站起来,把他按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你来替我打一局。你要赢了,大哥送你一匹马。你要敢输……”明楼不往下说,一挥手让洗牌的服务生出去,自己站到了中间的位置:“我来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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