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在你急功近利。”
“我急了吗?”
“当然。”
“我有我的原因。”
“能告诉我吗?”
“不能。”
“我们是母子。”
“你当年为什么那么恨我?”
桂姨呆住:“我……我有病,医生说我有迫害狂想症。”
阿诚道:“说得不错,我不相信!”
桂姨满脸愧疚:“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别,别旧事重提。”
“是你在提。”桂姨也有些激动,“我只是想帮你。”
“求求你,别再帮我了。我只是在争取自己的权益,还有你别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装什么圣母玛利亚。”
桂姨彻底被激怒:“我想我是来错了。”
阿诚不做声,忽然觉得刚才的话说重了,但依旧不肯低头。
“祝你早日出人头地。”桂姨无奈地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阿诚关上门,重重地喘了口气,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明台手里裹着报纸在街面上走着,看见两排整齐的楼房,站下来停了停,直到看到武康路137号的门牌时,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才走上台阶敲响了房门。
明台左右环顾着房间,非常普通的家具,地板上的红漆有些剥落。推开窗子,风袭了进来,冷风直扑明台面门。明台的眼睛望着对面楼房的门牌号:武康路公寓28
号,下意识地做了个瞄准的动作。
武康路28号的房门打开,明台从里面出来,手上拿着一串钥匙,站在房门前回眸看看眼前的两排房子,百思不得其解。
街道上熙熙攘攘,电车摇晃。明台手里拎了一幅裱糊好的油画穿梭在人群,程锦云越过人流走进明台的视野。两人擦肩而过时,程锦云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串钥匙,相背而去。
明台站在高凳子上挂好油画,阿香站在底下替他看角度:“左边高一点,左边,好,别动。”
阿诚拿了两块布料从楼上下来,看到爬高的明台,说道:“明台,小心别摔着。”
明台“嗯”了一声,继续挂画。
“对了,明台,家里咖啡机坏了,有空修一下。”阿诚又说道。
明台“哦”了一声。
阿诚把手里的两块布料递给桂姨:“这是祥义号绸缎店的两块料子,你拿去做两身好旗袍,棉袍也行。”
桂姨诧异:“我,我不需要。”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
桂姨更加惊异。
“养母穿成这样,我丢不起这人。”阿诚语气冷淡。
阿诚的话让明台和阿香都为之一顿,阿香回头望着桂姨,也觉得阿诚有些过分了。
“阿诚!”明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阿诚身后。阿诚被明楼吼了一句,低着头,退了两步。
明楼低声斥道:“出去。”
阿诚低着头,大跨步走出去。
明楼安慰桂姨:“你别往心里去,我回头好好说说他。”
“我自己做过的事情,无法怪罪孩子。”
“他可能还不知道怎样跟你相处,慢慢来,相信我。”
桂姨眼里噙了泪,点了点头:“谢谢先生。”
明台把画稳稳地挂好后从凳子上跳下来叫道:“大哥。”
明楼抬头看了看油画,赞赏道:“真是好孩子,在家多复习复习功课。”
“是,大哥慢走。”
桂姨手里揉搓着两块上等布料,眼睛里透着阴暗的光。明台看看房间里的人,慢慢走上楼去。
阿诚站在草坪的小径上等明楼,看到明楼出来,迎了上去。“演得有点过。”明楼道。
“时间紧迫,下猛药试试。”
“注意细节,别急于求成。”
“我需要从南云造子对我的态度中寻找到‘孤狼’的蛛丝马迹。”
明楼点了点头:“嗯,南云造子那边我们要抓紧时间了。林参谋那里回复了吗?”
“林参谋带着战术小组从川沙古城出发待命了,一切正常。”
阿诚替明楼打开车门,明楼说道:“好,这次一步步走稳了。我们不能冒任何风险,确定目标行动路线后,解决南云造子和许鹤,以除后患。”说完,明楼坐上车。阿诚替他关上车门,也上了车发动引擎,离开了明公馆。
汪伪政府的办公楼里,明楼带着阿诚和几名随从穿过走廊。阿诚边走边汇报工作:“上午九点,中储银行高层会议;十点半,周公馆召开外务省调查会议,有关‘中国参战和重庆问题’,军务局长佐藤到场,时间大约两个钟头。中午参加‘东亚经济恳谈会’公宴,下午两点半,出席‘国民新闻座谈会’……”
明楼倏地停住脚:“国民新闻座谈会?”
“原定是周佛海先生参加的,周先生说他抽不开身,请您代为赴会。陈秘书把稿子给您拟好了,放在您办公桌上了。”
明楼没有回应,继续向办公室的方向前进。
走进办公室,阿诚随手关上了门,把随从关在了外面。明楼说道:“继续,说我们的计划。”
“九点半,我去见南云造子,告诉她‘毒蜂’已经派人跟我联系了,您去开会,我叫人跟着。中午公宴完毕,我开车去接您,武康路的钥匙已经拿到了。”
“枪呢?”
“枪和子弹由黎叔负责。”阿诚说,“还有,许鹤的手术安排在星期三下午。”
明楼坐下来看看桌上的日历牌,想了想:“也就是说,行动要提前了。”
“对。”阿诚说,“日本陆军医院高级病区分两个走廊,而手术室只有一个,目标会很清晰。”
“有信心吗?”明楼确认道。
阿诚笃定:“只要您准时开场,我一定完美谢幕。”
香港银行大厅,董岩穿着一件时髦大衣,压低着帽檐,在保险柜柜台边上办手续。小秦看着董岩交的单子,有意无意瞄了一眼银行内一名坐着看报纸的人,说道:“231号,您好像是第一次启用保险箱。”
“有问题吗?”董岩警惕地问。
“不是,您第一次来,我们会多交代一些使用规则给您。还有银行会根据您保存的时间实行一定的业务优惠。”
“不必了,我赶时间。”
“那好吧,先生,请跟我来。”小秦微笑着引领董岩走进库门。
银行大厅里看报纸的人,把报纸折叠起来,起身走到银行柜台要了一个电话,拨了个号码压低声音:“喂,汪处长,鱼咬钩了。”
“咬紧他,千万别让鱼儿脱线。”电话里汪曼春追问道,“你确定了吗?”
“231号保险箱,确定。”
“我马上来。不要惊动他,一定要牢牢地咬死他!”
与此同时,76号的监听室里,朱徽茵打出一个电话。
“明先生,中央储备银行秘书处电话,找明长官。”秘书处陈秘书敲门走进阿诚办公室,汇报道。
阿诚抬起头:“接过来。”
“是。”
没一会儿电话铃声响,阿诚接起电话:“您好,明长官在周公馆开会,我是他的助手兼秘书处负责人阿诚。您哪位?”
“我是储备银行林秘书。”电话里,朱徽茵的语气有些急。
“你说。”阿诚紧握话筒,心里一惊。所谓储备银行林秘书,是一个紧急暗语,电话使用的是一条通过交换机转过来的暗线。
朱徽茵继续道:“储备银行最近储备的76条黄鱼,被香港银行紧急调用了。我们不知道向谁提出申请。车牌231,转款车已经到了,所有的手续都齐全,黄鱼可是银行的重要血管,请阻止。”话一说完,便急急地挂了电话。
阿诚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放下电话,阿诚想到此时明楼正在周公馆,心下一急也来不及和明楼汇报,快步如飞冲出秘书处,向明楼的办公室走去。
阿诚走进办公室,随即反手上锁。明楼的电话使用的是专线,不受内部监听,也是汪伪政府里唯一安全可靠的电话线。阿诚走进门的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怎么做。
他毅然拿起电话,几乎是以赌运气的心情,拨通了明公馆的电话:“大小姐在吗?”
阿香回道:“不在,大小姐刚刚带着桂姨去苏州了,好像是处理工厂里的事情。”
“小少爷在吗?”
“在。”
“叫小少爷接电话。”
“小少爷在小厨房修咖啡机。”
阿诚沉着声音:“阿香,你马上跑步去厨房叫小少爷,说阿诚有急事找他,叫他跑步过来接电话!快!”
阿香一听语气不对劲,立马放下电话,一溜小跑地向小厨房跑去,边跑边叫:“小少爷……小少爷!”
阿诚在电话旁等着,心急如焚地看着手表上的指针一分一秒地转着,转得阿诚心惊肉跳。暗骂道:“该死,你不能停下来吗?”
“喂,阿诚哥?”话筒里终于传来明台的声音。
“明台,大姐有麻烦了。”阿诚知道第一句就能稳稳地拿住明台的脉。他也不管明台要说什么,只管自己一口气说下去,“大姐在香港银行开了一个保险箱,箱子号码231。不过,这个箱子是大姐替她朋友开的,她的朋友是一个危险分子,被76号的人给盯上了。你马上开车去南京路,设法在他离开银行前就盯上他,然后想办法截住那个开箱子的人,不惜一切代价,让76号的人认为,那个保险箱是你背着大姐雇人开的,私章是偷刻的,钥匙是你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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