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不是要摆渡吗?郭副官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执行摆渡任务吧。”
“那,你明天要船吗?”
“不用。这条通道是万不得已才用的,我更希望从前门走出去。我给你的那份文件是从汪伪政府办公厅发出来的,有关‘清乡’计划和粮食储存,你今天晚上摘要发给重庆。”
“是。”
“还有……给‘毒蛇’发电,说我想见他一面。”
“上次‘毒蛇’驳回了。”
“我知道,再请求一次。”
“干吗一定要见‘毒蛇’?”
“我想看看谁在幕后操纵我,他干吗不想见我?是不敢见我,怕我?还是防范我?
上下级居然不见面,真是少有。”
“这是战时状态。”
明台不服气:“这是不信任我。”
于曼丽无话,摇着橹,船过河心。
“组长,你明天让我来吧,我想做你的后援。”于曼丽不死心,又请示了一次。
“没必要。”
“组长。”于曼丽顿了一下,“那你明天小心点儿。”
“一定,你放心,没事。”
于曼丽心思沉重,摇着乌篷船消逝在一片烟水中。
一声炸雷撕裂夜空,日本领事馆的花廊池塘边假山大树被雷电劈开了一道缝,蓝色电光中,树的伤痕显得很狰狞。突然,一枝树丫断开。
窗外暴雨如注,雷声滚滚。汪曼春端坐在办公桌前,审视着李秘书:“你居然是日本人,田中慧子?”
李秘书脸上包着纱布:“嗨。”
“我把你派到政府办公厅去的时候,你可没告诉我,你是日本人。”
“日本人也要养家糊口。”李秘书一副狼狈模样,“汪处长。”
汪曼春不想就这个话题深究下去,她心知肚明眼前的这个李秘书无非是日本人派来监视自己的,而巧的是自己又派她去监视明楼。
“你跟我说说,那个穿海军制服的人到底怎么一回事?”
李秘书鼓着肿胀的嘴唇,道:“我去经济处送文件,看到一个穿海军制服的人在询问洗手间。我送完文件……”说到此处,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去见了一个前辈,穿过花园的时候,发现这个穿着海军制服的家伙站在池塘边,盯着池塘和外墙看,他根本没去洗手间。后来,他发现我了,我就一直跟踪他,走到一个胡同口,他袭击了我。”
“那你应该看见他的脸啊。”
“他用外套裹住我的头,我什么也看不到。”
汪曼春呵斥道:“蠢货。”
李秘书低下头。
“你去见的那个前辈就是我的老师南云课长吧?”汪曼春猜测道。
“嗨。”
“我师哥有问题吗?”
“明长官非常优秀,为大日本帝国尽心尽力地工作,他没有问题。”
汪曼春淡淡一笑:“李秘书,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你再私下去向南云课长汇报工作了,我要你每个星期向我汇报一次工作。”
“可是,南云……”
“南云课长那里,我去说!”汪曼春喝道,“一个暴露的特工屁都不是,只是一个废物。你该庆幸自己跟着我,我没让你彻底消失就是给足了特高课的面子。从今日起,你只对我一人汇报监视记录……明楼和阿诚一定会防范你,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他们不开除你,你就还算废物利用,明白吗?李秘书?”
李秘书挺直身子:“嗨。”
说话间,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来。”汪曼春喊道。
朱徽茵推开门,拿了一份文件进来,走到汪曼春桌前:“汪处长,发现不明电波在向重庆发送情报。”朱徽茵瞥了一眼李秘书,又立刻回转眼神。
汪曼春看了一眼文件:“是从前‘毒蜂’的呼号吗?”
“是的,沿用的就是‘毒蜂’的呼号,但是,指法不一样,他们更换了发报员。”
“‘毒蜂’又开始活动了?”
李秘书的眼珠子一阵乱转,低头不语。
“还不能确定,命令发自于‘毒蜂’。也有可能‘毒蜂’不甘蛰伏,开始行动了。”
“继续监听,看能不能通过分区停电,找到毒巢。”汪曼春吩咐。
“是。”朱徽茵应声转身离去。
待朱徽茵离开,汪曼春继续问道:“我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李秘书点点头。
“至于那个穿海军制服的对日本领事馆有什么企图,我们一概不知,而且没有任何证据,日本人……”汪曼春停顿了一下,“你们日本人最讲究的是做事认真,无凭无据的是不能向上司呈文的,凡事要按规章制度来。你说对吗?李秘书。”
“嗨。”
“还有,今天你被袭击,对方同样遭到围捕,受了惊,他是个贼也好,是个抗日分子也好,近期都不可能再有大动作,他肯定会收敛一阵子,放心吧,没事。”汪曼春说完,才关心道,“回去吧,去看看病,治治你的鼻子,需要手术治疗吗?”
“陆军医院给安排了一个接骨修复的小手术……”
雷声大作,汪曼春的办公室外,朱徽茵警惕地贴耳倾听着里面的谈话,见无大事才悄然无息地离开。
雨后的天空浮现斑斓朝霞,晴空万里,一片光明。明楼一身休闲装扮坐在椅子上看着草坪上阿诚和明台击剑。
两个英姿挺拔的男子,衬衣,长裤,挥舞长剑,动作敏捷、优雅、灵活,尽显东方剑客的儒雅风采。一阵杀伐,阿诚有效击中,明台像头小狮子一样,气哼哼道:“不来了。”
明楼喊道:“明少爷,输不起啊?”
明台委屈,负气道:“每次都这样,多少回了。大哥输给我,阿诚输给大哥,我输给阿诚。好玩啊?玩我啊?作弊。阿诚哥有种别输给大哥。你杀翻他一次给我看看。”
阿诚笑而不语。
明楼迎合着明台,对阿诚嗔道:“你傻笑什么?明台说得对,你不用刻意输给我。
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故意输。”
阿诚忍着笑意,不开口。
“听见没?”明台对阿诚说道。话刚说完又觉得不对劲,转对明楼叫嚷道:“谁是傻子!你才傻呢。大哥,下来杀一场。”
阿诚笑出声来:“我跟你说,我真没让,大哥让着你是真的。练了几年剑了,谁让谁都看不出来,还说不傻。”
明台脸上挂不住,拿剑请战:“大哥,来杀一场。有言在先,不准作弊。”
明楼来了兴致,解了衬衣领扣,拿了一把剑,走进草坪中心位置。兄弟俩挥剑致敬,开始击剑。明台攻击凶猛,步步紧逼。两兄弟在一阵攻击、防守,还击、反还击中来回穿梭,剑光闪烁。很快,明台被明楼剑指咽喉,明台一愣神,明楼趁势挑了他的剑,只见剑脱手而出,飞到草坪上。
明台气鼓鼓地站在原地。
阿诚拾剑过来递给他:“看见没,我没作弊,是大哥故意让着你的。你小时候学剑心气高,大哥常常输给你,是让你对击剑运动保持兴趣。你常常三分钟热度……”
阿诚话还没说完,明台甩手自顾自地往前走,越过明楼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架势。
“明台,吃点点心。”
“不吃。”
“喝点甜汤吧,桂姨专门熬给你喝的。”
“不喝。”
“不吃不喝要当神仙啊。”
明台不睬,继续往前走。
“生我气了?”
明台停下来转过身:“大哥,你小瞧我。”
明楼话里有话:“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在还真不敢小瞧你。”
“那,从今往后,我跟你再有较量,你都不准再作弊了。”
明楼点头道:“我答应你。”
看到明台的脸色略有好转,明楼哄道:“明少爷,赏脸喝口甜汤?”
紧接着,阿诚已经把盛好的甜汤端到明台面前,明台这才接过汤喝了起来。这时,阿香从门廊里走出来,给三个人递擦汗的毛巾。明楼边擦着汗边对阿诚问道:“李秘书怎么样了?”
“我安排她今天上午在陆军医院做鼻梁接骨手术,下午我就去病房看看她,顺路看看‘老同学’。”
明楼点点头:“不买束花去?”
“订了一束玫瑰,派人送到她病房了,以我们秘书处的名义送的,钱让总务处报销。”
“这钱也能报销?你够精打细算。”
“跟谁学谁嘛。”
“干吗买玫瑰?”
“浪漫。”
明楼意味深长道:“祝你周末愉快。”
此时,明台喝完了汤,也听完了他们的谈话。
明楼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咖啡,阿诚衣冠楚楚下了楼,正准备出门,明台便拎了套燕尾服从楼上追了下来:“阿诚哥,阿诚哥,十万火急。”
阿诚问:“怎么了?”
“我的礼服弄脏了,你看,有咖啡渍。”
阿诚看了看:“你怎么弄的?”
“你帮我洗洗,熨好,我今天晚上有同学聚会,我要穿。”
阿诚有些不耐烦:“你真麻烦,我要出门……”
明台把衣服硬塞给阿诚:“我不管,我今天晚上要穿。你不就是去看一个塌鼻梁的日本女人吗?不去会死啊。”
明楼抬起头,想说话但还是忍住了。
阿诚不悦道:“你怎么说话呢?”
明台强调一句:“我今晚要穿。”也不管阿诚是不是答应,转身又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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