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造子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房间竟是空的,不由得和高木面面相觑,问道:“人呢?”
特务兵一脸茫然,高木也是不明所以。
南云走到书桌前,拿出钥匙打开抽屉,检查了一下,说道:“还好,没人动过,以后……”
话音未落,阿诚就推门走了进来。只见他双手托着一个托盘,盘子上放了五、六杯热咖啡,胳膊肘里还夹着一份文件,样子很是滑稽,说道:“二位来得正好,这儿的咖啡不错,来来,见者有份。”
特务兵赶紧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阿诚亲自拿了一杯递给南云,殷勤道,“南云课长,辛苦了。”再把文件妥妥地放在了南云书桌上,“海关总署这个月的进出口关税报表。”
“谢谢阿诚君,阿诚君请坐。”
阿诚坐下还不忘跟高木客气:“高木君……”
南云造子对高木等人道:“你们出去吧,这没你们的事了。”
高木立正:“嗨。”和特务兵先后退出了房间。
南云造子看了看文件,说道:“说吧,最近有什么新发现。”
“很平静,没有任何发现。老实说,我觉得我是在您这里白拿薪水。明先生工作勤勉,很公正,大家都很尊敬他。”
“有没有人与他意见不符?”
“那要看哪方面,经济上,总有很多不同意见,海关这边,主要是协调军部和76号的合作关系……”
南云造子问:“工作之余呢?他去哪了?”
“跟汪小姐喝喝茶、吃吃饭什么的。”
南云造子突袭一句:“他们上床吗?”
阿诚彻底卡住。
南云造子追问:“你不知道?”
阿诚道:“汪小姐的叔父刚满七七,热孝,您懂中国的传统礼仪吗?长辈过世,守孝三年。何况杀人凶手还逍遥法外。”
“阿诚君,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要你死死盯住了明楼,也并不是要害他。我是在帮助他,希望他尽忠职守,为大日本皇军效力。同样,我也很了解你的情况,希望你做好大日本皇军的千里眼、顺风耳,每个人都有弱点,每个人都有秘密,找出明楼的弱点,查到他的秘密。你不仅可以改头换面,还能够从此摆脱明家仆人的身份,一举两得,阿诚君。”
阿诚面无表情:“我,一定留心观察,报效南云课长。”
南云造子纠正一句:“报效天皇。”
阿诚站起来,很严肃地立正,敬礼:“是。”
天空渐渐陷入黑暗。烟花间的小包间,珠帘晃动。一个小妓女走来,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地面上一具尸体,穿着长袍马褂,脚上是一双布鞋,面部狰狞。
老鸨和两名看家护院的人闻声而来,围着尸体看了看。吓得浑身直哆嗦的小妓女指着尸体怯生生道:“我,我来的时候,就,就,到处都是血。”
“这可不能惊动巡捕房。”其中一名护院压低着声音道。
老鸨点头:“惊动了巡捕房,我们就要关门大吉了。”
“干脆,咱们趁夜里没人,卷一个铺盖卷,扔到乱坟岗去。”
“遇见人怎么办?”
“咱们是吃哪行饭的?就说死了一个梅毒,一准没人敢看。”
众人听得有理,忙点头应和着:“就这么办。”
于曼丽站在楼梯上,听着从郭骑云的房间里传来的女人的笑声,也能感应得到房间里面的旖旎画面,男欢女爱的亲昵。此时,身上渐渐感觉寒冷,于曼丽双手环抱着肩膀,脑海里浮现出明台与程锦云的影像。
明台与程锦云亲密拥抱,于曼丽就站在他们面前,站在他们中间,居然无法阻隔明台和程锦云的热吻,他们对她视若无睹。
于曼丽又一个寒战惊醒过来,郭骑云房间里的男欢女爱在继续着,恍然觉得那道门里的一对情人就是明台和锦云,他们肆意欢笑,尽情地享受属于他们美好的花底良宵。
于曼丽捂住耳朵,悲鸣了一声:“啊!”
郭骑云的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于曼丽猛然回过神来,手足无措得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仓皇地跑回楼上。在她身后,是郭骑云房间里响起的唱机声,流行歌曲《花好月圆》。
明台在房间里画着海军俱乐部的内部结构图:楼梯、走廊、包间、大厅、拐角等一一详尽。
听到敲门声,明台急忙把几张大学的答题卷子压在图纸上面,说了声:“进。”
只见阿诚端着配备精致的西式茶点走进来:“明台,大哥叫我给你送宵夜。”
“谢谢阿诚哥,搁着吧。我来。”
“你看你的书。”阿诚放下点心,看了看卷子,“做了几张卷子了?”
“两张。”明台乖巧道,“一张是欧洲考古,一张是拉丁语作文。”
阿诚走过来,伸手就要拿:“我看看……”
手刚一碰卷子,明台伸手压住卷子:“我还没做完。”
阿诚看看明台,脸色沉下来:“放手。”
明台看他一脸正气,慢慢松开了手。
阿诚把一叠卷子拿起来看,只见他前面写了两页,后面都是空白的,最后一页是一张建筑的结构图,严肃道:“这是什么?”
明台一把扯回来:“我不想学欧洲史了,我要改学建筑学。”
“你都换了多少次专业了?换来换去,你不想毕业了?”
明台嘟囔一句:“要你管。”
“你要学建筑学,你有学建筑的灵气吗?传统建筑学的研究,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你得懂点室内家具的设计,还有风景园林艺术……”阿诚指着其中一张绘图,看出了端倪,“你看,这张图……你画的是海军俱乐部吧?”
明台点点头:“嗯,阿诚哥,我画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阿诚故意指点着,“你看这里,海军俱乐部的凉台很小,窗子长而窄,走廊外,有一个曲折的花廊,有一个小池塘……”说着拿起钢笔就画上了。明台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脑子配合阿诚的画笔飞速地记着,脑海闪回着海军俱乐部的影像。
“这里是外墙,为了让池塘里的水干净、清爽,通常会采用引进活水的办法,从墙外引进来,墙下面,应该有一个很大的孔洞,类似拱门,苏州河的活水就从拱门下面源源不断地流进来了。”
明台点点头:“很多庭院都这样设计的吗?”
“这个各有各的方法吧,大同小异。”
明台把画收起来:“等我做完这些题目,阿诚哥再教我画画儿。”
“三分钟热度。”阿诚嗔道,“学习要持之以恒。”
明台笑嘻嘻地端起甜汤喝了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明白。这汤真好喝,阿诚哥也来一碗。”
“你好好吃吧,我还有事情要做。”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待阿诚离开后,明台放下碗走到门边,听到阿诚的脚步声远去后落了锁,又重新把那幅图纸拿出来研究着,嘴里轻轻哼了一句:“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阿诚从明台的房间出来,直接去了明楼的书房。
“……好的,谢谢。”明楼挂了电话。
“打听到了吗?”阿诚问。
“跟你了解到的差不多,是工部局抓的人,很小的一个逃税事件,工部局为了表现‘东亚新秩序’,把抓到的人交给了日本特高课。”明楼说,“他叛变了,供出了自己是上海地下党行动组的成员,特高课里有一个日本共产党员,他为了上海地下党免遭涂炭,开枪打残了叛徒。”
“可惜没打死,自己又牺牲了。”
“对。他慌了,枪法不准,打偏了,打瞎了叛徒一只眼睛。”
“叛徒人呢?”
明楼道:“被南云造子秘密送到日本陆军医院高级病房区了,据说,叛徒的另一只眼睛也感染了,如果不及时治疗,恐怕就得变成双眼瞎,日本人正全力抢救他的眼睛。他如果复明,就算是一只眼,我们也会损失惨重。”
“做了他。”
明楼点头:“……当然,需要一个完美策划。”
阿诚说:“我认识这个叛徒,他叫许鹤,在列宁格勒伏龙芝军事通讯联络学校学习过。我们不同期,但是有一面之缘。”
明楼神色严峻:“他非死不可。”
阿诚给明楼倒咖啡,明楼接过咖啡杯问道:“小家伙现在怎么样?”
“进展不错,在研究日本领事馆每一个可能进出的安全入口。”
“我们能帮的也只能到这了,其他的要靠他自己。”
“……还有梁仲春跟我提起的‘孤狼’的事。我在南云办公室里,看见‘孤狼’的回复全都是关于我们明家的。而且,‘孤狼’直指大小姐是共产党,您有重大的重庆分子嫌疑。最关键还有一句,阿诚可利用。”阿诚心情沉重,“‘孤狼’近在咫尺。”
“你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进人员,特别是我们这边。”
“我会查的。”阿诚应道,“不过,我们家里就有一个新进成员。”
明楼思索着,恍然道:“……桂姨?十年不知踪迹。”明楼看看阿诚,“查一下她的档案。”
“档案是可以作假的。”
“如果你能查出她档案作假,人就是‘真’的了。”
阿诚被点醒:“……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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