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独食,是要遭人恨的!
这个道理,身为奸臣的贾似道自然知晓,就见他的目光在节堂内游走一番,将诸将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
发石机是人人想要的!可是陈德兴肯给么?要是把他的炮军拆散了他咋办?就算官家赏个横行官给他,没有兵还不一样投闲置散?这样的闲散武人,大宋不知道有多少呢。
“庆之,你看卢左武所言可有道理?”贾似道和颜悦色地问着。心里面的主意却已经打定了,大战在即,不能为了陈德兴去得罪两淮将门。
陈德兴淡淡一笑,也叉手行礼:“相公,卢左武所言差矣,伤其十指,莫如断其一指;退敌十军,莫如灭敌一股。若将炮军散于各军,每军不过得发石机数架,齐射一击不过铁炮二十余只,不知能灭几个北虏?”
卢兆麒慢慢一笑,也不看陈德兴一眼,只是朝贾似道行了一礼,轻轻道:“相公,若是陈承信可以独建大功,来日决战北虏倒是省得吾等厮杀汉上阵去以命相搏了!”
这话说得诛心,不过贾似道却只是哈哈大笑,豪爽已极。十七八年的兵带下来,贾似道自然知道该怎么在一帮粗逼面前装模作样了。
“战阵之上,自是少不得吾大宋军将浴血拼杀的,只是将炮军拆开来使用……不知诸君可会如陈庆之一样使用发石机?这打不着的发石机,纵有千架也是枉然啊!打胜了固然是泼天的功劳,若是败了误国家不说,就是性命也难保全啊!庆之,你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贾似道说完,便笑吟吟看着陈德兴。在他看来,自己是把一个示好两淮诸将的机会交给陈德兴了。只要他拍个胸脯,保证各炮队可以正常发挥,这个好就算卖了。只要两淮诸将对陈德兴有好感,日后总有地方可以给他当个统领,慢慢升到都统制不过是时间问题。
“回相公的话,德兴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若是真要拆散炮军,此战就当没有炮军好了!”
贾似道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陈德兴的话,是在拿扬子桥大决战的胜负做要挟!贾似道的目光阴冷下来,陈德兴却面不改色——别的都好说,哪怕不让他入横班也行,但是枪杆子是绝对不能交出去的!
“相公,下官倒还有一个算不得两全其美的办法。”陈德兴紧接着又开口道,“下官的炮军战士不多,仅仅一千四百余人,而且多是新手,操控63架发石机已经有些棘手了,再多也用不了。或可将100架重型发石机拿出来分给诸军,炮军只要63架便于移动的轻型发石机就够了。”
兵权不能交,兵器不妨交出一些,也算给贾似道一个台阶下。
“相公,学生觉得陈庆之的建议就是两全之策了。”廖莹中这时又一次开口替陈德兴解难了。这些日子,他可又收了陈德兴两份厚礼,总价值也有四五千贯铜钱。虽然不能说给喂饱了,但是关键的时候还是得说句话的。
贾似道看了卢兆麒一眼,这个老军头的心思他也知道,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坏陈德兴的事情!而且贾奸臣还非常理解他的想法。如果他除在卢兆麒的地位,也一样会想尽办法对付陈德兴的!
卢兆麒露出嘲讽的笑容:“相公,若是陈庆之能再立一份军令状,保证能及时奉令调动,以震天雷应援诸军,并且不出差错。倒不妨集中运用炮军。”
“陈庆之,可敢再立军令状么?”
陈德兴看了贾似道一眼,这个时候,贾似道只是不动声色的站在几案之后,眼神冰冷好像对自己方才的顶撞颇为不满。
这个死奸臣又要自己拿脑袋打赌了!
陈德兴深深的吸了口气,叉手道:“下官愿立军令状!”
……
一片昏黄的天色下,扬州城西北,蒙古军大营之外,李翠仙已经骑在高头大马上,只是任背后那领红色的披风,被野外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五六千红袄甲士,披挂整齐,列阵而后,只是在静静等候。
这个景象,不用说,自是大军开拔,准备前往战场了。不过和两个月前不同,每个人脸上表情,都流露出不安和畏惧,士气显得有些低落。
李雄和他的忠义军各营将佐,也都身穿红袄,只是策马侍立在李翠仙身后,眼神当中也尽是忧色。
李璮、李翠仙暗通贾似道,在益都李家内部,也是最高的机密,只有李璮、李翠仙父女和隐居幕后多年的杨妙真,还有杨妙真的义女杨明霞,弟子崔月儿等五人知晓。连跟随李璮多年的义子李雄,也只知道李璮拥兵自重,不大服从蒙古号令而已。
至于跟随李雄、李翠仙出阵的李家军将们,也只当自己是蒙古大军的一分子,对于眼下日益艰难的战局,自是忧心忡忡,担心一旦兵败会回不了家园。到时候四条腿的蒙古骑兵,可不会管两条腿的汉军步兵死活的!
不过李翠仙却是面带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听到身后马蹄轻响,便知道是自己的义兄李雄,她低声问道:“四哥儿,都准备好了吗?”
李雄看了李翠仙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三姐儿,都已经备好了,每名军卒都带了六日的口粮。”
李家红袄军的规矩,一日野战口粮就是两斤米面,六日口粮便是十二斤,加在普通军卒身上可是个不小的负担。因而这样的安排,是极不寻常的。只要稍有经验的军将,都知道上面在打随时开溜的算盘。
李翠仙嘘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十几步外列队等候出发的大军,还算严整肃静。此时,蒙军大营方向有沉闷而密集的蹄声传来,显然是蒙古骑兵出动了。她转过头来,低声切齿道:“明后两日必有苦战,若不胜,这六日口粮便是俺们几千红袄儿郎的性命!要是肚子里面没食,俺们可难生还淮北了!”
李雄却没有答话,他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李翠仙容色异常平静,让他感到了几分安心,当然还有遗憾。现在李三郡主的表现,分明就是大将之风嘛!这益都李家第三代最杰出的一人,为什么是个女子呢?
第74章敌在扬子桥
大运河两岸的平原,现在已经笼罩着一层深秋的颜色。放眼望去,尽是枯黄,无比萧瑟。
如此季节,倒正是兵家征伐的好时候。
从扬州通往扬子桥的道路上,十余骑宋军骑士,正不顾马力地沿着运河策马狂奔,看见远处翻滚的旗帜和浩浩荡荡列队而来的大军,更是挥鞭猛抽了几下,驱动胯下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战马再一次加速前进。
“报……”
人马还未到,呐喊的声音已经远远传来。他们是宋军的探马游骑,昨天晚间就奉了贾似道的军令,沿着运河一路向南去打探扬子桥一带的战况。蒙古大军是昨天黄昏时刻“突然”抵达扬州桥附近,还有两三个蒙古千人队一下插到了扬子桥和瓜洲之间,切断了扬子桥城内那位官拜保康军承宣使的宦官董宋臣退往江南的必经之路。
宋朝的宦官其实没有多少势力,人数之少更是历朝之最。宋太祖时期所用宦官不过五十余人,仁宗时期给出的限员是一百八十人,哲宗时代又减少到千人,到宋徽宗时期宦官人数有所增加,但是到了南宋人数有再一次减少,孝宗时期以二百五十人为额,一直传到官家赵昀都没有再增加。
但是宋朝的宦官升到一定的级别后就会转武资,成文重武轻的大宋武官中的一员!而这些宋朝没卵子的武官还不一定是挂名的,整个宋朝是很有一些带兵打仗出名的宦官将军,仅仅是入传的真会打仗宦官将军就多达18人!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徽宗朝曾领枢密院事,统帅大军伐辽的童贯。
虽然童贯伐辽的仗打得不怎么样,但总归还是真知兵的,可是南宋的那些挂着承宣使、观察使名号的大宦官对兵事可就一窍不通了,因为自宋廷南渡开始,便没有领兵打仗的宦官了。官拜正四品保康军承宣使的董宋臣也不例外,别说领兵打仗了,连战场都没有上过一回,也不敢上!这回被官家赵昀派了个点人头的差事,而且刚一过江就被蒙古人围困在了扬子桥,连跑都没地儿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不过还算走运的是,蒙古人只是围城,并没有攻打,显然是打定围点打援的主意,拿这位董宋臣当个鱼钩,想钓出贾似道这条又奸又滑的大鱼了。
一个游骑队将在贾似道的帅旗下勒住战马,翻身下来就在贾似道跟前扑通跪下,大声报告:“相公!相公!鞑子兵已经将扬子桥团团围住啦,足足好好几万人,还有万余鞑子骑兵!”
听到有上万鞑子骑兵,围在贾似道身边的诸将和幕僚,都暗自吸了口凉气,只有奸臣本人还镇定自若,轻轻一挥手:“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诸位,”奸臣的目光四下一扫,将诸将面部细微的变化尽收于眼底,淡淡一笑,“官家的天使就在扬子桥,正好亲眼目睹我等如何摧破北虏大军,诸位的功劳,立时可以上达天听,如此可好啊?”
还别说,这奸臣真是有几分大将气度的,怪不得可以让蒙哥忽必烈都在他手底下吃亏。
陈德兴也在诸将之列,听了贾似道的话,暗自点点头,便带头高呼:“某家愿随相公破北虏于扬子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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