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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太监 (吝啬依然b)


冯保扫陈默一眼,微不可察的点点头,随着杨清出了配殿。
“陈公公,又见面啦?”冯保走后,于鹏飞笑嘻嘻踱到陈默旁边,扫了眼旁边站着的那俩杂役,冲外努努嘴:“这里没你俩事儿了,先下去吧!”
俩杂役早就浑身不自在,闻言如蒙大赦,匆匆退了出去。
“别说,你小子还真命大,‘千日醉’加沙袋儿都弄不死你,如今廷杖这么多下,仍旧不死……这位姑娘是……?宫里边儿有琪姑姑,有春桃,有太后,这刚出宫就又……啧啧,咱家真是羡慕啊!”
于鹏飞蹲到陈默旁边,伸手轻轻拍打了陈默脸蛋两下,力道不大,侮辱的意思更大一些,饶是陈默早有心理准备,仍旧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哟,生气啦?可惜啊,”于鹏飞笑嘻嘻的站起身,突然提脚狠狠踩了陈默屁股一脚,伴着陈默一声闷哼,悠然说道:“就算你真生气,又奈咱家如何呢?”
出其不备挨了一脚,陈默只觉浑身如同过电一般,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就连心脏都像突然被人用力一把攥住,喉咙被扼一般,疼的几乎无法呼吸,汗如泉涌,很快就浸湿了衣服。
陈默疼的呲牙咧嘴,牙齿咬的下唇都出了血,彩玉就站在他旁边,别过了脑袋。
“你无耻!”良久,陈默终于缓过气,狠狠盯着于鹏飞,如果能动,他一定会扑上去咬死对方。
“你看,咱家说的没错吧?就算你再生气,也拿咱家没办法,所以啊,老实一点,好生听印公的话,懂么?”
“跟他啰嗦什么,敢得罪义兄?他娘的,回去告诉咱义兄,就说咱家说了,准保折磨的这小子生不如死,让他放心就是!”阴尚德阴森森的说道,望着陈默的目光,如同吃饱了之后,面对老鼠的猫。
“有印公在,老祖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京里还有事,卑职已经耽误了两天,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了……”
于鹏飞说道,尚未说完就被阴尚德打断:“这么晚了,就不能……也罢,你每公务繁忙,咱家也不强留,天黑,路上小心就是!”
“印公放心,卑职告辞!”于鹏飞说罢冷冷扫了旁边庞海龙一眼,没说话,当先向外行去。
庞海龙跟阴尚德打个招呼,偷偷丢给陈默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垂头丧气的追出了配殿。
阴尚德送到了殿门口便即止步,回来先扫了彩玉一眼,忽觉有些熟悉,却又想不出哪里见过,心生不安,顿时没了折磨陈默的兴致,不轻不重踢了陈默屁股一脚,阴声道:“今日不早了,明日咱家再消遣你,”说着听身后有脚步声,知道是杨清,也不回头:“安顿好冯保了?”
“回义父,安顿好了,马厩!”
“把他也带下去吧!”
“是,孩儿这就去叫那俩……”
“不用,让他自己爬!”

☆、第九章 雪上加霜

“不用,让他自己爬!”
阴尚德这话说的随意至极,仿佛饿了吃饭一般轻松,听在陈默耳朵里,却像一道闪电,又惊又恼,怒火熊熊燃烧,一瞬间甚至盖过了屁股上的疼痛。
“爬你大爷!”他破口大骂,再也无法忍耐:“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赶紧杀了老子……嗯——”却在阴尚德再次一脚揣在屁股上之后,将后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阴尚德又揣一脚,尚不解恨,提脚踩在陈默臀腿之上,捻蚂蚁似的捻动,面带狰狞的笑容,嘶声说着:“骂啊,怎么不骂了?告诉你,在这昭陵,咱家就是天,顺者昌,逆者亡!”
钻心的疼痛让陈默浑身直哆嗦,呼吸窒着,嘴唇憋的又青又紫,大脑一片空白,偏耳朵里却又像雷鸣一般轰轰直响。
这样的痛楚真是生不如死,比之廷杖当时还要难受百倍。
“够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与其如此折磨,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的干净!”彩玉见陈默满头大汗,虽痛不欲生,偏还咬牙忍着的样子,再也无法忍耐,霍然望向阴尚德说道。
彩玉虽面上蒙灰,瞧不清表情,但她此刻义正言辞,颇有上位者的威严,阴尚德摸不清她的身份,不由自主将踩在陈默屁股上的脚提了起来:“你到底是谁?”
痛源乍然消失,巨大的反差让陈默心神一松,昏了过去。
彩玉蹲身一探陈默鼻息,发现还有气,长长吁了口气,起身指着陈默说道:“先把他抬下去安顿,再告诉你咱是谁!”
阴尚德面上阴晴不定,迟疑片刻,咬牙点头。
陈默从昏迷中醒来,发现旁边一个黑影,以为是阴尚德,抬手就抓了过去,却听一声断喝:“你小子疯啦?”是冯保的声音,连忙收住,定神观瞧,见四周十分昏暗,两面都是青砖墙壁,冯保坐在旁边,正怜惜的望着自己。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终于有了点宦官的样子。
“马厩!”冯保淡然说道,接着神色一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抬过你来时会昏迷呢?”
“还不是阴尚德跟于鹏飞那两个王八蛋!”陈默恨恨吐了一口,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一咬牙:“有本事他就折磨死老子,但有翻身一日,不杀此二人,晚辈誓不为人!”
“好样的!”冯保不怒反喜,接着神色一黯:“让你陪着咱家受苦了,你放心,迟早有一天,咱每让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
“嗯,谢谢老祖宗!”陈默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彩玉,精神一震:“遭了,昏迷前晚辈曾听彩玉给咱求情,现在不知怎么样了。那姓阴的心狠手辣,她一个姑娘家,万一……当初真不该带她来此地。”
“你小子还真是个情种,自身都难保了,还顾的上担心别人?”
“您别取笑晚辈了,毕竟相识一场,晚辈还真是怕……”
“怕有何用?”冯保打断陈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先管好自己再管别人罢!”
也是,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他现在的处境,自身都难保,可也真是顾不得彩玉了。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是如此,这真是一件顶顶无奈的事情,不过,却也成功的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穿越以来,他其实一直没受过什么罪,所有苦恼大多是杞人忧天。
现在不同,身体的痛楚尚在其次,精神上的折辱尤其让人愤慨。
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马粪夹杂着草料的味道,一面通风,寒气侵人,漫长冷夜,唯有一吊昏黄的马灯,以及一名年过花甲的老人相伴。
活下去的**从未有任何一刻如此强烈过。
在这一刻,陈默发誓一定要活下去,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出个样子,将命运,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
这一夜,是比当初在点心房等死的那一夜还要来的刻骨铭心的一夜,当初他只是不想死的稀里糊涂,后来侥幸得脱,活的仍旧战战兢兢,生恐裤裆内的秘密暴露,做事束手束脚。
此刻他突然不怕了:“晚辈一定要重返紫禁城,老祖宗,您可一定要帮晚辈。”他下定决心要回紫荆城,他下定决心要让自己的穿越变的有意义,他下定决心,要让“陈默”这个名字流芳千古,他下定决心,要让欺辱过自己的人付出代价,让在乎的人永远幸福。
冯保恍然有种错觉:这还是陈默么?整个一把急于出鞘的利剑么!被陈默勃发的斗志感染,老家伙也好像忽然间年轻了许多,意气风发,大喝一声:“好!迟早有一日,咱爷俩重返紫禁城,连本带利,拿回属于咱每的一切!”
声音落地,马厩内一片踢腾,原来是马匹受了惊吓,低声嘶鸣,尘土飞扬。
“吵什么吵?大晚上的不睡觉,屁股痒痒啦?”
不耐烦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冯保返老还童般冲陈默吐了吐舌头,提高声音冲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说道:“就睡,就睡!”说完起身拿了料草去安抚那些马匹,渐渐的,马厩内重又安静了下来。
能屈能伸,方是真英雄所为。
望着马灯下冯保略显龙钟的身影,陈默忍不住感慨万千,心说跟此人比起来,老子还差的远啊。
冯保安抚了众马,回来倒在陈默旁边,打个哈欠:“不早了,睡吧!”闭上眼,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陈默却没冯保想的开,睁着眼睡不着,一边忍受着臀腿间重又变重的疼痛,一边掐着手指头算日子:张四维快要回乡丁忧(注1)了吧?若是让他知道此去再也无法重返政坛,会不会像昔年张居正那样谋取夺情(注2)呢?申时行因缘际会,早登首辅高位,距离着王家屏和沈鲤入阁怕也不远了吧?沈鲤是什么时候入阁来着?张鲸又是因为什么倒的台来呢……琪儿,你还好么?
天蒙蒙亮时陈默才算睡着了觉,感觉没睡多久就被喧哗声吵醒了,睁眼发现冯保站在马厩檐子下打量,忙问究竟。
冯保没急着回答,而是回过头打量陈默,表情十分奇怪,直到陈默被瞧的都不自在起来时方道:“京城又来人了,你的老熟人儿,潞王朱翊鏐!”
“什么?”陈默倒吸一口冷气:“他来做什么?”
冯保一眯眼:“咱家谋逆,朱翊鏐也参与了进来……还以为朱翊钧真的顾及兄弟之情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对冯保评价朱翊钧的话陈默不以为然,他只是深觉命运太能开玩笑,一个阴尚德就够人挠头的了,又送来了个阎罗,这不诚心跟人过不去嘛!
注1,丁忧:中国古代规定政治人物一旦承重祖父母,亲父母的丧事,“自闻丧日起,不计闰,守制二十七月,期满起复”。意思是必须请假二十七个月,回乡下守丧,事后再重返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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