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的战争机器运转起来,房陵城内的守军倒是没什么动静,一点儿出城骚扰反杀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静静地耗着,等待唐军完成攻城器械的制造与营地的构建之后。主动来袭。
当然了,在这期间,城内的准备工作也是一再加紧,因为如今正是初秋光景,天气并不寒冷,雨水也不算多。百姓的民房被拆掉一些换来守城的滚木礌石等物资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并不会导致冻死人。为了安抚百姓,吕子臧也是洒满花钱,重赏军官士卒,也不忘了给寻常百姓民壮好处。反正钱财都是此前武士彟通过秘密的商船队送进来的。至于粮食方面,吕子臧也让士兵和民夫敞开了吃,隔几天就给加餐,以鼓舞士气——
粮食这种物资,笨重又占地方。武士彟的船队此前要大规模对房陵郡运粮固然是难以躲过世人眼睛的,不过幸好他们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因为原本房陵郡地界上收下来的夏粮,就是要准备吃到来年春荒的。现在吕子臧有了底气,知道自己只要堵住李孝恭俩月就行了,自然可以寅吃卯粮,把过冬和过春荒的存粮都拿出来,可劲儿地犒赏士卒。反正只要击退了李孝恭,熬到梁军主力到来。无论他此前为了退敌消耗了多少粮食,都是有地方报销的,到时候自然有源源不断的粮船从武昌郡和江陵郡开过来,补充他的损耗。
……
八月二十四这天,也就是李孝恭的部队赶到房陵战场的第三天,激烈的攻城战就开打了。一队队精锐的唐军勇士。在仓促却不失完备的攻城器械掩护之下,对房陵城发动了猛攻。冲车,巢车,临车,一应俱全。
虽然那些临车看起来骨架有点儿孱弱。但是高度却是一点都不缩水,房陵城城墙不过两丈多高而已,完全就被临车的高度给持平甚至盖过了,唐军弓弩手在临车上几十个人挤作一团,疯狂对着城墙墙头放箭压制,城上的士卒被压在垛碟女墙背后,没法慢慢瞄准,只能是盲射抛射。因为城小,所以床子弩和霹雳车之类的器械也不多,竟然没有什么反制临车的手段。
相比之下,唐军撞门破墙的冲车,与挖坑埋火药的巢车,就没那么好命了,被分配到执行这些任务的唐兵一开始也是自信满满,都是浑身套着重甲,自以为武装到了牙齿。然而只要靠到了城墙根儿底下,城头上的守城物资就不要钱一样往下面狂抛猛砸,看上去似乎充足得用都用不完。滚油泼,松脂火把胡乱飞舞;再掺杂一些装满了火药、封口隔层里面灌了磷的陶罐,交相夹攻之下,但凡是目标明显笨拙的重型攻城车,无不被撕成了碎片。
物资的消耗是惊人的,但是杀伤的效果与威慑力也是明显的,仅仅半天功夫,唐军的前锋死士就被硬生生打断了锐气丢下上千具死在各种攻城车辆里头外头的尸体,退了下去。城头的死伤也是一片一片地不好过,大多数是对射的时候被数倍规模的唐军弓弩手压制抛射杀伤的,但是只要守住了,对于原本忐忑的士气便是一种巨大的鼓励,毕竟这些人都是原本没怎么打过仗的二线府兵而已。
回到唐军大营里头,李孝恭咕噜噜灌了一通水饱,拍桌打凳地招来李靖相询:“药师可有快速破城的良方?又或者是,我军如果不管吕子臧,直接绕过房陵郡,沿着汉水顺流冲下去,直扑邓州、襄阳、樊城,药师觉得有几分把握?”
“且不说汉水当中的暗礁要多久才能清除,就算清除了,要想偷渡也是不易。北人素来不谙水战,而且从汉中征调的船只又都是民船为主,又轻又小。吕子臧手头只要有些水师,哪怕只是房陵本地的人马战船,只怕在汉水之上交战,也能发挥出数倍的战力——这一代的战船,就比我军从汉中调度来的船大得多了。”
李孝恭知道这是事实,只不过一开始他没有考虑过为什么,此刻遭到了阻碍,才觉得处处都没提前想明白,实在是有些冒进了。
“房陵郡这地方哪里算是南方了?还不算是楚地呢,怎的这里的战船就要比汉中的大几倍?”
“殿下您可是忘了,汉中地处汉水上游,水流浅狭,造的船若是吃水太深,根本没法在汉水之中航行,自个儿便搁浅了。而汉水到了房陵郡一带后,江面陡然开阔,又有多条支流汇入,虽然流速放缓很多,河面宽、深却是加大了很多。房陵郡本地建造的船只,从来不考虑溯流而上前往汉中的可能性,造出来的目的就是去武昌郡、江陵郡、九江郡等处的,自然要大一些,才能适应汉水下游和长江中的航运。正是因为如此,汉中弄来的船,一旦到了下游,就必然是比下游本地营造的战船小几倍,交战时劣势明显。”
看来,走水路迂回绕过是不太可能了,走陆路的话,药师以一部分兵力围住房陵郡,然后孤军深入敌后,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此前大军都是靠水运维持后勤,有船的情况下,一次性运输足够大军吃三五个月的军粮随军行动都不成问题。要是改为陆路的话,如果靠人力背着粮食行军,那起码要抛弃掉四个月的行粮,只能背负十几天的口粮上路。
当然了,房陵这里虽然还比较险要,但毕竟不是蜀道了,车马还是可以通过的,只是李孝恭来的时候军中没有车马随军,还得在附近就近征集民间车马。李孝恭并没有把握能否成功征集到,只能是想到就干,先分出人手四散搜掠,夺取牛马骡驴等牲畜,以及车辆,另一边继续加紧攻城。
又花了五天功夫,一边把房陵城西北两面的护城河填平了好几段巨大的豁口,一边全程以弓弩手对射掩护。几天下来,双方都死伤了千余名弓弩手,箭矢等消耗物资也是流水价用出去。另一方面,在唐军填河、破坏羊马墙的同时,征集牲畜车辆的搜粮队也来回报了——房陵郡境内,果然已经被吕子臧提前坚壁清野,好生整顿过了,百姓的财产可以逃进城内集中的,都拉进城里集中了,带不走的东西,距离城池近的就连屋子一起烧了,离得远的,也只留下空房子,反正都是朽木土坯,没什么值得破坏的。
李孝恭发现自己一开始果断出兵带来的时间差优势,似乎很快就消耗了将近一半,或许,他距离梁军主力回到江陵,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优势了吧。要是半个月之内冲不过吕子臧的封锁,一切可就大条了。
第十四章千里江陵一日还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李孝恭在房陵城下磕得头破血流的当口,搞定了蜀地局面后,安然班师的大梁皇帝萧铣,正带着十万雄兵通过长江三峡,重返楚地呢。
鸣凤元年九月初的一天,大军早上从夔州拔碇,顺风顺水放下船来,便见两岸群山飞奔倒退,与当初入川时候那种逆流而进的缓慢艰难,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车轮舸中的踏桨手们不遗余力,在如此迅捷的速度下依然全力踩动,让车轮舸更是如同离弦利箭一样激射而出。入夜时分,居然就穿过了全部三峡,也过了夷陵郡,直到当年西梁龙兴之地江陵郡。
萧铣就是在腿肚子发软、由千牛左卫副将独孤彦云、独孤平云兄弟二人掺扶着下船的时候,顺理成章恰到好处地剽窃了前面那首诗词。李太白如今连液体都还不是呢,自然没处抗议了。
“绝妙好诗!陛下文才,当真远盖古人,当世无双!”
“那些北朝蛮夷之君,当真不能与兰陵萧氏数百年诗礼簪缨相提并论!”
“当年武皇帝开国为君之前,便先是一代文豪,名列‘竟陵八友’之首。今上中兴之主,文物韬略却更是远迈……”
皇帝陛下即兴赋诗,内容又是本身就堪称千古佳作的,还无比应景,群臣岂有不马屁拍到天上去的道理?一时之间,谀词如潮。萧铣当然知道自个儿的实力,别说是他自己了。就算是被大伙儿的地图炮连带着波及的祖宗萧衍,要不是身为皇帝。当初哪里就真能在“竟陵八友”当中盖过沈约、谢朓、王融三人去了?凭真本事的话,萧衍的文学造诣在竟陵八友里头充其量也就第四第五的样子。
不过。萧铣也懒得去纠正别人的阿谀:爷都是皇帝了,稍微让评委们倾斜一下评判标准,咋了?总好过后世一天射三百多只兔子或者一辈子作四万多首御制诗拿来吹捧文治武功的皇帝要好吧?咱好歹也是八成真材实料,两成花花轿子人抬人,十分良心价了。
在江陵行宫住下,萧铣就马上召集了岑文本长孙无忌一班谋士,还破天荒地把早就等在江陵的武士彟也找来了,好让他们一起通盘协力,了解当下的情况。以及大军下一步的应对方略。武士彟的身份此前都是不见光的,长孙无忌隐约知道武士彟是给萧铣干哪些勾当的,也知道武士彟继承了一部分原本内外侯官体系的差事,至于岑文本等新人,就完全不知道武士彟的底了,萧铣若不是紧急,也不会这样完全不顾及保密和单线联络。
江陵的行宫,倒不是新造的,而是一直就有。二十九年前,西梁末代皇帝,也就是萧铣的伯父萧琮纳土归降隋朝之前,西梁的国都就是江陵。所以这里的宫殿就是萧铣的伯父二十九年前离去时封存的,终隋一朝,这里也没有遭到什么破坏。因为逾制比较厉害。也没有地方官敢挪用去作为自己的官署,倒是杨广巡幸天下路过的时候做过一两次接驾的行宫。此刻萧铣只是略微整顿清扫一番。就拿来用了。在大梁当年社稷断绝之处,商议大梁如何重夺天下的军机大事。倒也算是一番历史的轮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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