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现在的李孝恭,因为薛举还没死,因为他堂弟李世民孤军顶不住薛举,所以李孝恭也不得不暂时跑去浅水原给堂弟打工,入川奇功只能是遥遥无期地搁置了。
在这样的时刻,李渊得到了杨广被宇文化及杀害的消息,也真是不知道是喜是忧,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最好是好歹把刘武周这个直捣他老巢的军阀给灭了,然后再拥立代王为新君,这样好歹也能更有底气一点,不至于人心不服——就好像历史上司马懿、司马师就已经实际上攫取曹魏的军政大权了,但是一直不敢篡位,就是要等到司马昭时代,有了“灭蜀大功”之后,才好名正言顺篡位:当年曹操削平北方诸雄,获得了代汉的“功德巍巍、合当受命”资格,司马昭灭了蜀国这一伪朝,才能与之比肩。
任何行废立之事的人,都希望手头有一个马上拿得出手的大军功垫垫底,造造势,以李渊的政治敏感,当然不会不懂这些。
杨广的猝死,显然逼得他不得不把拥立新君的时间表提前几个月,而三个儿子都在外头打仗,李渊也没人可以商量,只好找刘文静、裴寂密议此事。
“二位先生以为,如今昏君在江都被弑,孤等该当作何区处?”
刘文静也算是铁杆拥趸了,这个当口自然是精神抖擞地劝进:“唐公,臣以为,萧铣既然已经在丹阳另立燕王,咱这边是绝对不能落后的,不然到时候反而落下再次叛逆的把柄,不如便立刻为代王新上帝号,并且昭告天下认定萧铣篡改杨广遗诏,乃是叛逆。同时行文东都,让元文都等归顺我等——想来元文都是不肯归顺的,但是我等好歹要先把声势造出去,如今这个时刻,显然是谁先称帝就能占到好处。
一旦新君正位之后,便该以诏书加封唐公为唐王,正式另封丞相、尚书令以执掌军权。待过几个月,年关将近的时候,再以新君年少德薄、不堪威服天下为由,行禅让之事。”
李渊听了,却不觉得有多欣喜,毕竟军事上占到的优势才是实打实的,名义上捞再多好处都是虚的。听了刘文静的言语,他也不置可否,转头示意裴寂也说说看法。
裴寂也拿不出别的什么看法,只是老生常谈把刘文静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添加了一些细则:“臣以为,新帝应当额外加封大公子为唐王世子,二公子为秦国公,四公子为齐国公,侄少爷为赵郡公,也好定下名分,让群臣知道将来的奔头。”
“罢了,这事儿便依了两位先生,且按照你们说的去办就是了。另外,让代王那小儿坐多久,怎么把死忠于他的人都钓出来,也要二位先生操心。孤不想明年再给代王那小儿另外想一个年号了——你们明白孤的意思么?”
今年,新君仍然会沿用大业十二年的年号,李渊说不想再给新君另外想一个年号了,显然是不打算让新君做过年了。刘文静和裴寂自然立刻领会了最高指示,自去操办不提。
……
王世充得到杨广被杀、燕王继位的消息,比李渊还早了七八天,然而元文都在上头压着,他也不好置喙。
可叹元文都这个不明时势的家伙,居然一开始还有心承认丹阳朝廷,几乎让萧铣兵不血刃得到了东都地区的法理统治权——历史上元文都自然是和王世充商议之后,既不承认李渊手头那个傀儡,然后在东都直接立了越王。然而不得不说,元文都好歹还真是一个大隋忠臣,历史上他之所以立越王,是因为江都的宗室都被杀光了,现在理论上更正统的燕王还或者,元文都这个死脑筋居然就想继续效忠。
然而,王世充显然不是这样的二愣子,他一直在隐忍,元文都踌躇不定十几天,李渊那边新立代王、招抚元文都和王世充等东都文武的诏书也到了,元文都两者相比之下,觉得代王明显更加不名正言顺,是李渊的傀儡,自然拒绝奉召。
九月三十这天,东都终于发生了一股大乱。王世充带领东都驻军,发动兵变把元文都拿下,然后快速审讯问斩,并且把元文都控制的越王杨侗给控制住了,摆出一副越王手下大忠臣的姿态,宣布立越王为新君。
王世充另立新君的理由看上去也很是冠冕堂皇:燕王虽然正统,然而如今被外戚把持,为奸佞萧铣所控制,若是归顺燕王,大隋江山将来必然崩塌!至于李渊这个早就是反贼的家伙,就更不用说了,他所立的代王怎么看都没有正统性。
要想拯救大隋,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着他王世充这个大隋最后的忠心名将,拥护新君,披荆斩棘!
李渊和萧铣虽然都没有招抚到东都朝廷,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没有觉得失望。毕竟,王世充武力把此前官声和忠义之名都还颇为不错的元文都宰了,对于东都官员的声望便是一个整体上的打击。唯一一点让外人觉得惋惜的,便是历史上原本应该“共襄盛举”的拥立新君行为,从一开始就成了王世充一家把持的局面。
三皇并立的时代开启了,而且从第一瞬间就充满了火药味,此前的虚伪遮掩都不复存在,任何一个皇帝背后的军阀,都直斥另外两家是反贼叛逆,后面就只有战场上见真章了。
第五十九章首恶
兵荒马乱的年代,讯息传递总是很慢。等到李渊、王世充纷纷动手、三皇并立的局面已然形成,并且确认后传回丹阳的时候,已经是大业十二年的十月底了。
确认之后,萧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一个月里头,他除了不停地整合南方地区并且梳理朝政人事之外,一直还顶着另外一个很大的心理压力,那就是他手上那颗代表正统的棋子、新皇杨倓,已经进入了破伤风症的重度发作期。
杨倓破伤风的全面发作,是武士彟回来之后不到十天的事情。后世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破伤风症候里面大约**成的病例,从感染成功到出现症状,潜伏期普遍是七八天到十天光景,但是也有一两成的少数情况,可以拖到数月;并且感染期间其他炎症或者感染的治疗药物,对于破伤风的发作也有或多或少的延缓作用——当然在对症药物出现之前,要想根治几乎还是不可能的。
杨倓身为新皇,身边太医众多,原本为他外伤和治风疾伤寒的药物就很多,又有调理身子的补品随时斟酌损益,所以潜伏期比平常病人长数倍都属于正常情况。从十月中旬开始,杨倓才算是彻底压不住破伤风的典型症候,被太医们发现皇帝犯了一种新的并发症,而非此前草草认为的外伤和风寒的症状。杨倓全身不定期出现各种肌肉强直、痉挛,乃至牙关咬死,张嘴开合都不受大脑控制。渐渐再演变得每日多次脸色紫涨,呼吸困难——几乎是到了这一步。太医们才确诊了是“七日风”。
这个过程,可谓是让萧铣担惊后怕又虐心。最后都忍不住亲自假设提点了太医们——因为只有确诊为“七日风”,才可以把后期照顾杨倓的一切人等的罪过都摘干净,根据医理,谁都知道“七日风”是外伤导致的后遗症,虽然病理不明,但是只要可以抓住外伤这个主因,就能把所有罪责往已死的宇文化及一党身上推——陛下是在逃跑的时候被宇文化及的追兵射伤的,是中箭后落水导致的如今的一切,和后来伺候皇上的一切人无关。
太医们之所以第一时间没有看出来。主要还是古人对破伤风的了解太少,这从医书上定了“七日风”这个病症名称就可以看出来,故老相传的医生们,包括太医,都把受外伤后七八天内发作的风疾才诊为七日风,而此后潜伏期太长的那些,即使症状很像也没人敢这么认定。
原本萧铣对于自己开口提醒太医们这件事情是很谨慎的——身为梁王殿下,又不是专业的医生,你怎么能知道陛下得的是七日风呢?难道陛下得病的病因和你有关不成——但是最后权衡之下。萧铣还是没有忍住,想到了一个借口,也就是把当年他在天台寺躲藏年间,跟着天台宗开山鼻祖智顗大师学习期间习得的医术拿出来显摆。解释自己之所以可以断定七日风的原因。
为此,他还拿出了智顗大师独门的黑槐树皮熬膏外敷的七日风诊疗方案,让下面找民间伤员实验。证明他跟着智顗大师所学不虚。智顗大师的名声在整个隋朝期间,在南朝故地都是活佛一般的存在。所以萧铣搬出这个名头之后,当然可以妥妥地压住太医们。
只是等他拿出这个方子的时候。杨倓的外伤早就好透了,外敷的药物毫无用武之地,所以杨倓的病情自然没有帮助。
萧铣很是斩杀了几个对于“确诊为七日风”这一阶段负有延误责任的太医,而且让萧皇后下诏斥责了太医院诸人学艺不精,不明病理,延误治疗云云。
这些杀戒,原本萧铣是不想开的,但是谁让太医们不争气呢,居然被七日风这个名词所局限住,思维那么狭隘,梁王殿下都诱导他们往那个方向想了,居然还想不到——你想不到事小,耽误了梁王殿下把陛下死因全部推到死鬼宇文化及身上的大计,区区太医们死一百个都不足以抵偿。
……
李渊、王世充拥立伪君对萧铣当真是及时雨。这一日,刚刚从杨倓身边探病归来的萧铣,一听说这个事情,马上就召集手下文官心腹们商议。长孙无忌,房玄龄等私人幕僚,和裴矩、虞世基等朝廷大臣中的核心都没有拉下,萧铣也算是一碗水端平,把他们全部叫来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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